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天上人间”的大名……
这家伙只管盗版别人,竟忘了这“天上人间”四字,本来就非是单指夜总会的营生。于是,殷扬怀着某种蹊跷的情绪,拴上马匹,率先进店。
酒家的大堂里异常热闹,厨子刀勺声、食客催促声、跑堂吆喝声,往来穿插声,轰轰然的响成一片。
殷扬皱了下眉,一个短襟打扮的伙计,立马过来招呼。这小二眼见到殷扬诸人衣质上乘,且还携刀带剑,心知这些客人恐怕是那班高来高去的武林中人,心想莫要怠慢,必定要好生伺候。
当下,抱歉了几句,引着殷扬二十一人,前往二楼的僻静场所上去。
待他们上得楼来,见这二楼中间的座位大多没有人坐,聊聊数人也只在安静用餐。比之刚才,楼下乱七八糟的场景,果然清净了不少。
殷扬跟殷三、殷四二人,占据了临窗一桌。其余鹰卫则在周围自寻位置,让碍眼人士主动让桌。因为殷扬这边,人多势众,又兼气势彪悍的关系,许多客人都被吓得早早结帐,逃下楼去。
只有,离殷扬这桌尚有三丈之距的那桌食客,未有惊惧动弹。这几个食客,先前也只在殷扬等人走上楼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就都埋下头去,据案大嚼。
那桌食客足有五人,均是身形高大的粗莽汉子。见了殷扬一行人的跋扈,心中虽生不满,倒也有些惮意其势大,不愿与之生事。一时间,本来喝酒吃肉、推杯敬盏,高谈阔论着大肆呱噪的热烈气氛,也不禁沉默下来。
这五人原本想随大流下楼,可又觉得,如此一来倒像是怕了人家。在此种担心谨慎,却又放不下颜面的自我折磨下,就算口中喝着烈酒,亦觉如饮凉水,滋味全无。
刚才,殷扬一上楼来,便知这五个大汉尽皆身怀武功,都是江湖人士。不过,他确也没有什么空闲功夫,去理会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因此,对他们只是一扫而过。
殷扬于首位坐下,自有一旁的跑堂殷勤招待。一旁陪坐的殷三开口,要了一盘熟牛肉,两壶美酒,配六色酒菜。天上人间的服务速度不错,只一会儿的工夫,那跑堂的便即上菜端来。
殷扬手持小杯,倚在楼边的栏杆上自斟自饮。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楼下行人匆匆芸芸,往来不觉,真是好不自在。
忽而,他仍望向楼外的双目却猛然一闪,耳里听见那桌大汉中间貌似头目的一个家伙,不小心提高了一下嗓子,骂道:“……想当年,要不是……蒋老爷子…救……这孙子不思报答……打断了腿!要老子说……干脆做掉姓麦的杂碎……”
殷扬潜运内力去听,却不想这似乎是位小头目的粗鲁汉子,已然发完牢骚,又谈起了他的相好,“怡红院”的小桃红来……
蒋老爷子?姓麦的杂碎?
在这苏州城附近,能够有资格称得上“蒋老爷子”的成名人物,也就只有那人一个!至于,姓“麦”的杂碎,应该就是他了……
殷扬撤去内力,心下掠过几位在江南地面上大名鼎鼎的前辈宿老,心中已有了初步的判断。侧目暗示了一下,殷三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手指含有节奏的轻敲在餐桌之上。
旁边的殷四轻声问道:“公子是想全部抓起来?”
殷扬闻言,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轻瞟了远处正在低声淫笑的五位壮汉一眼,不置可否的笑道:“老三说呢?”
殷三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凶恶的狞笑,答道:“套问消息,只需一人足矣。”
“那么……”
殷扬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感受着那线冰凉液体,穿肠入肚。酒味清爽,后劲绵绵。顷刻之间,笑容大畅:
“就留一个罢。”
话音刚落,原本轻声谈笑,悠然吃喝的一众鹰卫,便像匍匐的狮子已近猎物,休憩的鹰隼振翅放飞,毫无半点预兆的由静转动起来。
下一刻,天上人间的二楼雅厅中,鲜艳喷溅,猩红肆现……
第六卷 慕容燕坞参合庄 No。087 姑苏城外
为人处事,都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殷扬,通过一番饱含血腥的暴力手段以后,最终圆满得到了他想要了解的讯息。
那个小头目所提及的“蒋老爷子”,果然就是这苏州城外的太湖水盗之首,江湖人称“翻江龙”的蒋覆海蒋老英雄。而在他口中姓“麦”的那名杂碎,依然不出他的所料,正是巨鲸帮现任的一帮之主麦鲲。
大约在半年之前,殷扬从襄阳返回,溯江南下,正赶去上海小镇赴会的途中,曾在长江道上与这位麦鲲麦大帮主有过一声之缘。
当时,麦鲲指使下的巨鲸海船,完全没有把天鹰教的巡江座船放在眼里。不但,没有对作为江南巨擎的天鹰一教做出任何善意恭敬的表示,竟还大胆妄为地驶在前头,不打句招呼,就一声不响的径自离去。
这直接引发了殷扬的强烈不爽,以及其对巨鲸一帮灭之而后快的严酷心理。
早在他出海以前,就曾对这个不识相的刺头帮派,有过灭派之心。只是东海之行在即,不想横生枝节,便暂时忍了。自海上回归以后,殷扬直接派遣出手下的精锐人马,提早准备,对这近年以来一直在海外出没、发展的水上大帮,施以监视、紧逼、削弱、围剿等计。务必要把此不驯之帮逐步蚕食,一举铲除。
身为天鹰教紫市堂主的殷扬,他的面子并非单纯只属于自己。而且,在现下天鹰教慢慢凌驾于江南整个武林,并且暗执黑白两道牛耳的大好时代里,本来就容不得有半点沙子!
至于蒋覆海其人,确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江湖前辈。
叱诧黄河,翻滚长江,指得就是这位大爷。武林中人,凡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没有人敢不买他的帐。这种尊敬,不止是因为他德望高重、辈分奇高,更因这老家伙,东海、黄海、渤海、南海……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曾趟过,算得上是足迹遍及天下,所交朋友堪属海量。
因此,无论是水寨称匪的、还是海盗做恶的,或因资历、或遵大流、都得要卖这仍于太湖养老的蒋大爷几分薄面。
但是,近些年来逐渐做大的麦鲲,这次却公然的不给面子,将蒋覆海的孙子蒋武打折了腿,实是在水贼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番参差不齐、支吾不情的舆论谴责过后,许多人都打起了看热闹的主意。当然,有人也担心这是巨鲸帮的野心试探……
不管怎样,这起事件对殷扬来说,总算是个好的消息。
对于这两人之间,由于利益的矛盾及争夺,从而引发出的一系列龃龉,他已经从死去的大汉那里有所了解。在殷扬的眼里,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更何况,如今的他,正想要动这巨鲸帮的主意,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般拉拢敌人之敌的大好机会。
再说,太湖水盗之名,从南宋时期开始,郭黄双侠尚未成名前,便已然声名赫赫。如不善加利用,为己方增援,又怎对得起它源远流长的光荣历史?
只是,此次慕容故庄之行,乃是他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具体的连横事宜还要放在靠后。
自从,在天上人间的二楼,造成了那起人间惨案以后,殷扬的人马并没有在热闹繁华的姑苏城中逗留的太久。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苏州城外。
殷扬一边考量着太湖群盗的势力,一边纵目观看起延途风景。这时节,已近六月天气,道路旁杏花夹径,绿柳垂湖,微带暖意的夏风吹在身上,当真是令人醺醺欲醉。得见这波渺渺,柳依依的温柔景色,殷扬亦是心怀大畅,
慕容氏的燕子坞,位于城西三十里处。
殷扬二十余人在黄昏之时,到达彼处。
早得提示的殷三,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位队友,自那岸边的人高水丛里,拖出几艘样式陈旧的古朴老船来。几人同新协力之下,平静的湖面绿波上,便轻柔地漂浮起数叶扁舟,
有会划桨撑篙的鹰卫,自觉包揽下摆渡的技术活。
殷扬顿足一纵,身子如叶飘起,轻轻的跃上小舟。那小舟只一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殷三看得佩服,与殷四两人随后跟上。其余人等,也皆各自上船。
临时充当舟子的鹰卫,手执双桨,缓缓划水。木桨一扳,小舟便向西方滑去。舟行湖上,几经转折,便转流入一庄大湖当中。知晓这便是太湖之水的殷扬,极目望去,直观此时夕阳斜照,烟波浩渺,汪汪的水波波澜然着直至远水接天。
便在此时,只见两只燕子从众人的船头掠过,也向西疾飘而去。
殷扬心想:这慕容氏的所在之处,既然叫做“燕子坞”,那么除开缅怀故国之意,想必也是因为此地水鸟聚行、燕子极多的缘故罢。
须臾的功夫,三、四鹰卫按照殷扬的口头指令,将座下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这片水面上,遮天蔽日的生满了荷叶。若不是,有深悉路途或通晓窍门的知情人士指点,光凭眼力决不知这些荷叶之间竟也有此般通路。
殷扬见此水面之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更显得色彩明晰,艳丽无比,便顺手采摘了几枚红菱,剥开硬皮,将那皮肉光洁的菱肉送入嘴中。
一时间,口舌卷动,只觉得果肉甜美,甘香爽脆,实在清甜非凡。不由地便向身后的殷三、殷四两人,笑着招呼道:“这红菱的滋味不错,清而不腻。老三老四,你们也且尝尝。”
听他称赞,一旁或并行或缀行的小舟,速度略微放缓。原本在船上,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夕时娴静的一众鹰卫,也都嘻嘻哈哈的摘菱剥食。
湖上暖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偶尔,小船转过一排垂叶,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湖上清风,夹着淡淡的花香扑面,令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众人就这般缓缓荡舟,殷扬哈兮一声,伸了个懒腰,干脆平卧船底,仰望着天上红霞,飘来荡去,聚散无常。耳边,除了桨声,以及菱叶与船身相擦的沙沙轻响外,四下里一片寂静。
第六卷 慕容燕坞参合庄 No。088 大燕子坞
燕……
大燕……
燕子坞……
历代致力于造反事业的慕容家族,在殷扬的眼里是十分有意思的。
无论,是仅有十三岁就差点戳死黄眉僧的慕容博,还是“北乔峰,南慕容”中的复哥,其实都是相当强悍的存在。
当年横行江湖,闯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名头的慕容博,自然不必多说。什么“奇才”、“隐忍”、“自晦”等专门用来形容天纵枭杰的词汇,尽可以安在这位身上。
而复哥自报家门的那一句“姑苏慕容复!”,亦是非常之帅气。
可就这父子俩,却皆视燕国复辟事业为肩上重任,从而一个接着一个倒了血霉,不可谓不可惜……
殷扬心想,不知道芷若这个小丫头,在那座充斥着复国气息的巨大古宅里面,住得如何?有没有因为宅子的阴森,或者那厮的凶恶,而感到担惊受怕,睡不好觉?
殷扬想着想着,脑子里,便出现了一个手臂有他腰部粗的恐怖巨人形象……
人们只道燕子坞大,却不清楚它究竟如何大法。
此行之前,曾从母亲那里温习了一遍相关知识的殷扬,半倚在船头,便像捉迷藏般,看似随意的指挥手下,于无尽的水草间左游右荡,转弯折向,
菱塘尚未过完,重新坐起身来的殷扬,又指引着舟队,往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插过去。
他这回出门之前,出于谨慎,又再次询问了慕容婉儿,关于这片水坞的详细情形。对于做过功课的殷扬而言,眼前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驳杂繁复的直斜水道,就如其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清晰明白,轻松好辨。
如此,又曲曲折折的划了一个多时辰。酉牌时分,缓行湖上的众人,遥遥望见远处的绿柳丛中,隐然露出一角飞檐。
兴奋之下,众人桨快几分,几条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全由松树硬枝架起,形成整整齐齐排列状的巨大木梯,便如木阶似的垂下来通向水面。
数舟靠边,众人逐一跨上岸去。看见码头两边,疏疏落落的几间房舍中间,正是一条康庄大道,直通岛上。这回,殷扬也是第一亲自上岛,见得左右两侧,那些小巧玲珑,颇为精雅的木制房舍,也感到十分的有趣。
再想起自己的印象中,“琴韵小筑”、“听香水榭”这两方妙处。心里面,对于此燕坞主岛上的参合之庄,已然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延着大道深入岛屿,殷扬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参合庄前。
抬头看了一眼,那挂在头顶上边,正中匾额里笔致潇洒的“参合庄”斗大三字。殷样禁不住唇角微翘
参合!
这两个字,在慕容世家的心中,恐怕是永远的沉痛吧。因为这是他们的国耻。慕容世家估计就是要告戒后世子孙,时时刻刻勿忘国耻,所以才把这遗族之庄,命名为“参合”二字。
像殷扬已够资格开练的《参合气诀》,乃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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