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站在门口扫视一番,见孙玉英正立在案台上切着什么,他悄悄走近前,环手搂住那莹莹细腰。孙玉英被突如其来的一下惊了一跳,回头见是他来,挂着泪痕的笑脸微微泛红,羞道:“还有人呢。”
慕北陵道:“哪有人,哪有人?”闻言的下人们纷纷配合着低下头,谁也不朝这边看。
孙玉英娇哼一声,背过身去,嘴巴撅起。
慕北陵挠头笑道:“怎么了嘛,谁又惹到我家大将军啦?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孙玉英恼道:“除了你还有谁,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告诉人家,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外人呢?”
慕北陵抬手竖指道:“苍天在上,我慕北陵对天发誓,绝对没把玉英当外人。”言罢忽然笑起,凑近孙玉英耳垂边悄声道:“只把你当内人。”
孙玉英啐道:“呸,油嘴滑舌。”扭动几下身子,从慕北陵环抱中挣脱出来,伸手推开,娇道:“离远点,一会把衣服弄脏了。”生像是个小女人。
慕北陵嘿嘿傻笑,赶忙再凑上前,说道:“我不怕脏。”见碗中盛着稀粥,粥上飘着几片叫不出名字的菜叶,指着菜叶问道:“这是什么?”
孙玉英道:“这是芙蓉桑叶,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多吃点这个对你伤势有好处。”
慕北陵打趣道:“哟,咱家玉英什么时候也成医士了?连这个都知道。”
孙玉英俏脸更红,道:“呸,谁是医士,小的时候我经常受伤,娘亲就会做这个芙蓉桑叶粥给我吃。”
慕北陵听其提及娘亲,想到认识孙玉英这么久了,还未见过他娘亲,遂问道:“对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娘呢?她也在扶苏城吗?”
孙玉英面色暗淡,摇头道:“娘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死于一场宫斗。”
慕北陵一怔,再度环上细腰,道:“对不起。”
孙玉英强扯笑容,说道:“没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该流的泪也流干了。”
慕北陵俯首落在她香肩上,轻蹭两下,不发一言。
是夜,一桌酒宴吃的平平淡淡,因为慕北陵的伤势,所有人都没太多心情。食之过半,赵胜匆匆归来,告知解药已经有着落了,最多两日便有结果,尹磊让他再等等。
听见这个好消息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祝烽火还特意命令赵胜每日都需去尹磊处,监督进程,切不得误了疗伤大事。
随后二日,慕北陵深居简出住在太尉府,期间孙玉英又去了扶苏关一趟,众人也没细问她去做什么。
至三日晨,旭日东升,清气西来。赵胜再去尹磊处,慕北陵正在后院与祝烽火对弈浅聊,这几日他没什么可做的,倒是向祝烽火请教不少博弈之学。
孙玉英形色匆匆跑进院来,下人躬身行礼,祝烽火笑道:“玉英来啦,来,过来看看,北陵这小子真是个下棋天才,这才三天,竟然能和老夫战成平手,真是后生可畏啊。”
慕北陵道:“都是大将军让着属下,属下才勉强接力而已。”二人相视笑起。
孙玉英急道:“你们还有心思下棋啊,出事了。”
二人猛愣,齐道:“出什么事了?”
孙玉英从怀中掏出密信,放在棋盘上,匆匆说道:“这是凌燕早上传来的密信,四营已经开拔,正朝碧水关去。”
祝烽火执起密信细看片刻,苍眉深皱,递于慕北陵,慕北陵凝目细看,片刻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孙玉英道:“卯时。”
慕北陵暗自细算,后道:“现在恐怕大军已经行出三十里。”
祝烽火叹道:“该来的总会来。”暗思片刻,起身匆匆离开。
慕北陵将密信递还给孙玉英,问道:“这个东西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孙玉英道:“没有,这是野信鸽,以前纵队抓到过一只,是我和凌燕单独联系所用。”野信鸽不同于普通信鸽,非是饲养而成,而是鸽中天生灵性之物,生于天地长于天地,速度极快,需的认主之物。
慕北陵点头,眼珠转动几圈后,说道:“你告诉凌燕,此战输多胜少,让她务必保存巾帼纵队的实力。”想了想,又道:“还有,秦贞的五小队,碧君的一小队和沈香,这些人必须保全,不得有损。”
孙玉英应下,道:“我马上给他传信。”言罢疾步离去。
她刚走没多久,赵胜去而复返,在慕北陵耳旁低语几句,慕北陵闻言面色暗沉,随即叫上姑苏坤兄弟几人匆匆出府。
扶苏城西,多商贾人士,来往过客颇多,故而此地客栈也如葱般林立。泊然客栈属于所有客栈里的中上等,掌柜就是扶苏本地人,据说曾经常常来往扶苏碧水做生意,后来屯了些资金,就在城里开了这间泊然客栈。
慕北陵来到客栈时正是闲时,小二已经认熟赵胜,自然不过多问就让几人上去二楼。
赵胜领着他们走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前,曲指轻叩两下,再重叩三下。很快,房门打开,尹磊盯着惺忪睡眼立于门后,几人鱼贯入房,赵胜走在最后悄悄检查有无人跟来后,才轻轻关上房门。
房中弥漫着浓浓药香,桌上地上不同药材随处可见,房中央有个铸铁炉子,炉火虚掩,火上炖着药罐,腾腾白气从罐口冒出。尹磊趟开地上杂乱药材,说道:“房间乱了点,别在意。”
慕北陵见他满脸倦意,原本茭白的肤色呈现浅浅灰暗,不由谦道:“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尹磊唇角微扬,拉过一把椅子让慕北陵坐下,说道:“解毒药材基本已经找齐,药汤也差不多快熬好了,只是”咂摸几下薄唇,道:“还差一味药引。”
慕北陵道:“还差什么?”
尹磊道:“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化虫草。”
慕北陵想到那日在营中他确实提到过化虫草,不过此草生在南元深山,而且盛夏才会冒尖,此时如何能寻。问道:“不能用其他药材代替吗?”
尹磊摇头,道:“这些天我一共试过三十六味药引,效果都不好。”
慕北陵皱眉,问道:“城里可有化虫草?”
尹磊眨眼看他,轻点额首,道:“有。”
慕北陵道:“何处?”
尹磊苦笑片刻,张口几次方才说道:“仲景堂。”
慕北陵闻言心下陡沉,眯起眼皮看向尹磊,尹磊再叹气点头,说道:“我从一位药铺掌柜那里打听到,城中只有仲景堂里藏有一株化虫草,后来我也乔装去过仲景堂一次,确定此事,只不过仲景堂的人对那株化虫草极为看重,多少价钱也不卖。”
赵胜忽道:“抢来便是。”
尹磊道:“不可,这几日仲景堂突然增加了不少修武者,实力都是不俗,强抢恐会多添麻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孙府风波,小丫头强势惹祸()
仲景堂势强朝人皆知,莫说堂中增加修武者,就算里面一点防备力量也没有,贸然去夺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再者仲景堂与官府素有牵连,扶苏城的官衙系统虽然还没有被都仲景渗透,但凭慕北陵眼下的力量,依然撼动不得。
沉默好久,慕北陵说道:“这样,我去看看大将军有没有办法,尹磊你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待在这里,去太尉府暂避,现在关中大军已经开拔出城,我怕林营会来人寻你。”
尹磊道:“大军开拔?干什么?”
慕北陵道:“西征碧水。”尹磊瞪眼大惊,慕北陵又道:“此事过后我再与你详说。”想了想,他让尹磊拿来纸笔,于纸上写下几字,折好交给赵胜,吩咐道:“你去趟仲景堂,把这个交给一个叫烛离的医士,就说是我交给他的。”
赵胜收好纸条应下。
几人随即收拾好汤药,下楼结账回去太尉府。
祝烽火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未回府,想到赵胜去仲景堂还需要些时间,慕北陵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后院中踱步。春树烂花绽放正欢,却无心情观这难得美景。
不大一会孙玉英回来,告知信鸽已经传出去,慕北陵问她孙云浪何时会到,孙玉英却是不知。思来想去既无事可做,便欲去趟孙府看看皇甫方士和籽儿,几天没见小丫头还怪想的。孙玉英满心欢喜接受提议,这几天她为了火营的事操碎心,三过家门不入,好几天前就想着回去看看。
慕北陵吩咐管家荣伯,待祝烽火回来后就来孙府传个信,旋即带上姑苏坤兄弟同去孙府。
孙府距太尉府约莫七八里之遥,一行人操小道很快来到府门前。
家丁见孙玉英回来,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般夹道欢呼,管家福伯恰好在前厅安排事宜,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二小姐,提溜起库管踩着碎步小跑过来,老脸瘪的涨红,见面便拜:“二小姐,您可回来啦,老奴都快想死你了。”
孙玉英扶起福伯,亲手替他整理衣襟,露出灿烂笑容。福伯转见慕北陵也在,复拜道:“慕大人有理。”他只道慕北陵还是当日的统领,所以就以大人相称。
慕北陵笑道:“在下已经身无官职,福伯无需如此客气。”
福伯轻咦一声,孙玉英拉着他的手笑道:“别管他,更个榆木脑袋似得。”福伯宠溺笑起,牵手走进府院。
行至前厅门前,孙玉英问:“皇甫先生和籽儿呢?”
福伯道:“皇甫先生和籽儿小姐在后院塘边呢。”
孙玉英应了一声,朝后院走去,福伯忙将他拉到一旁,又想慕北陵投去歉意眼色。慕北陵会意,兀自退后几步。
孙玉英见其神神秘秘的,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
福伯压低声音道:“二小姐,那位籽儿小姐她,她”说话支支吾吾,私语难言之隐。孙玉英瞳孔猛然缩起,以为是籽儿出了什么事,登时喊道:“籽儿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慕北陵听他们提起籽儿二字,剑眉瞬挑,目中精芒四射,晃身落至孙玉英旁,问道:“籽儿怎么了?”
福伯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老奴是想说那位籽儿小姐昨天惹到大少爷,大少爷本来是想发火的”
他话还未完,孙玉英就已幡然喝道:“他敢,老娘借他几个胆子。”
慕北陵道:“听福伯把话说完。”孙玉英冷哼,看向福伯。
福伯继续说道:“是这样,大少爷本来想冲籽儿小姐发火,谁想到籽儿小姐三两下就把大少爷打趴下了,还打折了大少爷一条胳膊,这”
慕北陵孙玉英同时傻眼,半张着口,满脸不相信。
福伯心知二人不信,又道:“老奴哪敢欺骗二小姐,昨日老奴就在大少爷身边,本来还想拦着大少爷,谁知籽儿小姐那么那么,生猛。”他寻摸半天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第五籽儿,最后只得用生猛二字。却是把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和生猛二字联系在一起,任谁也想象不出是怎样一番景象。
慕北陵狠狠咽了口口水,道:“不会吧。”
孙玉英嘴角抽搐许久,虽然相信福伯不会骗自己,但要说籽儿卸了孙玉弓一条胳膊,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二人随即快步走过回廊,穿拱门来到后院,老远便见第五籽儿和皇甫方士坐在塘边的青石上,小丫头抱着本书,光着脚丫前后甩动,稚嫩的吟书声悠悠传开。池面静谧,春风拂过拉起一两道水痕,垂柳依依随风轻摆。
皇甫方士见慕北陵过来,起身颔首。
慕北陵点头回应,随即笑着唤起:“籽儿。”
小丫头正读的入神,忽闻有人叫自己,转脸时还满眼茫然,待看清是慕北陵时,瞬间“咯咯”笑起,扔下书光着脚丫飞扑进慕北陵怀中,顶着小脑袋不停的来回蹭。
慕北陵轻抚黑丝,笑的也像个孩子一样。
皇甫方士道:“你们怎么来了?”
慕北陵换了只手抱籽儿,让她趴的更加舒服,说道:“来了有两三天了,有事就一直没时间过来。”
皇甫方士颔首,也不多问。
孙玉英跳到第五籽儿面前,刮了下她的小鼻梁,问道:“你个小东西,听说昨天把人打伤了?”
籽儿瘪了瘪嘴,把脸贴近慕北陵胸口,只露出只小眼睛,说道:“他是坏人,想欺负籽儿。”满脸委屈可怜相。
孙玉英刚想再说,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呼天喊地的怒喊声:“孙玉英,你带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差点把老子骨头都拆了,我告诉你,马上让他滚蛋。”
西侧楼阁方向走来五人,孙玉弓走在头前,依然锦衣玉服,只是左手臂被布带帮着挂在脖子上,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脸庞肿的老高,身后几个侍从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似乎同样受了伤。那模样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