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肃言果然倒头就睡了过去,不消片刻,便鼾声大起。
谌仲轻掩房门,走了出去,颜欢背靠在那枯朽的老树干上,眯着双眼瞧着缓缓推门而出的谌仲,笑道:“我也要走了。”
谌仲问道:“你要走?去哪里?”
颜欢道:“去看戏。”
谌仲不解,继续问道:“看戏?”
颜欢道:“对,看戏,看一场好戏。”
谌仲笑道:“看戏的事,岂能少了我?”
颜欢摇了摇头,道:“虽然是场好戏,但演戏的人,可都不是好人。”
谌仲愕然,继续道:“谁是演戏的人?”
颜欢忽然指着自己说道:“我就是演戏的人。”
谌仲无奈一笑,道:“很少有人说自己不是好人。”
颜欢嘿嘿一笑道:“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一个不好不坏的人,要是遇上一群坏人,这样的戏,绝对值得一看。”
谌仲笑道:“的确值得一看。”
颜欢笑道:“你要看?”
谌仲道:“我虽然半点修为也无,但有好戏可看,却绝不会错过。”
颜欢道:“那就走吧。”
谌仲问道:“去哪里?”
颜欢不答,迈步朝着前厅走去,待走到那月亮门前的时候忽然转头,朝着谌仲道:“当然是去看戏了。”
…………………
………………………。。
景宸南郊外有一竹林,竹林名曰不归林,倒不是说此不归林进去便出不来的意思,而去往年参军的士兵都要从此路过,兵荒马乱的年代,将士马革裹尸命丧战场太过稀疏平常,文人雅士见那些与亲人系别的将士泪别,特此将此竹林命为不归林,取悲昂的含义。
谌仲坐在车辕上,马车缓慢的朝着不归林深处而去。
颜欢从不用马鞭,因为他觉得马鞭是凶器,而他偏偏是一个不喜欢凶器的人,马鞭抽在骏马的身上,简直和抽在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区别,人有感觉,为何畜生没有感觉?
畜生任劳任怨的驮着你前进,而你偏偏还要抽鞭相加?这岂不是忘恩负义?颜欢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有他从来不用马鞭抽自己的那匹骏马。
骏马走的并不快,因为秋日的晨光铺洒在林间的景色实在宜人,景宸城太过喧嚣,而这片竹林却异常的宁静。
在喧嚣中生存的太久,偶尔得到一些平静,最是磬人心脾。
颜欢的口中哼着西部荒原的民谣,谌仲听不懂具体唱的是什么,但他总觉得这种粗犷的曲子从颜欢的口中传出,别有一番滋味。
谌仲渐渐的被颜欢的曲子所陶醉了,待颜欢曲罢,他方才缓过神来,朝着颜欢笑道:“看来你的心情不错。”
颜欢道:“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唱的是什么歌。”
谌仲道:“我的确奇怪,因为这曲风,我以前闻也未闻过。”
颜欢的表情忽然黯淡,就像是晴日忽然变了天,变成了乌云满布的阵雨前兆。
颜欢沉默了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又过了很久,颜欢淡淡的道:“这是我族内的族曲,阐述的是对世外桃源无忧无虑生活的一种向往。”
谌仲不解,问道:“族曲?”
颜欢淡淡的道:“对,族曲,所以你没有听过,并不奇怪。”
颜欢似乎不想提起往事,他继续说道:“你可知我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谌仲道:“难道不是看戏?”
颜欢摇头,沉声道:“我与人约定在此处解决一些恩怨。”
谌仲道:“那是些什么人?”
颜欢道:“西寇国的三十六寇鬼将。”
谌仲愕然,他自然知晓那西寇国的三十六寇鬼将是何等凶残的人,但此处乃是大明帝都景宸城外,那三十六寇鬼将竟然敢来到此处,胆子也太大了些。
北部蛮夷国虎视眈眈,与韦将军隔江相望,战事不断,而那蛮帝拥兵百万,随时都可能拥兵侵入大明境内,至于西寇国,虽然那西寇国的军队经常扰乱大明边境,但还未到开启国战的趋势,为了防备腹背受敌,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明帝隆曦对西寇国的骚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如今局势紧促,寇皇如若和蛮帝联合起来,那大明当真便是岌岌可危了。
谌仲自然不知道颜欢和那三十六寇鬼将有何恩怨。
第50章 胜屠公子()
颜欢忽然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谌仲的回答倒是让颜欢吃了一小惊,他当然知道谌仲半点修为也无,而那些寇鬼将则是一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谌仲只是淡淡的说道:“但凡杀人的人总不免会被人所杀,所以那些寇鬼将与我大明从来都不存在恩怨,而是仇恨。”
仇恨?没错,就是仇恨。
颜欢的眼色中忽然闪出一抹仇恨之色,他原本一直挂着的明媚笑容,忽然变的凌厉肃杀,过了半响,他沉声道:“的确是仇恨,我和他们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恨。”
谌仲忽然说道:“那么他们便是该死之人。”
颜欢道:“他们的确该死。”
谌仲叹道:“我虽然不喜欢冤冤相报,但那些寇鬼将的名声实在太臭,你能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颜欢忽然有点诧异,他问道:“难道你不担心被杀的是我?”
谌仲笑道:“我不担心。”
颜欢道:“哦?”
谌仲继续笑道:“你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你邀请我来看戏,那自然不会有危险的,既然没有危险,那么死的人绝对是那些寇鬼将,而不会是你。”
颜欢笑了,他对谌仲那份睿智感到由衷的赞美,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在即将面临那些凶残的寇鬼将,既然还能保持如此淡定的心,这样的人,绝对值得他颜欢称赞。
颜欢笑道:“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邀你前来?”
谌仲摇了摇头,实言道:“我不知道。”
颜欢忽然话锋一转,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病?”
谌仲一愣,随即笑道:“你并不是第一个说我有病的人。”
颜欢正色道:“你是先天虚体,八脉太过脆弱,灵气吸纳体内,髓骨脉络却是不能支撑灵气的,所以你不能修行。”
谌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颜欢道:“可是你并不担心也不烦恼?”
谌仲笑道:“既然明知道结果,为何要担心和烦恼?”
颜欢忽的一愣,然后默然的点了点头,停了半响,继续说道:“传闻明楼有秘书诃髓,这诃髓秘术,却是能够帮你洗髓重塑经脉。”
谌仲摇头道:“可是我并不能进入明楼,那诃髓秘术,却是与我无缘。”
颜欢道:“但天下间能够洗髓重塑经脉的法子,却不只有诃髓。”
谌仲一惊,他脱口道:“难不成颜兄知道他法?”
颜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便是今日要邀请你来的原因。”
谌仲不解,只听颜欢继续说道:“世上有一种秘术,能够借用他人之体,来重塑经脉和洗尽髓体,从而摒除那先天虚体不能修行的身体。”
谌仲道:“这种秘术,我便是听也没听过。”
颜欢道:“知道这种秘术的人很少,会这种秘术的人,当今天下,也只有一人,而我,却恰恰认识那人。”
谌仲喜道:“这么说我的病有救了?”
颜欢道:“我不能给你太大的希望,因为我不敢肯定,那人是否会帮你,因为那人太过顽固又太过古怪。”
谌仲道:“既然有希望就总是好的。”
忽然谌仲似是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难不成那人便是寇鬼将中的人?”
颜欢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今日邀请你来,实则是为了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那人是霸体之身,灵恸境的修为却是有着神游境的经脉体质,这样的人,用来帮你洗髓换骨,再合适不过了。”
谌仲道:“这岂不是借用别人的身体来重塑自身,这也…太…”
颜欢笑道:“太残忍了点?”
谌仲默然,他忽然恍悟,这是一种邪术,借用他人体内的髓骨和经脉来重塑自身,这的确有些残忍。
颜欢继续道:“可是那人本身就是一个该死的人。”
忽然颜欢的脸色一变,变的异常怨恨,他恨恨道:“你要知道,那个人的父亲为了让他拥有霸体之身,抢夺了一个具有先天霸体的人的身体,不光如此,更是灭了别人满族,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谌仲干脆道:“的确该杀。”
谌仲继续道:“今日来的人,便是那具有霸体之身的人?”
颜欢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人,所以我要生擒了他,为你重塑身体。”
谌仲沉声道:“可是这拥有霸体之身的人,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对付的。”
颜欢淡淡的说道:“那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就算是我,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谌仲默然,沉默了良久后,他说道:“我有些问题。”
颜欢道:“问题?”
谌仲道:“你为何要帮我?”
颜欢笑了,他笑的极其明媚,将整个竹林都衬托的暖如春日,半响过后,他淡淡的说道:“你既然坐上了我的马车,那便是我颜欢的朋友。”
谌仲没有多说,因为他知道颜欢话语中朋友的意义,他盯着颜欢那明媚的笑容,很久不曾言语一句,此时好像说过多的话,就会叨扰了这样难得的气氛,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
朋友,能够成为颜欢的朋友,那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何况颜欢本就是一个为了朋友能够做任何事的人。
马车依旧缓慢的向前,顺着不归林的羊肠小道,一路向南,跨过一座斑驳的石桥,绕过一片山坳,然后就瞧见树荫掩映下的一座小小凉亭内端坐着几个穿着粗野的人。
颜欢将马车停在那凉亭外,然后下了马车,谌仲随在他的身后,二人缓缓的朝着茶亭内走去。
凉亭简陋,由竹片杂草搭建而成,只能风却不能挡雨,这样的凉亭,应该是路人随意搭建而成。
凉亭内一张破旧的桌前,坐着一名背缚双剑的少年,这少年一头精炼短发,额头上绑缚着一条黑色的布袋,布袋的结扣在脑勺后,远远瞧去就像是一条黑色的长辫,这少年的眼眸深邃,目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直到看到颜欢二人,眼神才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他的身后站着三个青年男子,这三个青年男子的年岁看起来比这少年也大不了几岁,但神态却是恭敬异常,笔挺的站在那少年的身后,狞笑的瞧着走进凉亭内的颜欢二人。
很静,虽然凉亭内已有六人,却没有人说话,这偏僻之地往来人群稀少,此时显得更加幽静。
谌仲瞧了一眼那背着双剑的少年,那少年的双眼却也是瞧向了他,谌仲顿时感觉一股杀气袭来。
谌仲皱眉,却没有躲避这少年略带杀气的双眼。
那少年终于是开了口,眼睛却是盯着谌仲而没有瞧向颜欢,他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颜欢?”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是盯着谌仲,这让谌仲以为他问的是自己,他本想开口,但颜欢却是先开了口,说道:“焚琴煮鹤,胜屠公子?”
那被称作胜屠公子的人点了点头,朝着颜欢,手却指着谌仲说道:“你的帮手?”
颜欢摇了摇头,笑道:“他只是来看戏的人。”
胜屠公子嘴角露出一抹狞笑,笑道:“看戏?”
颜欢笑道:“对,看戏。”
胜屠公子道:“这场戏并不好看,因为没有人会认为朋友被杀,会是一场值得一看的好戏。”
这胜屠公子满脸骄横,朝着颜欢继续说道:“我按约定来了。”
“贪嗔痴三将,是你杀的?”
颜欢笑道:“是我杀的。”
胜屠公子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今天杀了你,也不会觉得冤了?”
颜欢继续笑道:“我的确不会觉得冤。”
胜屠公子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的从背上解下那柄长剑,搁置在桌上。
乌黑漆鞘的长剑,散发着昏暗幽冥的紫气,胜屠公子朝着颜欢缓缓说道:“能死在焚琴煮鹤双剑下,你也许应该觉得荣幸。”
颜欢忽然朝着谌仲说道:“谌兄,你觉得这两把剑如何?”
谌仲朝着那两把长剑瞧去,剑鞘漆黑,柄短是杏黄色的长穗,光看这剑鞘,这便是两把绝世好剑。
谌仲向来稳重,他也瞧得出,这被颜欢称作胜屠公子的人,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角色,过了半响,他说道:“这两把剑,便是那赫赫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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