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流劲术,引导体内元气之力,注入周边气流之中,形成的那股无形之盾,当今天下,也只有狄休才能施展。
风子忧持起桌上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他很少这样喝酒,通常情况下他都是一饮而尽,但此时的他,却完全没有了喝酒的兴趣,一个人若没有兴趣去做一件事,那么他之所以还在做,也许只是因为习惯。
他一向杀人无数,也一向自认铁石心肠,他也好像永远都是那么让自己看起来无情,他崇尚武力,更崇尚拥有至高的权利的人,这样的人,好像成了小人伪君子的代名词,因为无论什么人,如果有了一定的野心,就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会想到的事。
秋雨无眠,湖面涟漪而落的雨花,滴答的落在那镜湖面上,倍显寥落。
风子忧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要走,就走的彻底点,为何还要让我发现你的踪迹。”
狄休不知何时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毫不客气的坐到风子忧的对面,更是毫不客气的从他手中抢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动作虽然粗鲁,但风子忧却显得异常高兴,因为他知道,如果狄休不和你客气,那就说明,他至少还能够把你当做朋友。
“你终于肯露面了。”风子忧缓缓的抬起手,持起桌上的酒壶,将狄休手中的空杯斟满。
“酒不错,将进酒庄的定字酒果然名不虚传。”
狄休不答他的话,再饮,这次杯在手中,却迟迟没有放下,他那双浓眉下微凛的双眼忽然便的凌厉的起来,朝着风子忧说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被威胁的人。”
风子忧道:“没有人威胁你,他们告诉你的,只是最好的选择。”
狄休将手中杯轻放到桌上,目光深邃的瞧着远处湖面飘荡的一艘小舟,缓缓的说道:“我对门主避而不见,与我与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始终是寒门的人。”
“错。”
“错?”
狄休叹道:“我虽身在寒门,但我却是大明的子民。”
他的眼神一凛,一道巍然明光朝着风子忧的眼眸摄去,沉声道:“韦将军义薄云天,以一己之力北抗蛮族百万雄师,如此侠风傲骨,为国为民的将才,我如何与他相斗取他性命,便不说我并非他的对手,就算是,我也不会做这种遭万民唾弃的事。”
狄休忽然长长叹道:“於惑兄与我八拜之交,韦将军又是如此大仁大义,我实在难以抉择,我能做的,也唯有逃避。”
风子忧也是长叹道:“也实在难为你了,可是韦青峰他毕竟是隆曦帝的左膀右臂,你是知道门主的身世和抱负的,明帝隆曦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能除掉韦青峰对于明帝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如今明帝闭关三年之久,如果他出关破无垢境,那对门主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我意已决,两不相帮,如今我只想查明云儿的真正死因,而后便归隐市井间,做一个平民了此残生。”
风子忧叹道:“你当真决定如此了?”
狄休道:“我狄休说过的话,何时反悔过?”
风子忧忽然道:“门主大人希望你不要在追查唐小环那七人的死因了。”
狄休冷笑道:“这他也要管?”
风子忧叹道:“你何必执拗于此?号称天下第一智者的唐先生都不曾查明唐小环七人因何而死,死于何人之手,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如此简单吗?”
凉风无情的将天上的细雨吹打在凉亭的瓦檐上,狄休忽然如一阵风一般掠出凉亭,他略显佝偻的背影,静静的站在一株枯草上,遥望着湖面被落雨砸出的水花,他沉默了很久,才转过头来。
然后风子忧就瞧见狄休那原本就已皱纹遍布的苍老面颊上已然老泪纵横,他陡然的站起身子,朝着狄休说道:“狄。狄兄。”
“云儿可以死,因为他是人,是人就会死的。”
狄休的话语一顿,继续冷声道:“但却不能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我为的并不是要血刃仇家,为的则是让自己心安,因为当年我亲自将他埋葬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始终不曾闭上,他好像完全不会相信自己就那样轻易的死去,他的眼神中更多的则是不解和疑惑,那种眼神无时无刻的在告诉我,他死的太过冤屈。”
狄休在这落雨的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他鬓角已花白,额间的皱纹像是被刀镌刻一般的明显。
风子忧在这一刻在发觉,他一直认为顶天立地的狄休,也有如此苍老的一面,独子狄云的死对与狄休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点。
他叹了口气,说道:“凭狄云的修为,我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会悄无声息的将他杀死,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了些。”
狄休悲伤道:“云儿如此修为竟然死的如此唐突,我若不查个究竟,如何能够安然的活在这天地间,我说过,寒门与大明皇族之间的事,就让於惑自己决定去处理吧,我实在是累了,不愿搀和这些事,於惑与我相识了二十年,你回去和他说,看在我曾救过他一命的事上,就不要在逼我了。”
风子忧叹道:“你救过门主的命,可是门主却救过我的命。”
狄休皱眉道:“你当真不愿放我离去。”
风子忧道:“我奉门主之命,已寻了你近三年之久。”
狄休道:“我不愿与你交手。”
风子忧道:“可我们必须交手。”
狄休道:“就在此地?”
风子忧沉声道:“就在此地。”
狄休摇头道:“不行。”
风子忧皱眉道:“为何不行?”
狄休道:“你没有胜我的把握,我也没有胜你的把握,若要分出个胜负,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风子忧道:“你我相识数十年,总应该知道我的性格,门主与我有大恩,我绝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他既然派我来寻你,那我就必须将你带回去见他。”
狄休忽然道:“我可以随你回去,并且不需要你我相斗,只不过要推移个半月时间。”
风子忧喜道:“狄兄当真愿回寒岚山?”
狄休叹道:“有些事总得面对,於惑那里,我也总得给他一个交待。”
第83章 半月之约()
风子忧道:“莫非狄兄已有了天机宝盒的线索?”
狄休道:“看来你知道的事情的确很多。”
风子忧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据说当年唐小环死后,他的贴身圣物天机宝盒却是不知所踪,世人传闻,若是寻到天机宝盒,便能探得唐小环一行七人的死因更是能得天道传承,狄兄违背门主意愿,独自去坝上寻韦青峰,想必也是为了寻那天机宝盒的下落。”
狄休道:“继续说下去。”
风子忧道:“天下间若有人能够探得天机宝盒的下落,那个人就只能是身为占相师的韦青峰。”
狄休点头道:“韦兄观天象悟天机踏入修行,实乃是天下间罕见的稀世之才。”
风子忧却是叹道:“但你与韦青峰邙江边结拜的事,却实在不该。”
狄休冷声道:“韦兄堪称当世侠之大者,我与其一见如故结为知己,有何不该?”
风子忧叹道:“但你总该照顾下门主大人的心,你与他可是八拜之交,有着二十年的交情。”
狄休脸色微微露出痛苦之色,悲道:“於惑野心勃勃,忘不得旧恨,始终活在仇恨之中,他难道不累么?”
风子忧道:“这些话,你大可当着他的面说。”
狄休叹道:“我的确应该给他一个交待。”
风子忧继续道:“这三年你可寻到那天机宝盒?”
狄休道:“我如果找到,就不会在这里。”
风子忧道:“昨夜塘镇南部一片丛林被毁,你可知晓?”
狄休道:“那是鬼嚎剑意与枯朽经。”
风子忧道:“合欢剑与少祭司竟然会动用秘术拼杀,这究竟是何原因。”
狄休道:“寇皇与神庙的事,我向来知道的不多。”
风子忧道:“但我却知晓其中的一些事,这件事也许与那天机宝盒有关。”
“你说昨夜那一场战斗,合欢与少祭司是为了争夺天机宝盒?”
风子忧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否是天机宝盒,但能够让少祭司与合欢剑动用秘术抢夺的东西,想来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东西。”
“昨夜有一批势族押运粮草的队伍从那片丛林穿过,那队伍中有人却是我寒门安插在势族内的细作,据他的传报,队伍中有一叫做谌仲的少年,身上好像有一件让少祭司与合欢剑颇为感兴趣的东西,而他们二人,正是为那叫做谌仲少年的身上的东西,才会大大出手。”
狄休嘴中碎碎念道:“谌仲,谌仲,这是何人?”
风子忧道:“据说是此次天下名士榜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
狄休道:“三年未涉世,这天下竟是俊才辈出,这少年可是新晋潜渊榜上的人?”
风子忧摇头道:“这叫做谌仲少年不光不是潜渊榜上的人,而且据说连半点修为也无,传闻更是先天虚体的体质。”
狄休听罢,眉头微皱,沉声道:“这倒是有些奇怪,凭唐先生的为人,他绝不会钦点一位毫无修为的少年为探花郎,想必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风子忧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狄休身前,沉声道:“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所以我有所怀疑,这天机宝盒极有可能便在这叫做谌仲的少年身上,否则我实难想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少祭司与合欢剑大打出手。”
狄休摇头道:“此人被唐先生钦点为探花,想必与天机宝盒是否在其身上无关,否则的话那天机宝盒此时已落入唐先生的手中,你要知道,唐小环可是唐先生的亲弟弟,他一直对唐小环的死耿耿于怀,这三年来也是明察暗访,要探个究竟。”
风子忧道:“无论如何,找到那姓谌的少年,自然知晓了。”
狄休道:“他此人身在何处?”
风子忧道:“据那细作所说,那姓谌的少年乃是势族天枢院的学生,此行随队伍坝上押运粮草,昨夜少祭司忽然袭杀,要其交出一件东西,那姓谌的少年也算大义,为了粮草能够安全押运到坝上,竟然独自留下应对少祭司。”
狄休叹道:“如此明理大义的少年,也当真是侠义之士。”
风子忧笑道:“深明大义之辈天下颇多,但以毫无修为的本事要独自应对少祭司,他也天小看了神庙了些。”
狄休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昨夜少祭司与合欢剑动用秘术拼杀,想来那姓谌的少年,自然是趁乱跑掉了。”
风子忧道:“应是如此吧,至于如此他身在何处,我也是无从知晓,不过我知道的是,那姓谌的好像是受人所托,要将那件东西交予韦青峰的手中,如此想来,他一定赶在去坝上的路上。”
狄休颌首点了点头,眉头又是紧蹙,遥望远方静静沉想了片刻,朝着风子忧淡淡的说道:“风兄弟,多谢你了。”
风子忧道:“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半月时间。”
狄休道:“半月足矣。”
风子忧道:“好,半月后寒岚山见。”
话音方落,之间阴暗天际一道寒光如风而卷,风子忧的身形便随那寒光消逝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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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如泣如诉,气息湿嫩,这北方粗野之地,竟也有着江南的风雅韵味。
谌仲撑着那把油纸伞,端立在镜湖畔,遥望这朦胧不见边际的湖面。
很快,一艘小舟泊岸,谌仲折起纸伞钻如船舱。船公身形消瘦一脸猥琐的模样,面颊上更是一刀深深的疤痕显得异常可怖,他卷着裤腿撸着袖子,在船头撑桨说道:“十两银子。”
如要北去坝上,这镜湖却是必经之地,谌仲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朝着船公丢去,那船公却是看也不看就塞如怀中,然后撑桨而行。
船舱简陋,不过是一些麻草藤条编织而成,虽能格挡细雨,却挡不住那秋意深浓的寒风,谌仲缩在船舱之中打了一个寒噤,瞧着外面依旧阴暗的天,不禁叹了口气,靠在舱内的草垛中,困意倍增,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却也不知过去多久,只觉风势渐大,雨水吹了自己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朝着舱外瞧去,却见四下寂静,连船公划桨波动的水声都闻不到了。
谌仲奇怪,起身走出船舱,却见湖面广阔,见不得半个人影,便是连那船公都消失不见,他心下大惊,四下望去,忽觉得身后有所异动,陡然转身,却见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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