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芝如没有办法,在秀兰院里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的等了三天,三天一到,今天一大早就到清宜院门口等人来了。
七月初的天气,正是骄阳似火,日头毒辣,日出的又早,苏芝如在清宜院门口站了没多久,太阳就升起来了。
到现在,苏芝如已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日,这会儿,身子就吃不消了。
“让娘担心了,是我不好,”见苏芝如眼下又有乌青,连人看上去都瘦了几分,宁仪韵心里生出歉意,“娘,不如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先歇歇脚再走。”
“不用歇了,无碍的,秀兰院就在前头,没几步路就到了。我们接着往前走,到了秀兰院再歇也不迟,”苏芝如说道。
宁仪韵看看前方不远处的秀兰院院门,点了下头:“嗳,好的,娘,那咱们慢些走。”
母女二人刚刚走到秀兰院院门,宁仪韵突然感到身边的苏芝如身子一软,脚下无力,靠着她慢慢的滑了下去。
第39章 人分三六九等()
“娘!”宁仪韵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苏芝如在日头下晒了半日,又是滴水未进,现在应该是中暑了。
中暑是急症,宁仪韵不敢迟疑,连忙架起苏芝如,往秀兰院里面走,她把苏芝如架到她平日乘凉的槐树下,再将苏芝如放下来,让她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这个地方四面通风,且是整个秀兰院里最凉快的地方。
将苏芝如安置好之后,宁仪韵又急忙进了屋子,倒了一杯清水出来。
清水沾了沾苏芝如的嘴唇。
“仪韵,”苏芝如缓缓睁开了双眼,虚弱的说道。
“娘,先别说话,慢慢的先喝一小口凉水,”宁仪韵说道。
苏芝如喝了几小口清水,慢慢的缓过劲来。
宁仪韵见苏芝如缓缓恢复,松了一口气。
她让苏芝如坐在槐树下歇了一会儿,又喂了她几口清水,才把苏芝如扶进屋子。
“娘,您先躺一会儿,我去一次厨房,要点绿豆粥来。”宁仪韵说道。
“仪韵,不用去的,我无碍的。你去了,厨房里的那些人会刁难你,对冷眼待你,再说,今儿厨房里不一定有绿豆粥,”苏芝如道。
“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宁仪韵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出了秀兰院,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正在整理碗碟的迟妈妈就看到了她。
迟妈妈斜了斜眼:“二小姐来厨房做什么?”
“今儿厨房是否煮了绿豆粥?若是有的话,请迟妈妈给我盛上一碗。”宁仪韵说道。
迟妈妈硬生生的说道:“今儿没有做。”
宁仪韵眉梢一挑:“迟妈妈大约记性不大好,我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迟妈妈把一个盘子扣到你旁边那只瓷盆子上,那盆子里似乎装的就是绿豆粥。”
近日的饭菜都是宁仪韵去厨房领的,对于这迟妈妈自然早已认识。
下人们惯是看人高低的,这迟妈妈更是个捧高踩低的。对于老爷夫人,大小姐大少爷,她自是百般巴结,千般讨好,对于秀兰院的母女二人,她一向是白眼加奚落,看宁仪韵母女两人身为主子却如此落魄,她心理莫明的得意,恨不得踩上两脚,将人踩到泥里。
迟妈妈愣一愣,语气更加不善:“既然二小姐这么说了,我便直说了,厨房确实煮了绿豆粥,不过那是给除了秀兰院以外,其他的主子们备着的。”
宁仪韵心头有些恼:“秀兰院以外?迟妈妈,你不过一个下人,竟然还敢把秀兰院的主子除外,哪里来的胆子?今儿你把这绿豆粥给我也就罢了,若是不给,我们就把你刚才说的话,摆到明面儿上好好说说,找夫人好好说说。”
迟妈妈被吓了一吓,贼眼一转,却是想到自己是夫人陪房的亲戚,也算是夫人的自己人,而这二小姐是一个丫环出身的姨娘生的庶女,正碍夫人的眼。
这件事情,就算真的闹到夫人那里去,夫人也会偏帮着自己的,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么想着,这迟妈妈便腰杆一挺,说道:“二小姐,何必拿夫人唬我?老奴只是说了事情,这人分三六九等,就像老奴,就只能是个下人,而秀兰院的主子也只能是除外的主子。
上回苏姨娘过来讨绿豆粥的时候,她在厨房求了许久,我心一软就给她一些,没想到这回二小姐又来。
今儿绿豆粥熬得不多,若是不够了,夫人怪罪下来,老奴可担当不起?”
迟妈妈翻了个白眼:“我刚才说今儿没有绿豆粥,是想让二小姐知难而退,给二小姐一个台阶下罢了。二小姐收这台阶下了也就是了,谁知道二小姐竟然不依不饶的,被老奴点破了,失了面子,却也怪不得老奴。”
宁仪韵见着婆子如此强词夺理,又提到苏芝如曾经低声下气问她讨要绿豆粥的事情,心中怒意更盛,正待要说什么,却听男子洪亮的声音。
“刁奴,好大的胆啊。”
宁仪韵一扭头,只见宁仪诚正立在厨房门口,高大壮实的身影,几乎把整个门都挡住。
宁仪韵心中一喜:“大哥。”
迟妈妈刚刚还一副眼珠子往上看的模样,这会儿见到宁仪诚,腰就立刻弯了几分。
“原来是大少爷来了,大少爷有什么吩咐?想取什么让人跑个腿,厨房派人给您送去就是。”
“路过厨房,本想取些糕点,倒是看到了一副刁奴的嘴脸。
人分三六九等?二小姐是府里的小姐,是我的妹妹,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厨房是我宁府的厨房,不是你这个刁奴的厨房。什么时候府里的主子去自家厨房拿东西,还要看刁奴的脸色了。”宁仪诚剑眉一竖。
“这,这”
迟妈妈本来腆着的笑脸,变了变。
面对大少爷的责骂,迟妈妈心中着实生怯,但仗着自己是夫人陪房亲眷的身份,便还想再狡辩几句,便小声辩解道:“今日绿豆粥做的不多,老奴是怕老爷夫人不够”
“混说什么,以为我不知道,绿豆粥是低贱之物,厨房每天都做一大盆,跟本吃不完,多出来的还不是便宜你们厨房的下人。
我看你不是怕老爷夫人不够吃,是你怕自己的不够吃。”
宁仪诚声音本就洪亮,责骂起来,更是气势汹汹,迟妈妈吓得一哆嗦,连忙弯了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不,不,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在厨房”
“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二妹妹和苏姨娘要醒酒汤,推三阻四不肯给的,也是你,”宁仪诚说道。
宁仪韵淡淡的插了一句:“是她,大哥记性好。”
“哼,”宁仪诚圆眼一睁,剑眉倒竖,怒道,“如此刁奴,不惩治惩治,倒坏了我宁家的规矩,快给二小姐盛上绿豆粥,自己再去管家那里领十板子,过一会儿我自会向管家,问你受罚一事,不得耍奸抵赖。”
第40章 竟然已是七夕节了()
这迟妈妈闻言一愣,十板子,必会将人打得皮开肉绽,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了,而且,挨了这么一顿板子,日后她在宁府还有什么颜面?
迟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妈妈,在府里向来有几分体面,捧高踩低的事情做了不少,哪里能想到今日竟然要受重罚?
她反应过来,吓得一个激灵跪了下来。
“老奴知错,老奴知错,求大少爷开恩,放过老奴一次。
老奴年岁大了,经不起板子。求大少爷看在老奴在宁府伺候了二十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
宁仪诚喝道:“惩治的就是你这般的刁奴,这次,且只让你吃顿板子,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对二小姐和苏姨娘不敬,我便把你从宁府赶出去。
我虽不管府里的庶务,但是要将个刁奴赶出府去,也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迟妈妈听到宁仪诚这么说,才知今日之事已是无法挽回,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宁仪诚上前一步说道:“你这刁奴给我记好了,若是让我看到第三次,你便不用在宁府里当差了。
给我滚起来,盛绿豆粥了去。”
迟妈妈从地上爬起来,给宁仪韵盛了一碗绿豆粥。
“滚。”宁仪诚一声喝,打发迟妈妈去领罚。
迟妈妈走后,宁仪韵向宁仪诚道谢:“谢谢大哥。”
宁仪诚爽朗一笑:“呵呵,二妹不必谢我,我看不得这些刁奴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这种刁奴本来就该好好惩治惩治。”
宁仪韵笑道:“大哥当真嫉恶如仇,为我解围。”
她本想跟宁仪诚多说几句,只是心里惦记着苏芝如,急着回秀兰院,便同宁仪诚道了别。
宁仪韵回了秀兰院。苏芝如见宁仪韵回来,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关心的问道:“仪韵,你回来了啊,厨房那里,她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娘,不用担心,厨房里的迟妈妈本来是推三阻四的,不后来大哥来了,替我出了头,大哥让那迟妈妈给我盛了绿豆粥,还训了迟妈妈,还罚她打了板子,”宁仪韵说道。
“原来是大少爷相助,”苏芝如说道。
“是啊,大哥他看不惯刁奴作威作福的,替我不平,帮我出了头,”宁仪韵将绿豆粥端给了坐在床上的苏芝如。
苏芝如接过绿豆粥喝了一口,点头说道:“很久以前,我常听老爷责备大少爷的,说他不喜读书,不求上进,不过我倒是觉得大少爷为人仗义热忱。”
“嗳,是啊”宁仪韵接了一句,“我也没想到这宁家还有大哥这样的人。”
“恩,大少爷的性子和喜好倒是和老爷半点不像。”苏芝如笑道。
苏芝如一句无心之言,却让宁仪韵一愣。
她突然想到三日前的深夜,她在清宜院正屋窗沿下,听到的男人女人喘息交织的呻吟。
——
又过了一日,宁仪韵用了那毛竹梯子,翻墙出了宁府。
经过一夜的休息,苏芝如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中暑之症是急症,来得突然,若是不巧,是会要人命的,但是一旦抢救及时,方法得当,熬过去了,身子就会自己慢慢调解过来,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宁仪韵见苏芝如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便放下心来,出了门。
她今日出门要去找苏承庭办两件事情。
一件事情是关于租民宅的。
苏承庭在好几日之前,就向宁府里给她递了信,说是租屋子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也是好几日前就打算出府,把租屋子的事情定下来的。
后来,先是因为诗书会,后是因为宁卢氏关她三日,这租屋子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今儿,她便打算去找苏承庭,把租屋子的事情尽早定下来。
而她找苏承庭的另一件事则是关于她脱离宁府的事请。
宁仪韵顺着梯子翻出府外之后,便直奔隆升街最东面的京城驿站。
——
今日,乔安龄依旧像往常一样,换了寻常人家的素锦袍子,戴着幕离,进了沁雅斋。
沁雅斋的小二,看到乔安龄进了茶馆,便熟门熟路的迎了上来。
“乔公子,您来了啊。”小二虽然不知道乔安龄的真实身份,也没见过乔安龄的真容,但是知道他姓乔,是沁雅斋的常客。
“恩。”乔安龄点头应道。
“乔公子,今儿是七夕节,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小的猜想您今儿也许会来,所以您常待的那间雅间,小的特地给您留着呢,公子,请上楼。”小二说道。
幕离下的乔安龄,远山眉微微向上一抬:“今儿竟然已是七夕节了?”
小二道:“是啊,今儿是七夕节,公子竟是不知,一定是公子平日太忙,忙得都七夕节都忘了。”
乔安龄心道,他这几日倒是真得忙,竟然忽略了七夕节。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在大楚朝,七夕是女子的节日,女子常在这一日乞巧,未出阁的女子还会乞求美好的姻缘。
乔安龄一个单身男子,府上一个女眷都没有,又没有丫环近身伺候。至于他的养母乔佘氏,在月余前,因为生了一场大病,元气大伤,如今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心休养,不理世事,自然也是不过七夕节的。
言林和家里的其他下人,也不会向他一个单身男子提醒七夕节的事情。
乔安龄这两日忙于公务,所以没有意识到今天正是七月初七。
“恩,这两日确实有些忙。”乔安龄应了一声。
在沁雅斋两楼的雅间,乔安龄临窗而坐,瑞凤眼清清淡淡,看着窗外的街景。
今儿他是坐了马车过来的,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现,现在往窗下一看,才发现,今日街上果然与往日不同。
今天的街上,要比往日热闹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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