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们军心大乱时,我们便可一举将其拿下。”
都仲景放慢脚步,兀自斟酌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彭梁忙表忠心:“下臣要是对大人有半点不忠之心,甘愿受那车裂之刑。”
都仲景深望几眼,终是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拍了拍肩膀,道:“倒是老夫错怪你了,不过大王如果真赦免孙祝二人,留着始终是个隐患啊。”轻叹一声。
彭梁会意,讳莫如深说道:“大人放心,一旦事成,下臣有把握让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都仲景异常满意点点头,遂与彭梁同出宫门,登车离去。
深宫禁院,一条冗长宫道直抵宜宁殿入口宫门,门口有八名禁军把守,束甲立兵。
华盖龙撵停于门前,禁军跪地叩拜,明黄龙袍的武天秀步下撵车,看也没看守卫,抬脚进去。
“宜宁殿”三个大字悬于殿楣,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穿过玉石铺砌的广场,登上玉阶,直入后殿。
宫女欠身施以万福,武天秀走到凤榻边,整理衣冠,颔首拜道:“儿臣特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扶动袖袍,归于榻边。
宫女阉人见状,纷纷跪地。
纱帷内,婧氏薄面粉饰,皓白俏脸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微闭的眼皮轻轻动了下,便再无动作,口鼻呼吸匀畅,似乎睡的正熟。
武天秀见半天没动静,起身坐在床弦边,朝一宫女投以询问眼色。
那宫女摇了摇头。
武天秀抿嘴不言,心知婧氏还在生自己的气。想了想,伸手到纱帷内,握住那如少女般细嫩的俏手,说道:“母后,儿臣知道您还在生儿臣的气,儿臣那日不该那般对你,儿臣已经知错了,您就息怒吧。”
见婧氏还是没有表示,继续自顾自说道:“这几日儿臣也想通了,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夜和儿臣,云浪大将军和烽火大将军确实不该被囚禁,儿臣这就去偏殿,赦免他们。”
正待武天秀抽手要走,却被帷帐内的俏手反过来紧紧抓住。
婧氏许许睁眼,将信将疑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为了哄我老婆子开心,故意编的吧。”
武天秀忙表态道:“儿臣怎么会骗母后,儿臣今日过来,就是要赦免二位老将军。”
婧氏坐起身子,撩开帷帐,露出精致面容,满怀欣慰道:“这就对了,孙云浪和祝烽火都是三朝老臣,是我西夜朝的国之支柱,说起来玉英死在朝城,是我们武家对不起人家,你还把人家囚禁起来,真是糊涂啊。”
武天秀默认道:“是儿臣做的不对,我这就去找二位老将军。”
婧氏拉住他:“还是哀家和你一起去吧,就算看在哀家这张老脸上,二位将军应该不会不给我个薄面。”
武天秀喜道:“如此甚好。”
旋即宫女替婧氏更衣戴冠,母子携手步出大殿,往东侧偏殿后面走去。
冷宫偏院,寒门高立,六扇三丈高门隔绝天地,门外艳阳高照,暖风习习,花香明媚,门内幽烛冷清,四尺方台束高阁,两迟暮老人对而静坐,了无生气。
寒门微启,婧氏率先执手小腹,款款而进,人未到声先至:“二位老哥哥受苦了,哀家心有不忍,特来看望老哥哥。”
孙云浪只着一件泛白裹衣,须发披肩,目垂色白,尽显憔悴之色。
转头望去,不为所动,只嘴唇嗡动:“草民给太后请安。”
祝烽火看起来比须发老人好不到哪里去,双眼无神,躺在榻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婧氏接过宫女递来的食盒,端至桌上放着,将一盘盘精致佳肴放在桌上,摆三方双耳酒樽,执壶斟满佳酿:“来,二位老哥哥,哀家特别让御膳房准备的,都来尝尝。”
孙云浪充耳不闻,眼角余光瞄向门口,轻道:“大王来了吧。”
婧氏尴尬道:“小孩子不懂事,劳的二位老哥哥受苦多日,哀家已经说过他了,这不,年轻人,面薄。”说着朝门外唤道:“秀儿,进来吧。”
武天秀推门立在门口,望着二人,抬手掩鼻。
这个地方连冷宫都不如,吃喝拉撒都在几丈房间内,又终日门窗紧闭,故有一股尤其难闻的刺鼻气味。
孙云浪摇了摇头,不语。
婧氏没好气朝龙袍男子招招手,他这才不情愿走进殿中。
婧氏喊道:“云浪大将军,秀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大人大量,也算给哀家个薄面。”
孙云浪头也不抬,冷道:“草民乃戴罪之身,岂敢背负大将军之称,还请太后免开尊口,容我二人安死于此。”
也许是嗅到美酒佳肴的气息,祝烽火翻身坐起,看也没看婧氏和武天秀一眼,抓起盘中就退大口啃下,然后伸出沾满油腥的大手端起酒樽大灌一口,囫囵道:“我说老将军啊,咱们怎么也不能和吃的过不去啊,成天清粥菜叶,吃的老子都快成兔子了,来来,填饱肚子好睡觉。”手腕一抖,酒壶凌空飞去。
孙云浪抬手接住,壶把上滑腻的油渍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仰头灌下一口。
婧氏和武天秀瞧得眼皮直跳,这哪里是喝酒吃肉啊,分明就像是两个叫花子在抢食啊。
婧氏端着酒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孙云浪甩回酒壶,祝烽火又扔去一大盘肘子,二人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越吃越舒畅。
武天秀强压不适,道:“二位老将军,孤今日是特意来赦免二位将军的,以前的事都是误会,还望老将军莫记前嫌,再为我西夜兴国安邦。”
孙云浪只大口嚼着猪蹄,整支猪蹄没几下就被他啃得只剩骨头:“我说,还有没有肘子?再给老子来一根,连味儿都没尝出来。”
祝烽火护食样一把揽过盘子,口里还塞着大块鸡肉,使劲摇头:“没了没了,只有你那一个。”
孙云浪走到桌前,抬起一巴掌打在手上,笑骂道:“这他娘的不是还多嘛,你个老家伙,整天就想吃独食。”
武天秀和婧氏瞧得此幕脸颊抽搐,谁能想到昔日叱咤风云的两位将军,今日竟会如此失态。
不大一会,几盘子菜和两壶清酒被一扫而空,二人拍着满足的肚子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好不悠哉。
婧氏放下动也没动的酒樽,里面的酒还是满杯,说道:“二位老哥哥若是想吃,何不随哀家出去吃,山珍海味,御酒佳酿,任由二位老哥哥挑选。”
祝烽火捡起身旁不知放了多久的一根竹签,竹签一头已经发黑,边剔牙边啧啧说道:“劳太后惦记,我们老哥两在这挺好,就不麻烦您了。”
武天秀薄怒道:“祝老将军可是想倚老卖老?”
祝烽火拿着竹签的手轻微一滞,很快继续剔牙,不紧不慢道:“大王此言差矣,草民倚老,非要卖老。”翻过身,仍旧保持面冲墙壁的姿势。
武天秀沉声道:“老将军,这也是你的意思?”
孙云浪浅笑,不言。
婧氏眼见**味浓烈,连连朝武天秀使去眼色,转而面带笑容,故作不悦道:“老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秀儿怎么说也算你的后辈,做错事,你总得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吧。”示弱之情溢于言表。
孙云浪收敛起嬉笑,坐直身子,第一次正眼瞧着武天秀和婧氏,忽然问道:“慕北陵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壁赤了吧。”
无心之言,却似落地炸雷,武天秀面色大变,抑制不住的震惊之色,差点脱口呼道“你怎么知道”。
婧氏自然不知道秦扬和田锦飞的联军已经全军覆没,狭长丹凤眼中闪过一抹俏色,笑道:“老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秀儿想请老哥哥出去,和那个慕北陵没有半点关系,哀家不怕告诉老哥哥,秦扬秦将军和田锦飞田将军已经率大军援救扶苏,想必现在已经成功收复扶苏了。”
孙云浪似笑非笑,没去看婧氏,目光全然锁定在武天秀身上,“此话当真?”
武天秀眼神略有涣散,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不过虽然只有刹那,任然被孙云浪收于眼底。
孙云浪暗道声“自欺欺人”,也不说破,顺着婧氏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草民就放心了,他日秦扬田锦飞二位大将军若是擒住慕北陵,还请太后差人知会一声,不管是生是死,草民总该白发人送送黑发人吧。”
言罢直接躺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月夜思旧,一名飞鹤惹愁肠()
从进朝城,到被囚兵部大牢,再到软禁宜宁殿,孙云浪可谓看透世态炎凉,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大臣诸将,逼自己宛如避瘟疫,不仅不敢替自己说一句话,还落井下石。
都说树倒猢狲散,他这颗大树倒了,树上的猢狲散的也太快了点吧。
孙,祝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婧氏也明白他们的心结恐怕不是一两日就能轻易解开。于是只好带着武天秀走出冷殿,吩咐下人随后带二人去偏殿,好生伺候。
武天秀从宜宁殿出来后,满腹怨火,无处发泄,最后生生命人去拆了冷殿。
尚城,缙候府,书房。
武越斜躺在卧榻上,身后立一婢女执扇轻摇,身前坐一娇媚女子酥胸半露,玉指夹起碗中洗净的果肉,小心翼翼喂到武越唇边,那一道令人遐想非非的深沟不停晃来晃去,雪白饱满,叫人忍不住迷醉。
了解武越的都知道,他从不是个贪享美色之人,或者说和武天秀比起来,他对娇媚女子的定力远超同人。否则照他自己的话说“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将来何以坐拥天下。”
房外有人叩门,武越虚睁开眼皮,说了声“进来。”
白衣洁净的楚商羽推门而入,恭谨走到榻边,唤了声“殿下。”
武越挥手退去婢女,坐起身子,将剩下的果子推到楚商羽面前,道:“尝尝这个,刚从石商运过来的樱果,味道不错。”
楚商羽薄施礼节,捻起一颗果子放在口中,慢嚼两下,蜜汁充盈,甜而不腻甚是可口,赞道:“味道不错。”
武越示意他多吃点,问道:“慕北陵他们出发了?”
楚商羽点头道:“已经出发有半天时间。”
武越道:“商羽啊,依你看来,慕北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什么助我得天下肯定是假的,说出来恐怕谁都不信,难不成他真的只为救孙云浪祝烽火?我昨天想了一夜,也没想通这事。”
不待楚商羽回答,武越继续道:“要说这天下奇葩之人多如牛毛,但为了一个还没坐实身份的老丈人,就和一个朝国对抗,我真看不懂这个人。”
楚商羽放下玉碗,笑道:“殿下不是看不懂慕北陵,只是不想承认他是那种人而已。”顿了顿,皱眉寻思片刻,又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光什么问的。”
武越笑道:“宝光敦刹蹇莫问,竖子孤独陵为壑。”
楚商羽抱扇赧笑:“殿下高才,属下自愧不如。”
武越暗自斟酌一番,笑的更加舒心:“商羽才是高人啊,一语道破天机。”
接着问道:“临水现在情况如何?”
楚商羽道:“刚刚接到老翁传来的消息,临水城的守军只有三千,尚无增援迹象。”
武越拍腿叫声“好”,说道:“传信老翁,告诉他三日后动手,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临水。另外,吩咐高渐高离,明日一早领五万人马去临水,告诉他们,不得动临水一水一地,否则军法处置。”
楚商羽道:“是不是让他们多带些人,如果去北疆的部队杀个回马枪,属下恐怕他们守不住。”
武越神秘一笑,道:“不用,除非武天秀真想灭国,否则绝对不会动北疆的部队,而且,我们身后不是还有座城要守么?”
楚商羽暗吃一惊,道:“殿下想对扶苏下手?慕北陵那里”
武越打断他的话,道:“当然不可能现在动手,本王还要留着他打江山呢。”言至于此,阴鹫之色尽显。
丘陵峡道,荫林洼地,从出了尚城边界,地势变得起伏不定,多是低矮的山丘,并不高,官道两侧时而出现成片树林,难见高山,站在山丘上一眼能望到天边,开阔至极。
慕北陵跨着一匹黑鬃马,马身上披着精铁锁子铠,四蹄健硕,流出的汗有如血般猩红,是皇甫方士特意从缴获的战马中挑选出的一匹。
据皇甫方士说“古蜀有良将,曾得一匹烈马,其皮红,性烈如虎,可日行千里,汗似盈血,乃马中极品,此马虽不得其神,倒也有几分相似,相较红鬃马好上数倍,勉强般配主上身份。”
当然,慕北陵只把这番话当做是他让自己换马的借口,不过还是欣然接受,作为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