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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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志怪-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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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双手环膝,感慨道:“端木门主此番在瀛洲,可以过个好冬啦,瀛洲也是下雪的,不过并不冷,一年四季都如春天般舒适。若是什么时候,我也能去瀛洲过冬就好啦。”

展昭摇头道:“瀛洲是上仙所居,哪是随意便能去的?”

红鸾轻轻叹口气,忽的眼睛一亮,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展大哥,你说的也不尽然。据我所知,上古蒙昧,人神杂处,譬如天神大禹,便在人间治水多年,只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才有了严格的三界划分,人、鬼、神各处一界,不相干犯——说是不相干犯,其实越界的事情还是常有的,否则便不会有那么多精怪为害人间啦,所以说三界之间,其实是互有通路的,你们常说的黄泉路,便是人间通往冥界的路。”

展昭双眉一挑,沉吟道:“那么人间通往仙界的路呢?”

红鸾眼中露出盈盈笑意来,道:“展大哥,你怎生糊涂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就是人间通往仙界的路啊。”

展昭心中略感失望,道:“若真是这样,那么有路同无路也没甚么两样,从古至今,能登上三座仙山的,能有几人?”

红鸾摇头道:“仙山的确难登,但是那些上仙的确是为上仙山留下了路的——听说上仙们在人间留下了三幅图,蓬莱图、方丈图、瀛洲图,找到这三幅图,便等于找到了通往三座仙山的路。”

展昭心中一颤,抬头看红鸾道:“那么,这三幅图现今在哪?”

红鸾露出无奈的神气来,道:“这就不知道了,从古至今,描摹仙山的图画数以万计,谁能知道哪一幅才是当年的上仙留下来的?我们便也只是当作传说听听罢了。”

展昭低下头去,跃动的火焰在展昭面上投下不定的暗影,良久,方才轻声道:“时辰差不多了,进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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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落发】…下
时辰“差不多”,不是指“差不多”该睡觉了,而是指寺中的僧人“差不多”都已经睡熟了。

无需投石问路,展昭和红鸾大喇喇跃入墙内,先时红鸾还屏息静气,放轻了步子慢慢走,后来见周遭并无动静,也便渐渐放松下来,展昭回头笑道:“寺中僧人并非武僧,些许小心些便好,只要不是砸了缸或者破门而入,他们多半不会醒的。”

首要目的地自然是展昭住过的西侧客房,窗扇半开,借着月光清楚可见室内的陈设,那日的落发自然已被寺僧打扫干净——现下左看右看,这都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

门上却落了锁,展昭略一沉吟,巨阙出鞘,红鸾忙伸手搭住剑鞘,悄声道:“展大哥,杀鸡焉用牛刀,开锁而已,市井小毛贼都会的伎俩,我怎会打不开?”

展昭恍然,低声道:“我倒忘了,有细花流高人在此。”

红鸾脸上一热,偏过了头去不看展昭,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径自贴于锁扣之上,旋即默念咒文,不多时,那锁扣轻轻咯噔一声,自行启开。

展昭轻吁一口气,正待推门而入,红鸾摆摆手,凝神静立于门前片刻,俄顷面露失落之色,低声道:“展大哥,这屋内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展昭虽不甚明了,却也多少猜到方才红鸾是在感应屋内有无异样之处,道:“进屋再说。”

红鸾点点头,先行进屋,展昭四下看了看,亦跟了进去,反手将门掩上。

虽有月光透入,屋内还是昏暗的厉害,展昭不觉又想起那一晚夜半惊醒之时的心悸,道:“红鸾姑娘,那晚……”

话未说完,就听红鸾紧张道:“展大哥,噤声。”

展昭听红鸾如此说,心中咯噔一声,当下闭口不言,仔细听时,却也不觉有异,看红鸾时,红鸾却是一脸的肃然,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头微微侧偏,似是注意听着什么,俄顷缓缓抬头,望向高处。

展昭亦仰头上看,高处便是木梁架柱,夜晚看去,什么也看不清楚,直如一张张开的巨大暗黑之口,展昭不觉悚然,悄声道:“红鸾姑娘,那里有什么?”

红鸾摇头道:“我看不见,但是我却能听见某些特定的声音——展大哥,我未成精怪之前,本形是一株红色木棉花,是以花的根须伸展、破土发芽、抽枝结苞等声音虽然细微,我却能听的清清楚楚。展大哥,适才在门外之时,屋内浑无动静,可是我们进屋之后……”

展昭沉声道:“你是说我们进屋之后,你便听到梁上有……花草根须伸展破土发芽以致抽枝结苞……的声音?”

红鸾点头道:“展大哥,你信我,我决计没有听错。”

展昭不语,少顷伸手入怀,红鸾只觉眼前火光一闪,再定睛看时,却是展昭点着了火折子。

展昭将火折子举高,道:“梁上有什么,看看便知。”

红鸾笑道:“展大哥,待我助你一臂之力。”说话间轻轻往上吹了口气,说来也怪,那火苗原本只一粒花生米大小,飘忽于火折子顶端,经红鸾这么一吹,竟分散做十几二十余火花,冉冉错落布于屋舍上端,竟如同最闪耀的星斗,将室内照的彻亮,展昭笑道:“我又忘了,有细花流高人在此,这火折子本是不该出来献丑的。”

说话间抬头看向大梁,忽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大梁之上,果如红鸾所言,抽长出碧绿根茎,顶端两个拳头大小的花苞,其色殷红,外壁的花瓣微微翕动,竟似是随时都要开放般。

此处容我插两句,木头上长出些旁物,并不奇怪,最常见的是长虫,蛀虫,其次是长出些木耳蘑菇——私以为自然是不能吃的,当然如果你想吃我也不能剥夺你勇于尝试的机会——但是那多半都是腐湿的烂木头,板板正正凿的平平展展的大梁木上忽然长出绿的茎红的花来,我是没见过,至多做梦时见过。

展昭和红鸾的看法大抵与我相同,两人都觉怪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盯着那两个花苞出神。

当此刻,右首边的花苞忽然有了抽展的大动作——诸位,就算是双胞胎出世也得分先后——很明显,右首边的花骨朵儿要开了。

绽放的动作只在瞬间,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闭合向内的花瓣往四围伸展开来,露出蕊心来。

这花盛放时,颇似芍药形状,更奇的是花蕊,状如细发,密密簇簇,可以千数。展昭只觉口唇发干,伸手指向花蕊,未及开口,就见花蕊陆续散落而下,而花蕊之中,重又长出新蕊来,俄顷新蕊散落,更新蕊又生,落而复生,生而又落,竟似无穷无尽一般,一时间但见无数细发花蕊,在空中悠荡飘散,不多时便将房中各处覆盖上薄薄一层,红鸾俯身拾起一缕,道:“展大哥,是头发。”

展昭点头,忽听院中吵扰有声,有人惶然道:“师父,西厢怎么会有灯火?”

红鸾急道:“糟糕,被他们发现了。”

展昭淡淡道:“发现了也好,这里到底曾经出过什么事,他们比我们清楚的多了。”忽的扬声道,“小师父,在下是前番借住在此的路客。”

就听外头“咦”了一声,紧接着便有急促步声过来,有人一边推门一边道:“这位施主,你三更半夜潜入寺庙所为何来?你,头发……”

小师父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话说了一半便傻眼了——你莫要笑他,换了你,看到半空之中落发如雨,你多半也淡定不得。

那寺僧立于当地,双眼发直,忽觉身后大力过来,整个人被推了个踉跄,红鸾抬头看时,却是个年岁大些的老和尚,背弓的厉害,应该是展昭提过的清泉寺住持。

那住持抬头看大梁,干瘪的双唇微微翕动,目中露出恐惧之意来,展昭冷冷盯视他良久,道:“住持,清泉寺中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住持浑身一震,抬头迎上展昭目光,只觉锐利如刀,不觉心头发怵,避开了不看,强自镇定道:“老衲不懂施主在说些什么。”

展昭面上罩上一层薄怒,道:“先时我已便怀疑清泉寺内掩藏女子……目下所见,你作何解释?”

住持缄口不答,忽的一声痛呼,抬起手来,展昭鼻端闻到焦味,定神看时,却是一缕发丝落于住持手上,将住持的手背灼出一道血痕来,红鸾冷笑道:“你还嘴硬,这发丝落在别人身上就无碍,落到你身上便给你苦头吃,你做过什么亏心事,竟不敢说么?白白亵渎佛门清净之地。”

住持面色苍白,身子便如秋风中枝头仅存的残叶般抖的厉害,明知那发丝于己有害,竟是不动分毫,不多时脸上、头上、手上便被灼出了数道伤痕,那寺僧急上前推那住持道:“师傅,快避出去罢。”任他怎么使力,那住持就似被人施了定身法般动也不动,红鸾哼了一声道:“现下在这假惺惺装什么,你究竟做过什么……”

忽听展昭道:“另一朵花亦开了。”

红鸾咦了一声,抬头看时,另一朵花果然也绽放开来,只是花蕊与之前不同,似是碧绿一块,红鸾只觉碧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正想伸手去接,展昭上前一步,扬手接住,递与红鸾,道:“是根碧玉簪子。”

那住持听展昭如此说,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几欲迸出血来,嘶声道:“是根簪子?簪身是不是有字?”

红鸾将簪子举起细看,道:“是镌了字,只是看不清楚,王氏……香……”

还待细细辨认时,忽听风声有异,那住持竟是发了狂一般扑将过来,展昭伸臂一带,那住持失了重心,面朝下栽倒在地,饶是如此,红鸾手中的簪子还是叫他夺了去。

红鸾吃了一吓,拿手捂住心口,展昭见红鸾无碍,放下心来,转头看住持道:“寺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你还是不肯说么?”

那住持仍是趴在地上,竟是没有起来的意思。

展昭忽的伸出不祥预感来,疾步抢上,将住持的身子扳过,不觉心头巨震:那住持喉头之上,赫然插着方才那根玉簪,玉簪插入之处,已然殷红一片。

那寺僧不提防片刻间生此巨变,竟是吓的呆了,红鸾抢上去便要拔那簪子,展昭伸臂挡住,沉声道:“拔不得,一拔便是不得活了。”

低头看住持时,却见住持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来,嘴唇开合翕动,似是在说些什么,展昭心中一动,将耳朵凑至住持唇边,就听住持断断续续道:“怕被外人发觉,毒哑了她,本待第二日将她落发,混作寺僧……未想到她当夜便吊死,头发不知被什么拔了去,一根也未剩……那头发,都钻进这大梁中了么……”

声音愈来愈小,终至湮没不可闻,展昭伸手探他鼻息,心中一沉,向红鸾摇了摇头,红鸾咬住嘴唇,伸手指向住持,道:“他的眼睛,他至死都是看着大梁的……”

展昭颓然起身,缓步行至院中,红鸾呆了一会,亦追了出去,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展昭道:“那玉簪之上的字,还能辨出几个?”

红鸾摇头道:“王氏……香,其他的都认不出了……或许可以让地方官府探听下,这几十年中,是否有名中带香的王氏年轻女子失踪……”

展昭叹道:“也唯有如此了,住持已死,那寺僧年纪尚轻,寺中前事他未必知晓……若那女子不是当地百姓,而是行路寄住客商的女眷……那么,更查不出她是何方人氏了,行路寄住,必非一人独行,当日清泉寺中究竟发生何事,是否还有其他人遇害……唉……”

红鸾先时只道当年寺僧见色起意,可能戕害了一名女子,浑未想到还有其他可能,现下听展昭如此说时,心下一沉,因想:展大哥一心想为含冤之人张目,可是如今次般,远年旧案,死无对阵,却要如何去查,如何去雪?这王氏女幸而遇到展大人,当年冤屈浮出水面,要那住持以命相抵,可是这世上有多少冤屈,静悄悄压下无声无息,多年后零落成泥,连让人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一想,只觉心中空落一片,连那半空中的一抹银白,也似是无限落寞,无尽凄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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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瀛洲图】…上
故事的最初,发生在一个有月有风的夜里。

什么什么?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

非也非也,我说的有月有风,是指“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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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大,大到月光都被刮的模糊散漫。

火是先从寄傲山庄的柴房烧起来的,风助火势,火舌吞吐,瞬间便在整个山庄内肆虐开来,黑烟翻卷着四下弥漫,周遭充斥着木头被烧的荜拨的声音。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景之下,少不了撕心裂肺搅嚷惊怖的呼救声,一般还会有管事模样的人呼喝着组织家丁进行扑救。

但是这里没有。

火势愈大,风声愈猛,便愈是衬托出此处的异样死寂。

于是,你几乎要下断言:此处根本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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