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一直在急切地寻找一个名为杨戬的孩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开真并不知情。但他没必要费口舌向开真解释。
杨戬是谁,云空为什么要找他,是不是真的是什么所谓的“故人之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尽快找到那伪装成凡人女子的小魔龙,或者找出小魔龙潜伏在总坛的理由。
仙庭文青公主交代他们,要从小魔龙的身上查出昊天魔龙的企图,如此重大的嘱托,他非但没有完成,反而将人弄丢了,日后公主前来询问结果,他如何交代?
见开真依旧琢磨着云空与李跃有何瓜葛,云鼎提醒道:
“这些也都只是我的揣测,没有实据。终究还是要多多留意李跃,看他有何异动,你也知道,那孩子嘴巴严实得很,只要拿到一些证据才能采取行动。在那之前,诸如他的心法与众不同,他对妖物的不忍之心,等等,这些都做不得数,无法服众。”
开真听了,突然想起一事来,道:“空山昨日提到,当日李跃曾说过,那小魔龙对教史极感兴趣,托李跃抄了不少教史书籍来看。”
云鼎一愣,皱眉道:“教史?昊天魔龙抄教史书做什么?”
见开真亦不得要领,云鼎就道:“近日他可有去藏书楼看书?”
“倒是不曾,据说他闲余时光都耗在药草园了。”
云鼎略想了想,道:“你方才说,夏洛业等人依旧对李跃极为不满?”
“是。就是他们对李跃的心法有所疑问。”
“明日叫他来见我。”云鼎皱眉道,“好刚需用在好刃上,也该提点下这孩子了,若想做太子,岂可总将喜怒写在脸上。”
开真被他跳跃性的思路弄得楞了一下,心道,你前几日还说他是朽木不可雕,绝不能选他为太子。脸上却不动声色,应了一声是。
打发走了开真,云鼎缓步走入供桌之后,扭动道祖天君塑像脚下的一处机关,随之一阵咔咔声起,塑像膝盖以下裂开了一个小门,门后是一条长廊,两侧五步一个青铜瓜皮灯。
云鼎顺着长廊向前,身后小门缓缓合闭。长廊有十丈长,两旁是浮凸不平的金黄色的岩石。长廊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密室,密室一旁,有一个条石铺成的螺旋楼梯,盘旋而上,直通二层。
这里就是九霄伏魔塔的内部最底层。云鼎从石梯蜿蜒走过二层那间堆满了卷轴的密室,三层那间有无数瓶瓶罐罐的密室,四层那间挂了许多阵法图的密室,最后来到伏魔塔的腰部——第五层。
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密室,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墙壁和地面的材料有多豪华,而是因为这里摆放了数十个焕发着各色光芒的法宝。
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玉瓶,有带着龟背裂纹的木甲,有发着金光的小塔,有泛着蓝光的金属羽毛,还有皎如月光的银盘
脚下所站之处,是一块巨大的莹白色的圆形玉石,散发着清冷的水银之光。
云鼎深吸了一口气。他每日都会在此处呆上许久,即便如此,只要见到如此众多的法宝,他依旧心潮澎湃,无法自抑。
他在每一个法宝上扫视过去,目光变得贪婪而狂热。
法宝之于修道中人,就如同凡尘俗世中的女人之于男人。
男人可以拥有一个以上的女人,可以对无数女人垂涎三尺,色心大动,但在他内心最深处,始终会有一个他最爱的女人。那个他始终得不到的女人,会是他最爱的女人。
同理,修道之人于漫漫修仙路途中,会遇到无数法宝,运气好的话可以拥有许多个法宝,但在他内心深处,最趁手最好用最心爱的法宝,也只会有一个。他见到、知道却始终无法得到的那个法宝,会是他最想要的法宝。
云鼎修道近百年,先后拥有两个法宝。
一个是墨玉桩。这法宝从云鼎身为道学院弟子时就开始修炼,陪伴了他数十年。
墨玉桩原本是一株千年铁树的根茎,他以五瓶千机天灵丹在昆仑集市上换来,经过近百年的磨合和淬炼,威力极大。
可惜的是,卖相却不甚好看,与他的祭天令身份极不相符,并且,最关键的是,铁树是一种常见的普通植物,各方面属性并不好。总而言之,墨玉桩已不再适合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个是他现今在用的祭天令尺。
这根祭天令尺,始现于首任祭天令之手,也就是大夏朝开国皇帝夏成武。从夏成武之后,它作为祭天令的信物,代代流传下来。与其说它是法宝,倒不如说是一个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恰当些。
云鼎始终坚信自己将会在有生之年,晋入归虚天成境界,飞升登仙。因而他与历任祭天令一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祭天令尺身上耗费心血和精力。他需要一个新的法宝,一个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地位,将来飞升成仙时带入仙界光耀仙途的法宝。
这里是天道教的藏宝室。历代祭天令,都将自己通过各种渠道所得到的珍品法宝留在此处,供后来的弟子遴选。许多法宝的来历已久远到无法考据,根本说不出名字来。
云鼎的目光在几个法宝上停留,又挪开,心里犹豫不决。
以他的眼光,能认得出这三十多个法宝中,有七八个是极其罕见的珍品,例如他最中意的龟背木甲、蓝色金属羽毛和月光银盘,绝对是以上古异兽身上的鳞甲等异宝炼就的。
但凡取自上古异兽之身的材质,炼化之初,必投以极大的毅力和心血。
因为所谓上古异兽,要么是原始物种,要么就是原始物种的后代,其本身必然具有极强悍的灵力,即便将它们杀了,它们留下的鳞甲肢须等等,都带了极强大的种族烙印。要想将其炼化,必先得消除这种烙印。
那些功力不如上古异兽的修道者,只能耗费长久的时间和无数的心血,拿出恒久的毅力和决心,才有可能消除这种强大的烙印,将其炼化收服。
而这些鳞甲异宝一旦被修道者炼化成功,所打上的烙印,只会比原有的种族烙印更加强大,更难以消除。
是以,即便上古异兽的鳞甲所制成的法宝十分珍贵含有,未来的潜力极为巨大,也不是一般修道者能消受得起的。也就是说,修道者或许还未来得及将这珍贵的法宝炼化,自己就先寿终正寝死翘翘了。
当然,这一点并不在云鼎的考虑范围之内。对于自己的寿命与未来的成就,他有信心。
对他造成困扰的只有一个问题而已,那就是选这三个法宝中的哪一个?
犹豫了许久许久,云鼎终于拿起那个月光银盘和那个龟背木甲,揣入袖中,下了石梯,回到道祖大殿,步出殿外,驾云而起,向东而去。
他需要去找个铸造法宝的高手来鉴定一下,给点建议。
第70章 所谓天道()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顾生威将眼睛瞪的滚圆,上上下下看杨戬,一遍又一遍,口里还大声嚷嚷:“你要去藏书楼找治疗肾虚的良方?”
杨戬镇定地点头,泰然自若地道:“你那本物种论语上说道,沙虫人的肉刺可治肾虚。想来京都那些皇亲贵族高价收购肉刺就是为了这一用途。我若能找到一些有效果的良方,他们也就不会老想着要杀沙虫人了。”
顾生威再也忍不住,指着杨戬仰头大笑,笑得直打跌,差点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么?”杨戬不悦地道。
他本就一心念着要去藏书楼看教史书,找找乾坤镜的下落,只是因为白真事件刚发生不多久,他又被人告了一状,故而一直忍着不敢有什么行动。而今以寻找良方的借口前去,既可以顺便找些医术或者草药方面的书籍来看看,又可以偷天换日研究下教史,刚好一举两得。
谁曾想,方才来找顾生威还书,不经意刚提了“肾虚”这个话头,顾生威就吃惊得如同头回下蛋的母鸡一般,呱噪个不休。
顾生威止了笑容,肃容道:“师弟,你的想法极好,放心的去吧。我笑是因为我为你感到高兴和骄傲,呃,若研究出什么良方来,记得在自己身上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效果,左右你岁数还小,经得起折腾。”
杨戬将信将疑,盯着他那颤抖的腮帮,圆瞪的双眼,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好吧,我会跟空山说,是你肾虚,打发我去藏书楼帮你找偏方的。”
顾生威大吃一惊,忙拖住他道:“千万别,我不捉弄你就是了。你可莫要跟人提什么肾虚,这多是那些皇亲贵族的富贵毛病,见不得人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是什么不治之症。”
“富贵毛病?见不得人?”杨戬点头,略有所悟,转念想到那沙虫人,既不忍又不满:“既不是不治之症,凭什么杀人割肉以做药食?也不怕有什么报应?”
“哎,”顾生威连连叹气,“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沙虫人不是人,他们只是大号的虫而已。物种论语古已有之,不是今人定的。据说那肉刺相当美味,便是我也常想什么时候能吃上一口,”他一眼瞥见杨戬阴沉的神情,忙转了口风,道:“再有,不少沙虫人被割了肉刺,都被放了回去,也算不得杀人割肉。”
“狗屁不通的道理!”杨戬闻言大怒,不再跟他说话,转身便出了屋门,向空山住处行去。
得知他要那块可以自由出入藏书楼的木牌,空山沉默了一下,想起昨日开真交代他的事,问道:“你去藏书楼是为了何事?”
杨戬在路上早已另想了一个借口,当下坦然道:“之前开真师尊已开始讲授炼宝课程,提到说应开始着手准备炼化自己的法宝。弟子想着,选这法宝,可是一辈子的事,因此想去藏书楼翻阅些书籍,好得些启发。况且,我记得老师说过,一旦升为五组弟子,就可以自由出入藏书楼了,难道不是么?”
空山听了这话,微微点头,从屉中取了一块木牌递给他,道:“你既知上进,这是好事。少年人心气未定,难免行差踏错,只要能晓得自省纠错,都能有所成就。最怕的就是不辨是非,错与匪人妖邪为伍,以致铸成大错,难以回头。你明白么?”
杨戬楞了一下,听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劝诫提醒自己?难道他知道什么了?不由迟疑了一下,道:“弟子明白,只是心里颇有些困惑”
空山鼓励他道:“你不妨说说,有何困惑之处?”
当下杨戬将关于沙虫人所发生的前后经过说了,最后问道:“老师,我当真不明白。他虽不会人语,但那眼神分明十分悲哀凄苦。若他不是人,怎么会晓得在一堆人面前自杀?我们凭什么断定,他就不是人,又凭什么断定他不如我们,他就该受到我们的羞辱虐待?”
空山闻言怔住了,随即怒容满面,拍桌喝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戬见他发怒,识相地低头做认错状。
“任一种族,是不是人族,是否应得到尊重,如何界定他们与我们人族的关系,凡此种种,一万多年前都已定好,我们无权改变和质疑,我们只需记着,天道以人为尊,人为万物之灵”
空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气道:“这就是天理铁律,不可更改!你今日自以为心存善念,其实却是在质疑天理铁律,质疑天道。这已经离魔道不远了!”
杨戬心下不服,却怕他发怒而收回藏书楼木牌,只好低着头勉强道:“是,弟子明白了。”
空山意兴阑珊地挥手打发他道:“怪道天师要我多留意你,原来你果然有些不妥的念头。你快好好回去思过,莫再犯糊涂了。”
这说的是哪一个天师?是云鼎还是开真?抑或是其他人?杨戬心里警铃大作,却又不敢发问,只好揣了一肚子的不以为然,退了出来。
自从得了藏书楼的木牌,杨戬花了大量的时间呆在藏书楼翻阅教史书籍。
空山的训斥并没有令得他收敛起对沙虫人遭遇的怜悯之心,反而让他对沙虫人境遇更加不满,这种不满经常使他忘却自己作为人的立场。
杨戬自以为,人类有着比兽类更清醒更聪慧的头脑,这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幸运的事。
但同样作为人,凌驾于其他同样有头脑的物种之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来虐杀和欺辱他们,这一点对年仅十岁的他而言,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儿时的杨戬,也曾做过一些不太厚道的事情,五岁时他将一只乌龟放到树上的鸟窝里不得下来,六岁时将这乌龟翻过来在它肚子上放了一块大石,七岁时用根绳子栓在乌龟尾巴上在地上拖着跑,最近一次,曾驱动如意藤在二郎头上敲了几下,差点被二郎咬了一口。
只是,亲眼目睹了沙虫人那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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