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相国这次亲临脑袋里在打什么样的算盘,新帝登基的一段时间内为求稳妥,她的命还有点作用,毕竟他要换个皇帝对外宣称怎么着也是前帝殁,这么爱虚假美名的他,留着她性命还要给世人看,看,他是千古忠臣,不是逼死皇帝灭杀公主之徒。等风头稍过,就是他理想中处理隐患的时机了,可待那时,十四早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又何惧之。
至于忠心耿耿的管家没有任何信息,那也在情理之中。
宫里的事,若非相国首肯,如何插翅飞入空有虚名的公主府邸里去?管家没那个本事。
所以,她推断,那件事成了。
次日,有太医过来给她折骨换药,这事据说原本是伯施一手操持的,许是为了避嫌,她醒后就换了其他人来,来人是个年轻的太医,奇怪的是这年轻人走前还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
她看过那张纸条,说的正是陛下被劫失踪一事,十四素来小心谨慎,深怕此人是安来刺探虚实的,但转念又一想,恐此人真是忠心于小皇帝的人,思来想去,为着两全,当场未曾声张,回头就演起了心中生疑后,频繁提及想要面见皇帝的好妹子。
其结果自然是‘无法得偿所愿’了。
一日,伯施前来与她叙旧。
“陛下其实已失踪多日”
神色凝重,似心事重重,只单论表象,的确瞧不出真假来,倘若十四不是执行者,正儿八经清楚这人不简单,搁谁都得着了他的道。
“堂兄在说什么!”
墨黑的眸子静静望向不远处窗下那一株兰,声略低沉:“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相国那还是寻不到陛下的消息,这个王朝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或许”
十四的瞳孔微微一缩:来了。
顺着这台阶当即作惊:“莫不是相国欲推选堂兄为皇?”
伯钺亦搭得一手好戏,惆怅地点了点头,似挑着千斤重担。
十四当即摆出苦大仇深的凝重感,紧着续道:“这些日子一直见不到陛下,其实不瞒堂兄,堂妹早有怀疑可堂兄能否告诉我,我阿弟他真的是真的只是失踪了吗?这宫中戒备森严,何人有这能耐进退自如”
何人有这能耐?
这还真是有点贼喊捉贼的感觉。
伯钺收回视线,回过头来直视着她,似作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她的一边肩膀,道:“不该你想的,就别多想,你现在需要的是安心静养。在这深宫里我只剩下你一个至亲了,这一回,是无论如何都要护着你的,且放心。”
明明似温怀无限,可总觉得这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似他徐徐目光里头掩藏着的笑意带有意味不明的讽意。
俩各张野心的狐狸碰面,能碰出什么革命友情的火花那才有鬼了。
“堂兄我阿弟他,阿弟是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他会回来的,对吧?”不管伯施将她看穿了多少,她唯有戏里戏外演到底。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出意外,相党会将唯一的候选人尽快的推上王座,以免夜长梦多。奈何这世事从来变化难料,在十四病榻还未愈时,小皇帝伯钺竟被征东将军亲自‘护送’回了朝!
此变数犹如那一夜,再是一道惊天霹雳,打得十四又一次措手不及!
相国夫人有个姐姐,是她堂亲,这个女人比她长不了几岁,拥有表面上最高的殊荣,在皇后常年病榻不出的后宫之中,属她慧妃的身份最为高贵,可那又如何?
到底是个空有虚名的联姻,凭白葬去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光华,与皇帝的妻子一样,从嫁来便注定是守活寡的。
因为她们的身份背景,伯钺可以像个傀儡任相权摆布,却不能够与这二人有太深的瓜葛,便是他想去够着这些身后的权贵,可那些权贵又岂能不惧相权之威,躲他伯钺攀亲戚还来不及,如同伯钺的皇后,从嫁入宫中就不见帝王,这借口病榻,只怕是要用到伯钺这皇帝下位,偏生有个不一样的,那就是慧妃。
慧妃此人,若单单只上一回一面之缘也就罢了,十四断不会多想,也当是这晴天霹雳的消息自‘前来探病’的慧妃口中道出时,十四才忽然觉得慧妃是个异端。
假使小皇帝真出事了,于皇后而言于慧妃而言才是喜讯不是么?是一种苦行日子终于结束,回头能换个身份嫁出宫外过真正属于一个女人的生活的开始。
明明应该是这样,偏生慧妃来了,因为小皇帝还活着,也必须活着:
“你可知今日早朝,东征将军亲自护送陛下(略)如今的局势长公主应该看得清楚明白,相国如今未必能容陛下,陛下既已被征东将军擒回,怕是要不了多久,你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是死局。”
此女一来就直奔主题,也道明周围的耳线已被支开,然她的主题却是救帝王,故而,十四才觉得慧妃是个相党局里的一个异端。
她的意思十四何尝听不出来,眉头不禁意也皱起。
只听慧妃继续道:“今日真正威胁陛下的人,非相国,恰恰是两次救你性命之人,可也到了二选一的时候,他二人注定只能留一个。所以,你,选施公子,还是你阿弟?”
直待慧妃走远,十四脑海里还在盘旋着她最后那一段话,二选一?
她虽暗自将伯施当作对手戒备,可那个人到底有微末相似她的神,真要她下手,难。
但慧妃说的话确实没错,最便捷的破局之法,就是这个答案。
她要保伯钺,却不忍杀伯施。
那便得好好想想,想想可还有两全之策
征东将军护送皇帝回朝后,曾随同帝王同行前来探望病榻中的长公主,一副黄鼠狼拜年相,眉眼里尽是掠夺,叫人不喜。只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眼神浊气丛生,恐欲待她不利。
“阿姐好好休息,太医同朕说过,阿姐的病得好生静养,朕刚回宫,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明日朕再来探望阿姐。”
她不明白,征东将军怎会忽然回朝?又那么恰好的‘救下’被‘劫持’的少帝?
满盘计划,在这非常时期就像说变就变的风云,时刻被打乱
夜时,伯施来会了她一会,这算是他们结盟以来第二次‘有商有量’:
“你与其防着我,倒不如防着令弟。你可知征东那莽夫是如何找到他的?是他亲自把人给招来,又与他达成了协议,这协议里面,其中就有把你送给那莽夫做姘头以此来讨好于他的。”他开门见山。
彼时他来,十四是醒着的,也看到烛光下原本坐在不远处的宫女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点了睡穴伏下。
伯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她面前,吊儿郎当的单腿踩着榻沿自床尾坐下,没有寒暄,也没有不痛不痒的套话,单刀直入,其目的为何,十四一时想不明白。
他道:“你不会真以为那一日我仅仅是碰巧遇上你?”
“这么说来,那一日堂兄是跟了堂妹一路了?”他把话挑明了,十四心里当即有了数,毕竟早先也猜疑过这个可能。
“她带走伯钺那一夜,外头至少还潜伏着不下三人,是宫中少有的高手,你请来的救兵在这三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这三人因何暗藏影处迟不出手?”
十四笑了笑:“不外乎背后的主子并非相党。堂兄是想告诉堂妹,那一夜是堂兄手下留情,有意放堂弟一马。”
听闻后他笑了,笑她处处对自己的戒备。
“宫里头我并未安插人。聪明如你,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你不会不懂,你只是不信我一介外人罢了。”言下之意,那几个高手是少帝的人了呗。
“身为帝王,有几个高手在侧保护,又有什么奇的?”她干笑,脑海里却有些往事争锋涌上,例如那一回伯钺差一点就死在尚书令手里,倘若真是有这样的个中高手在暗处保护,是否说明,那是伯钺故意而为之?毕竟重要的是结果,那个结果于谁有利?因为那一次的失手,尚书令被禁锢在家中被养成个半废,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又或者,伯施此来就是那么浅显易懂,是来使离间计的?
他道:“施自幼亲人不喜兄弟不爱,本就一个天煞孤星,何来心慈之说?倘若那个位置真是施所愿,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志在必得,可施看重的却是另一样东西是为亲情。”
第98章 腐潭里的王朝(又名弄权)【098】()
伯施欲与十四索要所谓的亲情,来换取伯钺的江山稳固,讲道理,如果伯施真心要的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那么一切好商量;可十四就怕这强劲对手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面上虽和;心里却还是留有点弯绕。
待过了莲花盛季;宫里头的后嫔们吃莲子羹都吃到腻歪,十四的新伤旧患方养大好,一个从未翻过牌子的美人儿却被发现怀了身孕;就是这稀松平常的日里;小皇帝伯钺就做了件挺伤姐弟和气的事,倒与那给他戴绿帽的美人无关;这当弟弟的竟拟旨要他亲姐再嫁;嫁给那位御前救驾有功的征东大将军;就连择选的日子也有些欺人,三日内便要完婚。
这位东征与当年的尚书令是一丘之貉;他东征是什么人?
三不五时在相国眼皮子底下私会帝王;转过身又与相党不清不楚,名利美色都想一手抓牢的野心家,打战还行,权斗未免智商跟不上那些个成精怪的早晚得炮灰的狂妄老小子一个。
这事一发,甭管伯施当初给十四那剂预防针初衷是不是为着离间铺垫,再是没心没肺,搁这块上心底还是不舒坦的。
圣旨还没捂热,伯施就差宫里头的心腹上赶着送体己话来了,来人倒也不必去猜,自是那位早些时候十四搁冷宫那求来的援兵,自打携天子出逃失败后,那妮子就被伯施给收买了,铁了心的情根深种,容不得旁人说他伯施半句不好,这不,连传个话都不忘忠心耿耿替自家‘主子’不平她十四几句:
“殿下倘若真心还认奴婢这个姐姐,就听姐姐几句劝。偌大的深宫里,除了公子还能有谁会真心待殿下好?殿下还是别再指望当今圣上了,他今日能将你嫁给东征那匹夫,哪里还惦记着姐弟情谊?也只有公子这般神仙的人物,都泥菩萨自身难保,却还忧心着殿下,公子信里也说了,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阻止这场婚事,即便到头来公子他拦不住,纵使带着殿下出逃,也断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堂妹被推进火坑的道理。”
“堂兄眼下的处境,伯姒自是晓得,前有阿弟的喜怒无常,后有相党的不怀好意,他在这宫中处境本就为难,姒这事,他并不好出面。”十四将手中信纸对折,燃了一只烛,就着烧去。
初峨又劝道:“既然公主殿下心里清楚,那更不能辜负了公子的好心,这种情势下,公子都要拼尽一切保全殿下,殿下之前说的那些话,真要传到公子耳里,该有多伤公子的心?”
她言下之意,不外乎是想告诉十四,你安心受着伯施的好,莫再耍什么公主脾气,让她家公子更为难罢了。
不过这妮子本就是良善底子,相对于那些个善弄心计的宫里人而言,她倒也说不出什么伤人话来,也不会耍什么心机,或是作甚邪想,叫人如何不喜欢这份纯粹?
或许,伯施就是清楚这妮子的好,才屡次使她当‘说客’罢了,毕竟十四与伯施初相识时还斗过几个回合,也戒备惯了,总忍不住会去分析他的一举一动其背后的真实动机。
“初峨姐姐,这事还是那句话,劳烦初峨姐姐原话转达给堂兄,这趟浑水堂兄他不应搅合进来。”见初峨欲言,十四紧着又开口,打断:“你若真心是为他好,就没有明知他在往火坑里跳你还陪着他疯闹的道理,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他,与其与我费劲唇舌,倒不如盯着他点,未免他真一个冲动,自毁城墙。”说到这,十四握住初峨的手,又道:“初峨姐姐,你也知道,这宫里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我堂兄他人呢,又太过重情重义,宫里头重情重义的人是什么下场难道姐姐不知道?姐姐,姒与姐姐一样,只希望公子伯施能平平安安,这事牵连甚多,断不是区区公子伯施能管的,他若是搀和进来,当真是危机重重,这是姐姐愿意看到的吗?姐姐也清楚自打陛下回来后,脾性是越发地喜怒无常,又加上不怀好意的相党有意让公子代替阿弟做个傀儡皇帝,有些话不宜挑明了说,里头那些暗涌的龌蹉阴谋一步不慎便要丢了性命!姐姐,姐姐忍心看着他步入姐姐的后尘?”
“公子他,他做下的决定,初峨又如何能够劝说?”眉头紧皱,目蕴忧思,显然是被十四给洗了脑,立场动摇了。
十四趁热打铁:“可即便是劝不了他,阻止他往火坑里跳却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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