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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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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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唐显然吓懵了,僵坐在原处脸色惨白,叶流西已经冲下车,挥刀斩向蝎身,第一下斩在蝎身的硬皮上,虎口一麻,居然斩不进去。

    肥唐边上坐的是丁柳,她原本是想摸枪,慌乱中摸到防狼喷雾,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起来对着蝎头乱喷,自己都说不准喷到蝎子多些还是肥唐多些。

    这一下歪打正着。

    蝎子对强烈的气味天生有回避性,看起来像是要后退,高深从另一侧下车,怕丁柳有事,攥住她肩膀把她猛拖出去,旋即从车座底下抽出工兵铲,一个踏踩上了车顶,对着露在车窗外的蝎身大力劈砸。

    丁柳被拖甩到车下,正痛得呲牙咧嘴,一抬头,看到那个折了胳膊的病弱男正挣扎着爬起来。

    她真是气红了眼:“东哥,你把肥唐弄出来,这个人交给我!”

    昌东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直冲了过去,那男人真像个脆弱的衣架子,瞬间被她扭翻在地。

    再回头看,肥唐终于回过神来了,正手脚并用着往外爬,高深的铲面却被蝎钳给钳住了,一时间拽不回来。

    叶流西恨得牙痒痒,这蝎子皮太硬,不吃刀,蝎尾至少有半米来长,摆掉起来虎虎生风,她又不敢轻易靠近,只能觑空下刀——砍到刀口都卷了,只砍下那蝎子几只附肢。

    昌东从手套箱里掏出□□,推弹上膛,大踏步过去,对准蝎头就是一枪。

    戈壁空荡,阳光明亮,枪声回响。

    回头看,丁柳正翻身坐起,一拳重重砸在那人下颌上。

    昌东说了句:“别打死了。”

    肥唐终于跌跌撞撞摸下了车,他双目红肿,小眼眯成了一道缝,迎风泪流不止,一说话就带了哭腔:“小柳儿,你喷的什么,我是不是眼瞎了啊?”

    叶流西觉得实在好笑,抬头看,高深蹲在车顶,正拿手拨拉起镇山河的脑袋,手一放,那脑袋也随即耷拉下去。

    叶流西问他:“死了?”

    怪不得蝎子靠近,它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死了,可惜了长得那么好,金距花冠呢……

    高深拿手摸了摸鸡胸腹:“不是,好像是……吓晕了。”

    丁柳打累了,终于起身,还重重踢了那人一脚。

    她一转脸,叶流西噗嗤一声笑出来,脱口问了句:“柳,打个架,头上怎么长角了?”

    丁柳说:“哈?”

    她往这边走了几步:“什么角?”

    叶流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看清楚了,丁柳头上,多出的那一截,那不是角,而是……刀柄。

    有一把刀子,插*进她头里去了。

    ***

    丁柳还不自知,奇怪地往头上去摸:“什么角啊?”

    昌东吼了句:“别动!”

    丁柳哆嗦了一下,手停在了耳边。

    抬头看,忽然害怕了,除了肥唐跟个瞎子似的一脸茫然,其它人都在看她,尤其是高深,嘴唇翕动着,都没了血色。

    丁柳一开口,声音都止不住发颤:“西姐,你们……这么看我干嘛啊……”

    昌东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笑了笑,说:“跟你闹着玩呢,真不经吓。”

    说着,不动声色地攥了一下叶流西的手。

    叶流西也强笑:“小丫头,不经吓。”

    丁柳半信半疑:“真的?”

    有点松了口气,但心又放不下来,说话间,目光无意中掠向车窗。

    车窗上,清晰地映出她的人像,头上真的多出了一截,像个角,那是……

    她脑袋轰得一下炸开了,尖叫着去摸自己的脑袋,昌东几乎是冲过来的,一把钳住她胳膊,沉声叫她:“丁柳,丁柳,看我!”

    丁柳嘴唇哆嗦着,身子一直颤,看到叶流西和高深都围过来,肥唐焦急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外,那么失真地飘在耳边:“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小柳儿怎么了?”

    昌东说:“丁柳,你听我说,我以前,参加过急救特训,被普及过各种各样的意外伤害,你这种情况,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人都还活着……”

    丁柳身子已经站不住了:“我的头……”

    她再傻也知道:头不是胳膊,胳膊上扎个洞,也就出点血,但那是头,人身上最复杂的器官,复杂到只是被撞了,人就会痴会傻,哪根神经受了挤压,功能就可能瘫痪……

    昌东说:“你自己根本毫无感觉,行动自如,意识清晰,说明没有伤及大脑功能区,懂吗?丁柳,我们马上去找医生,你别害怕,不要慌,听我的话。”

    又看叶流西和高深:“你们两个,陪她坐后座,动作轻点。”

    说完拖过肥唐,拽到副驾边推塞进去,一把关上门,绕过车头时,忽然看到地上的那个病弱男。

    真他妈……恨不得把他杀了。

    叶流西探头出来:“昌东,我们要赶时间。”

    昌东攥住那人衣领,一拳砸在他脑后,打晕了之后拖进后车厢,连带着行李袋一起扔进去,又捡起地上的那块牛皮子,很快跳上车。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踩下油门,车子驶得很快,车屁股后头沙尘一路拖带。

    昌东从后视镜里看丁柳,她浑身哆嗦着,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昌东说:“小柳儿,你听我说,这事一点都不严重,你去网上搜,能找到好多类似的。都是打架的时候,不留心,自己都不知道中了刀,你知道吗,我看过一个新闻,有个人头上插了把刀,可镇定了,自己坐车去医院挂号……”

    丁柳流着泪笑出来。

    “还有一个,外国人,也是打架,喝多了酒,刀子穿过头骨,他比你伤得重多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才发现,做完手术过了几天就回家了,没事的……”

    丁柳绝望地呢喃:“那不一样,人家有医院……”

    可以拍脑ct,有专家,有无菌手术室,但关内呢,电都供应不足。

    昌东说:“你要相信神医的技术,什么华佗啊,扁鹊啊,哪怕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械,也是可以医好人的……”

    丁柳昏昏沉沉的,偎依在高深怀里,再没了声音,昌东抿了抿唇,一脚下去,油门踩到最大。

    一路向西,希望不要错过小扬州才好。

    ***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有城市遥遥在望。

    相对荒村来说,大得多了,夯土的城墙,南北向横成一道几公里长的赭黄色围挡,但像是新近被火烧过,有好几处大的坍塌焦黑一片。

    城门洞开,车驶近的时候,昌东注意到有半扇门已经拦腰断裂,砸靠着门洞边一辆翻倒的汽车,这车应该起过火,半个车身都烧得焦黑。

    希望这里不是个废城。

    车子疾驰而进,也不知道是不是掠过时的响动太大,有一块挨靠住车身的门板晃了晃,翻跌开来。

    露出车门上被烧黑了一半的、一朵带枝的窈窕山茶。

58、第⑤⑧章

    一进城,满目苍黄里,带块块银白。

    有点像宁夏镇北堡,土城墙斑驳脱落,房屋都是最经久实用的风格,放在从前不显新潮,搁到现在也不会过时。

    银白色的是高处斜架的太阳能发电支架,偶尔也能看到风力发电的大桨叶,视野高处,有时会拖过凌乱的黑色电线。

    街面上有人,三三两两,昌东有意识放慢车速,高深从破了的车窗口探出头去大吼:“医院在哪?医生住哪?这里有大夫吗?”

    他也不知道在这该怎么称呼医生,但看路人的衣着风格,除了款式略旧之外,跟现代也没什么两样,心头蓦地升起希望。

    虽然吼得粗鲁,但看这情势,路人也大多理解,有人抬手指了个方向,昌东车不停,循向而去,高深依然一路见人就问,直到车子在一处二层土楼前停下。

    高深直冲进去,很快揪拽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出来。

    那男人探身进来看了看丁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把握不好:“先……先抬进来吧。”

    昌东和高深合力把丁柳抱抬进去,叶流西扶住丁柳的头,以免有大的晃动,忙乱中交代了肥唐一声:“你看着车!”

    肥唐睁着看不见的眼,大声应了一句,然后摸索着去挨个关车门。

    一进屋,叶流西就失望了。

    这连那旗镇上的卫生所都不如,墙角立了个两个柜子,一个放不多的西药,说“不多”都是抬举了,简直寥落,另一个是中药柜,带格格小抽屉,屉面上写着什么炮姜、桃仁、王不留。

    桌子上,医用白瓷盘里,放了些手术剪、持针钳、缝针、合成纤维线等医用器械,丁柳被抬到里屋,那里有张床,大概就算是手术台了。

    叶流西脑子嗡嗡的,听到那个医生在跟昌东说话。

    ——“要不然你们就去黑石城,那里条件最好,但是很远啊,就算有铁皮车,也要三四天的路。”

    ——“手术我可以做,比这更严重的我们都见过,但是照不了脑,会出现什么后果不敢保证……”

    叶流西有点喘不过气,胸口滞闷得很,她掀开门口的布帘子出来。

    街道上没什么人,这地方为什么要叫小扬州呢,扬州山清水秀,还有瘦西湖绕腰,这里跟扬州一点也不像。

    身后有脚步声,转头看,是昌东大步出来。

    叶流西问:“怎么说?”

    “去不了黑石城,小柳儿没法再耽误时间,我们车上汽油也没法支撑到那,医生保证说,可以把刀取出来。”

    “最严重会怎么样?”

    昌东实话实说:“没法查ct,不知道有没有颅内出血,只能按不开颅的法子治,后果的话,从轻到重,短时间意识障碍、昏迷、偏瘫、失语,或者死亡。”

    叶流西哦了一声。

    昌东现在顾不上安慰她了:“我去拿急救箱,我们车上的东西,能顶不少用。”

    他忍住了没说,这所谓的“医院”,卫生口罩和胶皮手套都欠缺,要靠他提供。

    掀开后车厢,才发现那个病弱男还晕在里面,昌东拿胶带封了他嘴,缠绑住脚踝,又把没断的那只手封绕在车内杠上,这才拎着急救箱折回屋里。

    叶流西站了会,从车上拿了盆下来,进屋问了人,在后院找到一口压水井,压了半盆水之后又端出来,牵着肥唐下车洗脸。

    肥唐洗得小心翼翼的,一下下掬着水轻拍眼睛,他虽然看不见,但在车上听对答,也知道丁柳情况不好,所以尽管眼睛又辣又疼,还是一声不吭。

    一边洗一边说:“西姐,小柳儿会没事的吧?”

    叶流西嗯了一声,她正盯着斜对面的一面墙看,墙上嵌着宣传栏的橱窗,橱窗里贴着海报。

    海报都已经褪色卷边了,每一张上都是不同的明星,她认出第一个是张学友,第三个是刘德华。

    总不可能是关内也有演唱会吧,叶流西好奇地走过去看,才发现是做衣服的,想想也是,关内模仿关外,衣着发型这些最好跟风。

    肥唐洗完了,叶流西本来想把水倒掉,端起来时改了主意,一扬手,全朝车顶的镇山河泼过去了。

    镇山河打了个哆嗦,终于醒了,满眼茫然之后,似乎是发现自己居然没死,又是满眼释然。

    ……

    日头偏西的时候,昌东出来,说是晚上住这,要把车开去后院,从前门走进去只几步地,叶流西懒得上车,问他:“手术做完了?”

    “做完了,刀取出来了,人没醒,高深在边上陪着,”昌东想了想又补充,“那把刀不长。”

    刀不长,勉强算好消息吧。

    叶流西进了屋,先去里间看了丁柳,她受伤的地方剃掉了一圈头发,贴了厚厚的白色纱布胶带。

    高深在边上坐着,眼圈发红。

    叶流西不吭声,她觉得自己不会安慰人,转身走的时候,无意间瞥到角落里的垃圾篓,看到里头扔了一把刀。

    是不长,刀身略细,柳叶形的小手刀,刀身上有些许血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弯腰把刀捡起来了。

    ***

    后院挺大,有不少房,是当病房用的,伤患不算少,包头吊臂,目测至少十来个,昌东选了角落里的一间三床房,隔壁两间都空,车子再往门前一斜挡,自成一体。

    镇山河也被放下来了,拴在门边,守门。

    晚上是大锅饭,面疙瘩汤和羊肉包子,但一个包子里平均发现不了一片羊肉,肥唐一声不吭地吃完,早早躺上床——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半瞎使不上力,就该安静地当个尸体,既有存在感,又不给人添麻烦。

    昌东又去和医生聊了一下,问清陪护要注意些什么,记满了一页,然后过来找高深。

    高深还僵坐着,手边的晚饭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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