“那老爷可得快点想,若是迟了,圣旨一下,什么都晚了。”
——
这天夜里,宁贺被光禄寺卿这件事儿折磨的一夜未睡,熬了一晚上,总算熬到了天亮。
这天早朝退朝时,宁贺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守在殿门口。
守了许久,他终于看到一身朝服的乔安龄,连忙提步走过去。
按照朝堂的规矩,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上朝,宁贺正好是五品,每日是要上朝议政的。
不过因为官阶低,所以他排在最后,而乔安龄则排在最前列。
所以宁贺便在殿门口等着乔安龄,这会儿看到乔安龄出来了,便恭着身子上前说话。
“侯爷。”宁贺欠着身,做了个深揖。
乔安龄顿住脚步,寻声一望,看到站在他身侧,穿着五品官服给他行礼的宁贺:“宁大人?”
宁贺谄笑道:“侯爷,近日可忙?”
第53章 必然势不两立,早晚不死不休()
乔安龄答道:“尚可。”
宁贺半弓身子:“侯爷为咱们大楚矜矜业业,实为我等楷模。”
乔安龄淡淡道:“实不敢当,与宁大人共勉。”
“侯爷过谦了,过谦了,呵呵呵,呵呵呵。”
宁贺笑了一会儿,见乔安龄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尴尬的收了笑,进前一步,小声道:“侯爷,不知侯爷对这光禄寺卿的人选,可有什么指教?”
乔安龄心中暗道,想来这宁贺也听到了坊间流言:这光禄寺卿的人选并不是他。
乔安龄无意同他多谈,便道:“宁大人,说笑了,光禄寺卿的缺由谁来补,是由皇上定的,我们做臣子的听皇上定夺就是,我哪能有什么指教?”
乔安龄是实话实说,而且,他对宁贺也没有什么深交的意思,所以就用官场常用的场面话答过去。
但是这番话听在宁贺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宁贺近日早已被流言折磨的理智尽失,心力交瘁,听了乔安龄的话,他的心便是往下一沉。
乔安龄的话,在宁贺听来,就是敷衍,宁贺心道,定安侯定是不赞同他升任光禄寺卿,所以才不想跟他多说,而是跟他打机锋。
到了这会儿,宁贺对于坊间流言还有什么不信的?对于宁卢氏说的话,也已深信不疑。
本已是他囊中之物的光禄寺卿,如今不翼而飞。
他的仕途,他的将来,都受到了重大挫折。
宁贺官袍大袖里的手微微有些抖。
不,他还有希望,正如宁卢氏所说,只要圣旨一日未下,他便还有一日的希望。
宁贺突然退开一步,对着乔安龄长身作揖:“下官给侯爷请罪。”
乔安龄远山眉微微一抬:“宁大人这是何意?”
宁贺鞠着恭,低着头说道:“今年五月,侯爷到我府上做客,家宴之后,我那庶女对侯爷出言不逊,实在不该。
下官当时并未好好罚她,是下官的不对。
侯爷放心,下官定会为侯爷出出这口恶气。”
“恩?”听到宁贺的话,乔安龄一怔。
今年五月中,他确实应了卢修远的牵线,应邀去宁府做客。
家宴时,他误以为宁仪韵投怀送抱,两人也确实说了两三句口角,不过此事因他而起,全是他误会在先。
宁贺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是什么缘故?
为他出口恶气,又是什么意思?
宁贺见乔安龄露出疑惑的神色,连忙说道:“下官会将我那不懂事的二女儿逐出家门,到时候,下官再来定安侯府上,负荆请罪。
这光禄寺卿的缺,还望侯爷能高抬贵手。”乔安龄愣了愣神,坊间确实有流言说光禄寺卿的缺已经内定,且这内定的人选,不是宁贺。
不过这坊间流言纯属子虚乌有,是宁仪韵让隆升街的小乞丐放出来的。
而且,同他有什么关系?什么叫请他高抬贵手?
不过,只片刻功夫,乔安龄便是醍醐灌顶,困扰了他几天几夜的疑问,豁然开朗。
他从七夕莲花灯的灯芯之中,得知她想离开宁府。
又因为机缘巧合,得知了她散布坊间流言,说光禄寺卿的人选已内定,且不是宁贺。
现在,再听宁贺这么一说,他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她用来脱离宁府的法子。
她知道宁贺对光禄寺卿的位置十分在意,故意散布流言,说这光禄寺卿其实另有其人,让宁贺乱了阵脚。
又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让宁贺相信,光禄寺卿之所以会落入旁人之手,是因为他定安侯乔安龄从中作梗,而原因就是因为她宁仪韵得罪了他。
而且,只有她赶出府去,才能消了他心头之气,这光禄寺卿的位置才有可能重新回到宁贺手里。
这个局布置的倒是巧妙。
乔安龄唇角一勾,若非他从莲花灯里知道了她想离府的愿望,又机缘巧合,知道她就是散布消息的人,那么此时,只怕他也是云里雾里,不知究竟。
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乔安龄心中暗道,没有想道她连他也利用上了,胆子倒是大,这世上,敢利用他的人,当真不多。
不过,说来也奇怪,乔安龄的心中没有半分的恼意,反而有几分好笑,还有几分赞叹。
宁贺见乔安龄有了笑意,只当是自己说对了,更加坚定了要把宁仪韵逐出府去的决心。
“侯爷放心,下官一定把那不孝女逐出府去,从此以后下官同这不孝女没有任何瓜葛。”
乔安龄瑞凤眼垂了垂。
既然都利用到他头上来了,那他能怎么办?
自然是助她一助了。
乔安龄抬眸,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宁大人家风如此之严,着实让人钦佩。”
宁贺见乔安龄突然对自己如此温和,以为自己所说让乔安龄十分满意。
他心里一喜,心中大定,手也不抖了,精神也抖擞起来了:“侯爷过奖,侯爷过奖,这是下官应该的,应该的,等下官做完此事,定当登门道歉。”
乔安龄眯了眯瑞凤眼。
——
乔安龄回到定安侯府的书房,他在窗前思索了一番,又疾步走回书案前,写了一道折子。
在这个折子里头,他举荐了另一人补光禄寺卿的缺。
写好折子以后,乔安龄招来了他的心腹幕僚宋修书:“修书,你将这折子藤抄一遍,我这里留个底。
另外,这折子我打算先留着,等恩,等过些时日,再递上去。”
宋修书接过折子一看,吃了一惊:“侯爷,您要另外保举人选,可是,这宁贺是卢修远举荐的人。”
乔安龄笑道:“那又如何?”
“这”宋修书道,“这样一来,我们便是和卢修远对付不过去了。
我们定安侯府和卢府在大楚朝虽说是势均力敌,但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从没起过正面冲突。
侯爷,您这折子一递上去,便是侯府和丞相府在明面上相争了。”
乔安龄接着笑道:“那又如何?”
他搁下手中的笔,正色道:“修书,你是我的心腹,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
你也知道,我和卢修远必然势不两立,早晚不死不休。”
第54章 她抬头望天()
乔安龄转向窗外,看着夏日的葱绿草木,说道:“蛰伏多年,是时候跟他正面相争了。”
“是,侯爷”宋修书领命道。
“下去誊抄吧,”乔安龄挥了挥手。
宋修书离开之后,乔安龄依旧看着窗外浓郁的绿色。
既然她说,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使宁贺做不了光禄寺卿,那么,待她顺利离开宁府之后,他就坐实这个流言,也免得日后有人发现这流言子虚乌有,给她带来后患。
——
又过了一日,已是第十日。
宁仪韵搬了把圈椅,坐在秀兰院的老槐树底下,她手里握着一把美人儿团扇,一下一下,轻轻的摇着。
已是第十日了,按照计划,苏承庭应该来了。
——
这日一大早,宁贺退朝回到了宁府。
一进府,外院的老仆就着了火似的迎了上来。
“老爷,夫人急着找您,夫人说有要是同你相商,是关于苏姨娘和二小姐。”门房说道。
“二小姐?苏姨娘?”宁贺急忙问道,“夫人人在何处?”
“在正堂里等着老爷。”老仆说道。
“好,我这就去。”
宁贺急匆匆的赶到了正堂。
宁卢氏正在堂里来回走动,一看到宁贺进来,便赶忙迎上去。
“老爷,您可回来了?”宁卢氏说道。
“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宁贺问道。
“苏姨娘的弟弟拿了银子过来,说是要赎走苏姨娘,”宁卢氏说道。
这是宁仪韵和苏承庭之前定好的计策。两人约好,在第十天一早,由苏承庭拿了银子来宁家赎人,也好把苏芝如一块儿带出宁府。
至于赎人的银子,苏承庭一个驿夫自是拿不出这么多的,这些银子正是宁仪韵让苏承庭当了玉石珠宝换来的。
这个时代,妾的地位极低,妾乃贱籍,可以买卖,可以出典,可以送人。
苏芝如本是宁家出了银子买的丫环,就算如今抬了姨娘,做了妾,也是一样可以买卖送人的,家里人拿了银子来赎,也是一样的。
“要将苏姨娘赎回去?”宁贺问道。
“是啊,老爷怎么想?”宁卢氏急道,“我看不如就允了苏姨娘的弟弟,让苏姨娘跟他回去。
另外,将仪韵,仪韵那丫环一并赶出府去。”
“老爷,您看我做什么?”宁卢氏接着说道,“我可不是嫉妒苏芝如,要争什么宠。
老爷许久不去苏姨娘那儿,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是府里的主母,要打发个妾室,有的是法子,何必要等到今日,我是真的为了老爷着想。”
宁卢氏心里着急眼了,今日已是第十日里,就怕宁贺不同意。
她急切的说道:“老爷难道不想要那个光禄寺卿的位置了?只有将仪韵除了名,才有可能将重新拿回这光禄寺卿的缺啊。”
“老爷,”宁卢氏又问道,“老爷,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好了,啰里啰嗦做什么?”宁贺说道,“昨儿我就想把仪韵这小蹄子赶出去府了,谁知光禄寺衙门临时有急事,耽搁到很晚。
今儿一退朝,我都没有去衙门,直接回了府,为的就是要开祠堂把仪韵除名的。
至于芝如”
宁贺挥挥手,不屑的说道:“让她跟她兄弟回去,要什么银子?她那兄弟一个驿站的民夫能攒出多少银子来?这些银子要来也没什么用处,就当给个恩典,让她走。”
宁卢氏心里一喜,心中便大定:“嗳,好,妾身去准备开祠堂除籍。”
出府之前,宁卢氏让叶妈妈搜了苏芝如和宁仪韵的身,包裹也搜了一遍。
宁仪韵的包裹里只有几身素锦料子的衣裳,没有任何首饰头面。苏芝如的包裹里也只有一些寻常衣物,还有几块碎银子。
至于她们走后,宁卢氏发现秀兰院里只有几身衣裳,而首饰头面却一件没有,到时候宁卢氏会是个什么心情,就跟她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宁仪韵手头还有大几十两的银票,这些,她之前就让苏芝如缝在鞋垫里。
叶妈妈在搜身的时侯,有心放水,随意摸了摸,就当交差了事,鞋底这种地方,当然是不会搜的。
叶妈妈在搜身的时候,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二小姐,唉,这都是命,都是命。只希望二小姐以后能顺畅一些。”
宁仪韵微微怔了怔,轻声答道:“这不是命。”
叶妈妈一愣,她不明白宁仪韵在说什么,只看到宁仪韵好看的桃花眼里闪着动人心魄的亮光:“什,什么?”
宁仪韵浅浅勾唇:“谢谢叶妈妈扔到杂物间的那块饼,多谢。”
宁卢氏看了看搜出来的这些物件,说道:“这些衣物和碎银,你们一并带走吧。”
她咬了牙根,对宁仪韵说道:“记着你说过的话。”
宁仪韵娥眉一挑:“放心,我自会信守承诺。”
宁仪韵和苏芝如顺利离开了宁府。
——
她出府了。
静悄悄的,从一扇偏门出了府
这她不是第一次出府,但是这一次,她不是偷偷摸摸的,爬墙头溜出府,而是光明正大的出府。
脚下踩着银两,手边扶着娘亲。
宁仪韵深深吸了口气,没有污染过的空气,香甜纯净,味道真好。
她抬头望了望天。
天空的浅蓝纯净清透,天上的云朵洁白无瑕。
今天天气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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