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仲景目不斜视,一直走到玉阶正中方才驻足,阉人得令,撤去华盖,都仲景转头与祝烽火点头示好,祝烽火还礼。都仲景视线忽落在慕北陵身上,停了片刻,出言道:“老将军,这位可是扶苏慕北陵?”
祝烽火道:“正是。”又悄悄朝抹了把使去眼色道:“北陵,这位就是当朝帝师大医官,都仲景,都大人。”
慕北陵会意,单膝跪地,抱拳揖道:“属下慕北陵,拜见帝师大医官。”拜而轻叩首。
都仲景微抬手,道:“慕统领无需多礼。”慕北陵起身,又听其道:“慕统领英雄少年,只身败退漠北大军,抱住扶苏关,实乃我朝功臣啊。”
慕北陵揖道:“大医官谬赞,属下只是履行己职罢了。”
都仲景阴柔笑道:“履行己职自然是好,不过老夫也奉劝慕统领一句,年轻人,气盛,节外生枝的不好。”他看上去不过中年,却自称老夫,生不知到底年岁几何。
慕北陵额头青筋微跳,低头不语。祝烽火笑道:“年轻人,气盛是件好事,否则漠北那些小崽子们不蹦跶上天了。”近前极为老臣随之附笑。
都仲景笑而不语,回过头去。
西鸾门前阉人再报:“镇西大元帅到。”
慕北陵悄然侧脸,只见孙云浪也着蛟袍龙行虎步而来,身旁还跟着孙玉英,孙玉英老远便见到慕北陵,悄悄吐了吐舌头。
众大臣给孙云浪道好,孙云浪一一回礼,径直走到玉阶下,与都仲景平肩而立,不过是居于左位。东州列国以左居长,由此看来孙云浪的地位还要高出都仲景一头。
都仲景侧身致意,瞥见孙玉英,笑道:“英儿也回来了,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孙玉英施礼拜下。
孙云浪淡淡道:“昨天才到,就跟那小子来的。”他不道明,但听者都知他说的那小子是谁。都仲景闻言眼皮微挑,脸上笑意不变,道:“巾帼红颜,英儿当仁不让。”
孙玉英赧色。
片刻后,又蓝袍阉奴现玉台上高喊:“朝时已到,众臣入朝。”
大臣们纷纷沿左右两侧玉阶登上,唯独孙云浪与都仲景,走的中间天子龙道。
来到殿前,祝烽火让慕北陵在此等候,待有人传时再进去,慕北陵应下,站在殿门左侧,合手等待,孙玉英也与之一道。
过了许久,只可听朝臣在内议事,慕北陵待得无聊,左顾右盼,孙玉英见其小动作,轻轻拍了下他手背,悄声道:“别乱动,一会被人看见了不好。”
慕北陵赶忙凝目正色。
又过片刻,闻殿内有人高喊:“传,扶苏火营,孙玉英,慕北陵觐见!”
孙玉英走在前头,快步上殿,慕北陵紧随其后。
来到殿下百步外,二人同时退下,以头伏地,三叩首后,朗声道:“属下拜见大王,愿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跪地伏面。
随即只听一道稚嫩声音说道:“二位卿家无需多礼,抬起头来,让孤瞧瞧。”
慕北陵抬头,只见堂前龙椅上坐着一位弱冠男子,身披龙袍,头戴五爪金龙冠,面容姣好,身侧有宫女持龙纹华盖,知其便是当今西夜大王,武天秀。
龙椅下,左右各置一金椅,孙云浪坐左首位,都仲景居右手位,二人皆**肃穆。
慕北陵暗凛,心道:“大王好生年轻,看这架势,大将军和大医官像是摄政大臣。”
武天秀扫视二人,额首轻点,道:“二位卿家非凡人,孤甚欣喜。”转头又朝孙云浪道:“大将军生的好女儿啊,家有此女,飞龙鸾凤。”
孙云浪侧身拜道:“谢大王夸奖。”
武天秀又道:“日前朝城动乱,幸得二位卿家英雄替孤保全扶苏关,扶苏关乃孤先王们歃血夺来,若失此地,孤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先王。”说时掩面做泣。
都仲景道:“大王天恩,扶苏关才未被他国窃取,大王心念先王,但须保重龙体啊。”
殿下众臣亦道:“请大王保重龙体。”
武天秀拭面啜泣道:“老师之言,孤定牢记于心。”整好龙颜,随即朝殿前阉人点点头,道:“念吧。”
阉人拜首施礼,转面朝向众臣,拉开一卷明黄锦卷。
第一百零一章 点将徽城,明修栈道暗陈仓()
那阉人读到:“大王诏令,孤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今有扶苏大营统领慕北陵,天纵之才,威震狄夷,拒万敌于扶苏关外,保我西夜万世之基业,天下人共以为义,兹特封慕北陵为骠骑左郎将,食千户,赐府邸,黄金百两。”
那阉人拉长尾音,慕北陵叩而拜道:“属下慕北陵,谢我王恩典。”阉人走下高台,递上册封诏,慕北陵双手接之,再拜。
武天秀道:“孙将军为此次扶苏关第一将领,同样功不可没,孤便封你巾帼将军,官拜二品,同食千户。”
孙玉英跪拜道:“属下孙玉英,谢我王恩典。”
殿上孙云浪亦道:“小女不才,承蒙大王厚爱,老臣谢过大王。”
武天秀摆手道:“大将军何须如此,都是自家人。”
孙云浪笑起再谢。
都仲景聊坐高台,目视殿下,视线投向群臣中一人,悄悄使以眼色,那人须眉暗挑,会意,从列位走出,执玉板道:“臣,蓟城枢密使芮昌,有表上奏。”
武天秀看去,道:“芮卿何事?”
芮昌道:“回大王,日前接到密令,齐国公兵败后藏身夏凉朝,现正在夏凉边城徐邺,昨日军中来报,徐邺于昨夜兵发我徽城,徽城将军邬里奏请发兵徽城,以解徽城之难。”
武天秀皱眉道:“竟有此事。”又道:“齐国公当真藏身徐邺?”
芮昌道:“回大王,消息是我西夜安插在徐邺城中探子传来的,据实可靠。”
武天秀重拍龙案,怒道:“这个齐国公,孤还没找他麻烦,他竟敢先来犯我西夜,可恶至极。”怒罢转脸孙云浪,问道:“大将军以为此事如何?”
孙云浪想了想,道:“徐邺城地处平原,夏凉与我西夜素来交好,怎么会突然发兵。”旋即问芮昌道:“可知徐邺发兵多少?”
芮昌道:“回大将军,探子来报,徐邺发兵八万。”
孙云浪虎眉深蹙,兀自道:“八万?徽城邬里手里只有四万守军,对上八万,确实吃亏。”随即拜武天秀道:“夏凉突然发兵,臣以为此事与齐国公有关,徽城守备孱弱,不能轻易落入夏凉手中,可从襄晏抽调五万精兵,速增徽城,以解徽城之危。”
武天秀点头,道:“好,就依大将军所言,芮昌,你速去传令襄晏城太尉尉迟镜,就说孤说的,让他立刻出兵五万,解徽城之难。”
芮昌领命,拜下再道:“大王,臣还有话说。”
武天秀道:“讲。”
芮昌道:“此次徐邺发兵,既然有齐国公从中挑唆,臣以为齐国公为人阴险狡诈,邬里将军虽智勇双全,恐也难是其对手,故想求大王再向徽城征派一将,以挡齐国公锋芒。”
武天秀皱眉沉思,道:“此法可行。”朗声对殿下又道:“众卿可有合适的将才之选?”
众臣低头不言。
武天秀等了一会,见无人回应,只得再看向孙云浪,道:“大将军以为何人能胜此任?”
孙云浪沉默不语,目色忽闪,眼角余光暗瞄都仲景。
果然,不待他开口,便听都仲景道:“大王,臣以为能胜此任之将军必有过人之处,纵观我朝,有此卓绝才能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王又何须费神别处寻找。”
武天秀微愣,轻咦一声,道:“老师说的是”
都仲景额首微点,视线投向殿下慕北陵,道:“慕郎将天纵将才,能以千人据守扶苏关,败退漠北大军,区区徐邺八万残兵,又何在话下。”
武天秀目光遂转向慕北陵。慕北陵闻言猛怔,低头不言,心想:“这家伙什么意思,支使我去徽城。”然听武天秀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孙云浪沉吟良久,最后叹了口气道:“全凭大王定夺。”
武天秀道:“好,慕卿,孤着你不日赶往徽城,协助邬里,守卫徽城。”
慕北陵知大势已定,不敢拒绝,只得拜地道:“臣慕北陵,谨遵王令。”
孙玉英在旁急不可耐,见其应下,忙道:“大王,属下请命与慕郎将同往徽城。”
武天秀“啊”的惊出声。但听孙云浪斥道:“胡闹,军中大事,岂容你意气用事。”见孙玉英还想争辩,即刻瞪她一眼,道:“无需多言。”
孙玉英闭口,气的跺脚。
祝烽火老神自在偷瞥都仲景一眼,走出列位,进言道:“禀大王,慕郎将虽去徽城,但尚属我火营将领,老臣以为他可带我火营将士前去徽城,如此事半功倍。”
武天秀闻言,道:“此法甚好。”
忽听都仲景道:“大王不可啊。”
武天秀道:“为何不可?”
祝烽火也道:“慕郎将在火营履职,手下将士配合娴熟,何以不可同去徽城?”
都仲景道:“烽火大将军此言差矣,我知火营有将兵八千,个个骁勇善战,不过此去徽城乃以守城为主,火营善攻不善防,去了只会徒增性命,再说扶苏关战后重建,兵力配置绝不可少,以防漠北人取巧来攻。如此,还请大王明察。”
武天秀想想也是,便道:“老师说的有理,祝卿无需再说。”
祝烽火难言,只能逶迤归列。
片刻后,那都仲景又道:“禀大王,我闻扶苏关除了慕郎将外,还有二人此次居功至伟。”
武天秀道:“哦?还请老师据实道来。”
都仲景道:“一人名武蛮,此人力大无穷,实力了得,是难得将领之才,一人名林钩,城防设陷,首屈一指,老臣觉得此二人皆可重要。”
慕北陵闻言暗道不好,心想都仲景莫不是又把主意打到蛮子和林钩身上,刚刚才把老子调取徽城御敌,这下又要把蛮子他们弄到哪去?他打定主意,若都仲景真敢对武蛮林钩不利,就算不要这中郎将之职,他也要保全二人。
旋即听武天秀道:“那,老师以为该如何赏赐二人。”
都仲景笑道:“大王可赐二人骠骑统领之职,尚城地处扶苏关后,在平原,城防之事重中之重,可让那林钩去尚城,以驻城防,至于武蛮嘛”他话还未完,祝烽火猛然一步踏出,手执玉牌,沉声道:“大王,武蛮林钩皆是我火营难得的人才,眼下扶苏关布防,此二人堪有大用,请大王明鉴。”
慕北陵跪在侧,双手紧握膝盖,用力过度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寒光闪烁,暗道都仲景之心,路人皆知,他无非是想将我三兄弟分开,然后各个击破,以解烛离之痛,此般小人,焉能居坐殿首。
武天秀闻言一时为难,道:“老师,祝卿所说句句在理,扶苏关重建要紧,你看”
都仲景笑了笑,道:“也罢,就依祝老将军所言,暂且让二人待在扶苏关吧。”
祝烽火退入列位。慕北陵适才悄悄松了口气。
过得一会,殿上阉人拂尘道:“无事退朝。”
众臣叩拜,依次退去。
都仲景步下龙阶,走过慕北陵身旁时,突然笑道:“恭喜慕郎将,可再立新功。”
慕北陵还以笑意,祝烽火冷眼看都仲景,不言,拉起慕北陵走出大殿,孙玉英想跟去,却被孙云浪及时止住。
下朝堂,乘轿撵回祝府,祝烽火一路黑着脸,无话,下轿撵后领着慕北陵径直来到书房,吩咐下人任何人不得打扰,反身坐在椅子上,气的吹胡子瞪眼。
慕北陵见状,心中微有暖意,知其是在为自己担心,故安慰道:“大将军还在为属下的事生气?”
祝烽火猛拍书桌,斥道:“他都仲景是摆明和你过不去,徽城是什么地方?南接夏凉,北抗南元,地处平原,若不是徽城城小,没多少甜头,早就被夏凉南元分而食之,我朝自开国以来,殒身在徽城的将领不计其数,他让你去夏凉,分明就是让你去送死。”
说到气急,猛的再砸书桌,道:“大王也是,何事都听都仲景的谗言,生是要葬送我朝的天纵将才啊。”
慕北陵端来茶水,让祝烽火消消火,说道:“大将军的心意属下明白,不过既然大王已经下令,属下就只有尊从。”言罢再道:“属下还是要感谢大将军替我抱拳蛮子和林钩,我不在的时候,希望大将军好生相待。”
祝烽火道:“屁话,老夫不知道这些吗?老夫现在担心的是你。”
慕北陵道:“素来只有冤死的臣子,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杞人忧天,不如顺水推舟吧。”
祝烽火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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