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又一条粗壮如猛犸之鼻的长尾,上面布满细小有尖刺的鳞片,呼呼有声地扫动着横劈而来。
邓一年深吸一口气,身形微滞。
在这铺天盖地排山倒海的攻势面前,似乎任何对抗都是微不足道的。
三只上古异兽,原始物种,具有强悍的体魄,无穷的真元,澎湃的灵力,同时出击,一旦挨上一下,以他此时的状态,必是当场筋骨碎裂。
“嗖嗖”
焚天从他怀里振声而起,刹那时间涨大数百倍,赤金色的葫芦身上流淌着岩浆一般的火焰,腾腾火焰迎着翅膀、大手、长尾烧了过去。
“啊”
几声惨叫,响彻长空。凤鸣声中,红、白、黑三个身影各退后数丈。
一块方形小山一般的鹅黄色大石,上面刻了无数优美古朴的花纹,从天而降,流光溢彩,黄霞漫天,环绕着这大石,恶狠狠地压了下来。风声呼啸,下方两个身影在这山一般的大印跟前,渺小无比。
“至尊神印!”
邓一年食指微动,焚天带着炫目的赤金光芒迎了上去。
“砰”
“咚”
“咔”
顷刻之间,两道亮丽的光辉在空中盘旋厮斗了几个回合。
邓一年长啸一声,身形晃动,迅如流星,瞬时冲破了火凤、斛戎、白鳌真元布成的包围圈,冲上了更高的天空。
“拦住他!”辛眉声嘶力竭。
可惜的是,邓一年与杨戬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娘娘不要担心,”斛戎上前道,“磐石原本已受重伤,再强行冲出幻境,连我们的一击都不敢接,恐怕他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看着手里的至尊神印,辛眉心内掀起滔天怒浪。
神印上有一条极细微的裂纹。
功败垂成,莫过于此。
第29章 他去了()
山脚下,炊烟袅袅,一处小村庄独处一隅,偏僻幽静,偶尔可闻犬吠鸡鸣。
不远处山腰密林中,邓一年背靠着一颗树,杨戬跪在他跟前,泪流满面,口中背着心法。
起初还磕磕巴巴地不太熟练,渐渐地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将一整套心法都背得滚瓜烂熟。
邓一年点头,干枯的深棕色的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不错,九转心法你都已背下来,之后的更高境界,没有一定规矩,完全要看你自己的悟性和机缘。若能中和些阴柔之力,必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现在,咱们爷儿俩该说些别的了,例如道道别什么的。”
杨戬默默不语,流泪不止。那只甘叶兰灵犬幼崽在他脚边四处乱拱。
此处是东黎州境内一处山坳。邓一年以焚天与辛眉的至尊神印硬碰硬,将神印打出了一跳裂纹后,冲开重围逃到此处。
邓一年的全身肌肤已彻底变成了深棕色,脸颊、脖颈上有些原本被蛊虫侵入的伤口变成了焦黑之色。
他是天生纯阳体魄,九转玄元正功又是属性至阳,经脉上蕴含的破煞金钢焰也是阳火,因此只能以阴柔之气化解。
原本想飞回昆仑借洞玄的玄月无极功之力来扑灭体内的烈焰,但中途被困入幻境,拖延了时辰,又突破辛眉与三大灵兽真元幻境所结的幻境,使得经脉伤势更加严重,对破煞金钢焰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再过片刻,他就会被自己经脉上的先天神火烧成灰烬。
大限将至,师徒两人黯然相对。
邓一年认真打量着徒弟,感慨不已。
杨戬样貌与他母亲有几分相似,高鼻梁,薄嘴唇,剑眉星目,只是肤色微黑,而且嘴角总翘着似带着一股嘲弄的邪气,笑起来时尤其有些玩世不恭的倨傲之感。
“孩子,其实十年前,你母亲离开昆仑前我见过她”
邓一年摸着他的头顶,缓缓道:“那时候她站在城门口一直哭,说她想回家,家乡有人在等她。我见她哭得可怜,就送了她一程”
杨戬吃惊地道:“师父,你为什么一直都没告诉我?”
邓一年叹气,眼中闪过愧疚:“我不想说,是因为我很后悔,明明看出来她很恐惧,却懒得过问缘由。我一直想,如果我当日耐心些,也许你一家人不会遭遇这么多变故。”
杨戬低下头,心里酸楚:“这不能怪师父”
“关于你的身世,我有几句话,你切要记在心里。”邓一年正色道,“我不相信你的母亲对南昆有什么不合适的念头,而且你的相貌与性情跟仙帝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明白吗?”
杨戬低声道:“明白了。”
邓一年看了他一眼,道:“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选择仙帝的儿子这个身份。毕竟,你将要作为我的传人,继承焚天,一旦练成九转玄元正功,谁都不敢小看你,仙庭很需要你,看在这一点上,为了拉拢你,南昆也会将错就错。所以,选择权在你手里。”
杨戬握紧了拳头,大声道:“师父,我要为我父母报仇,为你报仇!我不是什么仙帝的儿子,永远都不会是!”
邓一年摇头道:“为我报仇就不必了,今日之事牵涉面太广,即便是我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细微之处。我现在最苦恼的是两个问题,一是我走了后你的安全,二是你父亲的下落。”
他苦恼不已,只觉眼前火红一片,浑身焦灼燥热,恨不能跳到冰窟中去降降温。
辛眉围堵他师徒二人失败,后续必将下令给几位武帝,找寻他们的下落。自己撒手一走,留下九岁的杨戬,只有九转玄元正功一层的功力,如何自保?
杨戬不舍地抓起邓一年的手,强笑着:“师父,不用担心,你不是送了一根如意藤给我吗?要是有人来抓我,要杀我,我就变出一个自己来,随便他们砍头,不就好了么?至于我爹,待我长大成人,慢慢寻访,总是会找到他的。”
邓一年无奈地点头道:“对,等你长大,一切都会好。你脑子机敏,牵涉到父母之事,却不懂变通,答应师父,努力活下去,绝不轻易冒险,好么?”
杨戬哽咽着点头,道:“师父,你不要死,陪我一起活下去,你死了,我就剩下一个人,没有一个亲人”
邓一年瞪眼,振奋精神,大声道,“抬头挺胸,把眼泪擦了,收起这幅窝囊的样子”
“这葫芦,是我最得意的法宝,留给你做个纪念,只要你将九转玄元功练到第四转,就可以驱动它,可别发脾气砸坏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师父可怕你砸东西了。哎,你初来昆仑那几日,真是一个小魔头啊”
杨戬泪眼模糊接过葫芦,不禁被师父逗得惭愧地笑了出来。
“九转玄元正功的心法,我已全部教给你,你须努力修道练功,不可再顽皮胡闹,不明白的地方呃,自己慢慢琢磨吧。”
邓一年长吁了一口气,疲乏至极,体内金刚烈焰狂暴肆虐,再难压制,全身尽是赤褐之色,渐渐干枯,知道大限即刻要到,心中伤感,道:“孩子,师父再送你一件礼物,希望你一直记得,你不是一个人在走。”
不等杨戬回答,邓一年一掌拍在杨戬额头上,掌心一吐,喝道:“开!”
杨戬应声而倒,人事不省。
昆仑山,青崖竹林清风徐徐,吹动竹叶,发出哗哗之声,细细密密的竹叶挤挤挨挨,让出一条鹅软石铺成小道,曲折蜿蜒。
两个女子在小道上缓缓行走,一前一后。
前头女子满头白发,神情落寞,眉眼如少女一般妩媚娇柔,一身白衣轻纱随风飘动,清雅曼妙,无与伦比。
其后跟着的女子,端庄清丽,眉若远山,眼似深潭,肤若凝脂,神态毕恭毕敬,正是仙界之后辛眉。
“你不能突破难有长进,不是因为你的天资有什么不足,”白发女子淡淡道,“而是因为你的心静不下来。不管什么事,你都太过认真,事事计较掂量,这样累的只会是自己。”
辛眉诺诺应是。
白发女子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你今日来,仅是为了看望我?”
在她淡然清澈的目光注视下,辛眉心跳加剧,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慌乱,垂眼道:“师父明察,我也想来看看华儿。”
白发女子沉吟道:“华儿这几日闭关,你若是惦记他,待他出关我转告他也可。”
辛眉笑道:“师父,你这是赶我走么?”
白发女子看了她一眼,语音里清清冷冷地不带一丝温度:“你知道我性子静,不爱热闹和人声。”
辛眉忙道:“今日此来,其实另有一件要事要向师父禀报。”
“说吧。”
辛眉定了定神,刚要开口,突然之间,白发女子眉心微蹙,一脸痛楚,扶额低低呻吟了一声。
辛眉忙上前扶住,关切地道:“师父,你没事吧?”
白发女子脸色苍白,眼中现出水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凝望着东方:“怎么会?”
辛眉眼珠一转,轻声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白发女子呆呆转过头来,魂不守舍地对上了辛眉关切的目光,喃喃道:“他去了,他去了”
“谁去了?”辛眉楞了一下,心里微有所动,一阵狂喜,是那个他么?
“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帮我守着留云洞。”
白发女子身形一动,一大片银光闪过,顿时失了踪影。
许久,辛眉嘴角勾起,如释重负地露出了一抹笑容,看来邓一年已死,倒省却了自己的一番狡辩口舌。
“杨戬!”她低声冷笑,“现在没人保得住你了!”
南域角林山下,陆萨盘膝而坐,脸色青紫,咬紧牙关,极力对抗寒毒。
全身汗湿,如从水中刚捞出一般。
他的伤势极重,寒毒侵入骨髓和五脏六腑,灵天处也已冻成冰穴一般。
如邓一年所说,他要回司魂殿交代后事。只是未到最后关头,他不愿放弃。
阴阳幡在头顶摊开,一股青气从他头上冒出,被阴阳幡不点不拉地吸收了进去。
他这是在散去全身的万阴归虚大法的真元,以求缓解寒毒,保住性命。
他本该每千年散一次万阴归虚大法真元,以解除寒毒之害,却一直没有做到。
一来是因为,师父仙宗的万阴归虚大法成就都不如他,他偏偏不信邪,二来每次散去真元再收回,都会有所损耗,他舍不得。
邓一年说的不错,神仙比凡人更加怕死。
凡人尚且可以投胎转世,还有来世可以期许。但神仙一旦灵丹消灭,也就魂飞魄散,没有转世可能。
生死关头,真元不要也罢。
随着青气的冒出,他的脸上的青紫之色一点一滴的消去。
“砰”
一道巨大的力道毫无预警地打在陆萨的背上,将他打得飞出了几丈远,摔在地上滚了几滚,口鼻流出青紫的血。
一个男子的靴子在他身边停了下来。阴阳幡从空飘落,落在了男子的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懒洋洋地,听不出一点愤怒。
陆萨痛苦地挣扎着,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想要破口大骂,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不甘心地抓住了眼前的靴子。
“送老家伙上路。”靴子的主人漫不经心地踢开了陆萨的手,笑着道,“他死了才好办事。反正有磐石背黑锅。”
“但磐石可没死。”
“不用担心,带着杨戬那个孩子,他必死无疑。”
第30章 乱象()
细细的雨丝从天而降,被树林密叶隔断。
雨越下越大,渐渐浇醒了杨戬。
此时天色放亮,已是清晨时分。想起在倒地前最后一个画面,杨戬惊慌地跳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竟在地上躺了一个晚上!
杨戬一眼看见师父依旧靠在身边树上,闭着双眼,脸色平静,似乎在小憩一般,脸上还带着微笑。
他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没有回答。
雨丝和着他的泪水,令他几乎睁不开眼,恍惚中,似乎师父睁开了眼,笑了一下,他惊喜地跪到了地上,拉住了师父垂到草地上的手。
一阵细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似雨丝落地,似丝帛碎裂,似无奈叹息,似轻轻耳语,那双手在他手中,轻轻地慢慢地化成虚无的空气,如水中涟漪,如风中气息。
师父的身体在他眼前飘然而逝,消失无踪
师父也走了!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还我爹娘,还我师父!”
他心痛,泪如雨下,张开了双臂,对着天空嘶声狂喊。
雨下得急了,打入眼里,眼更加的涩疼,他发狂一般瞪大了眼,手指天空,满心的痛楚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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