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笑意不减,“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自废一身修为,我便放了他。”
孙九局沉吟片刻,“当真?”
慕北陵不假思索点头道:“自然当真。”
楚商羽一个纵跃落至孙九局身旁,劝道:“大人不可,这慕北陵既然烂石灰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他的话如何能信?”
孙九局目光灼灼盯着慕北陵,相视在说“老夫可该信你?”
慕北陵自然看出他的意思,瘪嘴道:“爱信不信,等下我的人马马上过来,你觉得我有心情和你们开玩笑?”
正说时,楼外传来阵阵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听那人数至少不少于万人。
接着就听外面响起乱糟糟的吼声,再接着,黑色洪流般的束兵黑甲将士从大门鱼贯而入,将整个大堂围的水泄不通。
气色明显好转不少的赵胜从人群中挤进来,手执丈八蛇矛,抱拳道:“禀主上,破军旗三万人马已经带到,剩下人马半柱香内可赶到。
慕北陵点点头,转视孙九局和楚商羽,说道:“现在可以信了吧。”
孙九局沉声吼道:“好,希望你言而有信。”
声落,只见孙九局双手猛然握拳,浪涛般的玄武力呼啸着爆出体内,就像一颗正在燃烧的太阳,磅礴的白芒随着呼吸一起一收,逐渐攀上顶峰。
他周围,桌椅板凳不停抖动,下一刻,似是再承受不住这股气劲的碾压,老檀木的桌椅开始裂出条条缝隙,一息过后轰然破碎,化作木屑漫天飞扬。
这边,慕北陵已经退至武蛮身后,武蛮体内的玄武力也飞速运转,但仍然难以抵挡住那股爆裂气劲。
慕北陵看的暗暗咂舌,后背不自觉冒出冷汗,刚才那一掌孙九局若是打的再重点,自己是不是也会和这些桌椅板凳一样,碎成糜粉。
那些躲在旁边见此一幕瑟瑟发抖的便腹大臣们,有的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稍微胆大点的也是抱着脑袋不停含着九天神佛的名字。
当玄武力化成的气焰直冲屋顶时,孙九局握拳的双手突然展开,仰头一声长啸,啸声直接掀翻屋顶。
下一瞬间,脱体而出的玄武力从空荡荡的屋顶直冲云霄,在千里高空上迅速爆开,光芒四射,似一轮耒阳般照亮整个天际。
做完这一切的孙九局抬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吸着冷气,脸色蜡黄如纸。重重咳嗽两声后屈膝蹲在地上,气息萎靡之极,“慕北陵,这下你可以放了越儿吧。”声音中没有半分情感波动。
慕北陵剑眉紧蹙,他没想到孙九局真肯废去一身修为,至少没想到他会废的如此决绝。
并未受到伤害的武越仰头淌下两行清泪,清涕沾在胡须上,嘴唇颤抖不已。
五官已快扭曲到极致的楚商羽伸手想要扶起孙九局,却被老人拒绝,比之前更加深陷的眼窝纹丝不动盯着武越。
慕北陵挥手示意武蛮放手。
武越顿时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四脚并用爬向老人,伸手将老人揽入怀中,哭喊道:“孙叔,你怎么能废去一身修为呢,越儿还要和你共赏这江山美景,越儿还等着听你教诲,你千万不能走啊,孙叔。”
以前那句“老翁”已经改成“孙叔”,武越哭的像个三岁孩童,进城之前他想过慕北陵会用各种方法斩杀自己,用毒,埋伏,暗杀,唯独没想到的是他们最先选择的对象会是孙九局,哪怕方才慕北陵说要对弈助兴,他也清楚孙九局的气机绝对完全将他保护起来。
只是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孙九局挣脱武越的怀抱,笑着伸手拂过他的脸庞,仔细打量着这张看了二十多年还没看够的容颜,“你和你娘真的长得好像,可惜的是你娘命薄,否则现在也能亲眼看见他儿子出息了。”
武越死命摇着头,哭声哽咽。
孙九局喃喃道:“越儿啊,老奴这辈子没什么牵挂,唯独就是你和你娘,十几年前老奴本就是该死之人,凭着一口强撑到现在已经赚了,记着,明日的登基大典上一定要穿老奴亲自为你缝制的那件龙袍。”
武越含着嘴唇不停点头。
孙九局欣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深深再看几眼*男人,孙九局缓缓抽回覆在男人脸颊上的枯槁手掌,眼神逐渐充满杀机。
武越忽然见到老人眼神,心头一颤,“孙叔,你想干什么?”
孙九局压低声音冰冷道:“只要老奴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帮越儿铲去所有绊脚石。”
这一刻,二十年前那个大内第一高手,青衫仗剑的孙九局似乎又活了。
正在和皇甫方士准备后续事宜的慕北陵猛然回头,只见一张只剩下皮包骨的脸颊飞速袭来,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慕北陵脸色大变。
武蛮同时发现异动,脚掌已经蹬地,全然不顾左臂伤势蛮横撞来。
只可惜,后知后觉的他为始终离孙九局的速度差上一线。
站在慕北陵身旁的皇甫方士瞬间抬手想要推开慕北陵,但不待他手掌触到慕北陵身体,已经被一股莫名的劲力击飞开去。
三尺。
两尺。
一尺。
武蛮还没放弃,他离孙九局仅一步之遥。
轰的一声奔雷闷响声在武越身旁炸响,与此同时,如爆熊怒吼的嗓音震响整个大堂,“孙九局,住手!”
*上身的中年男人鬼魅般出现在武越身旁,包含玄武力的大掌同样离武越天灵盖只咫尺之遥。
孙九局此时的眼神已经完全黯淡,脸色乌青,就像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完全凭借本能行事。
武蛮终究还是差了一步,孙九局头顶不偏不倚顶在慕北陵小腹上,一大口殷红鲜血喷薄而出,慕北陵的身子就像是断线风筝般倒飞开去,重重砸在巨大的顶梁柱上。
孙九局噗通迎面砸在地上,落地时依然保持着前冲姿态,只是身体上的气机已经完全消失,显然死的不能再死。
被击飞在地的慕北陵瞬间昏厥,低垂着头,生死不明。
另一边,楚商羽甩开力掌击向*上身的中年人,只听中年人沉声吼出一声“滚”,楚商羽登时被叠叠气浪掀翻在地。然而那只压在武越天灵盖上的手掌始终没有落下。
大堂中,孙九局的死和慕北陵的生死未卜瞬间成了打响战斗的*,百名被包围的斗篷黑衣人突然发难,挥刀砍向包围过来的黑甲将士,且战且退。一时间竟是被他们退至后院中。
更多的黑甲将士蜂拥而入,开始追杀准备遁逃的黑衣人。
武越冷眼旁观眼前一幕,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极尽苦涩。
*上身的中年人淡淡扫他一眼,说道:“你暂时待在这里吧,别想着逃走。”
武越惨然道:“栗飞,你觉得我现在走还有意义吗?”
*上身的中年人自然是一只隐藏在暗处的栗飞,他本不打算趟这趟浑水,只是不知道为何当见到孙九局想强行杀掉慕北陵时,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现身逼向武越。
第三百五十八章 登基大典,侥幸不死卧冬暖()
那一夜,十万怒马洪流从皇北楼匆匆离开,抬一人,绑两人。
那一夜,朝城震动,三万由临水入朝的兵士被毫无征兆坑杀,尸骨无存,剩下的五万将士全部被赶到宣同门下,缴了兵械,卸了甲胄。
那一夜,受惊过度的赴宴朝臣匆匆乘马车回家,心照不宣的没人多提一个关于皇北楼的字。
月掩云升,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一大早宫门外聚集超过百辆马车,身着正统西夜朝服的大臣们形色匆匆下车,整齐排在超过九丈高的巍峨宫门外。
两列八名手指蹇矛的黑甲士兵分立宫门两旁,目不斜视,手中蹇矛闪着熠熠冷芒。
朱红宫门许许开启,一条直通西鸾殿的冗长宫道呈现眼前,黑甲士兵收起长矛让开道路,神色凝重的百位大臣方才迈步入宫,沿宫道直往西鸾殿前白玉广场。
今日的西鸾殿与往常略有不同,飞檐斗拱上被人挂上条条象征皇权的明黄锦缎,锦缎上用红丝绣着“武”字,迎风招展。
一百零九阶玉石台阶两旁插着五色彩旗,红黄蓝白绿,上书仁德忠礼贤五字,视线中,玉阶最上面的方台上筑起九丈见方的祭祀台,挂黄髦,插红笙,九尺高香立在香炉鼎中,余烟袅袅。
香炉鼎后五丈,黄金龙椅静静蹙立,五彩琉璃华盖竖在一旁,挡风遮雨。
穿青衣麻履的执拂尘大阉奴恭敬站在玉阶前,看着文武大臣从拱门走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谄媚。
卯时三刻,大臣们各入班列,执玉镌帛书的国子监祭酒左濮前从侧廊施然走来,身着绣猕猴祭祖广袖锻袍,头顶四方双菱高山法冠,腰束嵌玉金边全板带。
左濮前走至祭祀台前,右手托起玉镌帛书,聚过头顶。执拂尘大阉奴挥起拂尘,扯着公鸭嗓子喊道:“跪!”
众臣撩袍跪下,天灵贴地。
左濮前双手同举玉镌帛书,三拜天地,展书铺于祭祀台上,朗声道:“天命所归,西武当兴,至德配天,化及草木,陈嫡感佑,玄涤昭告皇天上帝厚土神邸。”
左濮前抬起双手盖在头顶,掌心冲天,对着祭祀台上刻着“皇天后土”四字的三尺神牌躬身再拜。
大阉奴甩三次拂尘,左一,右一,上一,合手胸前,闭目大喊:“拜!”
百臣挺身三拜。
左濮前退至黄金龙椅左侧,立于华盖下,一手执竿,一手托起重新合上的玉镌帛书,喊道:“祷告毕,有请新王登基。”
西鸾殿九扇雕龙大门缓缓开启,身着明黄素袍的黑白双发中年人率先映入眼帘,中年人手中抱着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婴孩,穿着小巧到可爱的九蟒龙袍,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小家伙显然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随着中年人往前走,一双明亮的眼珠子东瞅西瞅,时而伸出藕节般的小手乱舞足蹈。
腰间插把羽扇的中年人边走边安抚小家伙,走到龙椅前,将小家伙放在椅子上。这椅面实在有点太大,对小家伙而言,与其说是椅子,不如说是床。
果不其然,柔软的金丝绸面坐垫很快勾起小家伙的兴趣,坐在上面盘着两条肉嘟嘟的小腿,不停拍着小手,发出一连串牙牙学语的咯咯笑声。
离龙椅最近的左濮前用眼角余光瞄向小家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不过很快便被他很好掩饰过去。
玉阶下,虽然隔着有段距离,却任能听见一声声由衷叹息。
黑白双发的中年人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偏头朝左濮前递去眼神,那意思是“该你了。”
左濮前慌忙点头,差点把双菱四方高山法冠甩掉。
踩着不轻不重的步伐,左濮前走到龙椅前,双膝跪地,两只手托起玉镌帛书,颔首道:“大王在上,臣,国子监祭酒左濮前,特奉上祷告诏书,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甚至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瞪着溜圆的大眼睛看去,兴许是被金灿灿的玉镌帛书吸引到,伸手就要去拿,手刚伸到一半顿时一个不稳趴在椅子上。
看见这一幕的众臣强忍住笑。
中年人笑着伸手扶起小家伙,从左濮前手中拿起玉镌帛书放在小家伙怀抱里。
旁边,面白如雪的大阉奴的甩去拂尘高声宣道:“大王登基,众臣拜?”
百臣伏地,齐呼:“臣等叩见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起身来的左濮前再度回到祭祀台前,伸出两指捻起香炉鼎中的香灰,接连对着高香点了三下,边点便念:“大王武雍,德高仁厚,承天命登基,是为我西夜朝第十六位大王,大王辉诏,得入祖殿,得祖陵供奉。”话毕,香灰同时点尽。
都是些官话,一个两岁的孩童竟被冠以德高仁厚一说,这要是说出去指不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礼成后,已经快被小家伙逗笑的中年人伸手抱起小家伙往西鸾殿走去,左濮前,大阉奴紧随其后,百臣再度三拜后起身沿着两旁的阶梯登上阶顶,依次进殿。
后宫冬暖阁,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叶肥冉绿的芭蕉叶上,沾起的水花顺风飘落,叶随风摆,映着花红柳绿,别有一番滋味。这个时节正是芭蕉生长最旺盛时候,雨打芭蕉可谓整个冬暖一年四季难得的美景。
古人云“芭蕉美女”,懂的欣赏芭蕉的女子定是那楚楚幽怜,眉目含怨的娇柔之人,所以又有“芭蕉垂帘”一说,谓之只有油绿到能滴出水的芭蕉叶,才能听懂美人的月下倾述。
今日的冬暖阁比三十六院任何地方都显得忙碌,束兵黑甲的卫士将整个院落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穿着绫罗绸缎的宫女们来回穿梭在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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