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沪看来,孩子图上进,确实是好事。
只是崔昱如今有些冒进了。
他知道这次去京城,崔昱应该是受了刺激的。
所以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叫崔昱进京。
崔易兄妹三人往京城去,想办的事儿,究竟能不能办,该不该办,崔自己会有分寸。
也如他所说的那般,高孝礼也会替他把好关,不会让崔也深陷泥潭之中。
但是崔昱要是去了,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崔沪不由的摇了摇头,起身往西次间书桌前写下书信一封。
待书信写完了,他冲外头叫了人进来。
小厮进了屋内请了安,哈着腰听吩咐。
崔沪把已经封好的信封冲他晃了晃:“想个法子,飞鸽传书去给大爷。”
家里是养有鸽子的。
当初崔的调令下来时,家里头就养了好些信鸽。
京城和应天府虽然相隔算不上太远,可是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半个多月,若真要这样通书信,一旦有个急事,岂不是要耽误了?
崔沪所说的想个法子,无非是信封太大,没法子绑在鸽子腿上而已。
那小厮脸上有了难色,然则触及崔沪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时,忙低了头,上前几步,接下信封:“奴才这就去想法子。”
信,终究还是在两日后,就送到了崔的手上。
彼时他并不在高府中。
崔溥和孟夔二人,也是在这一日被押解入京的。
早朝散后,陛下命人将崔、孟二人押到了清风殿去审问,又因参奏的折子是崔上的,便着人传召了崔来。
崔入清风殿时,崔溥和孟夔就跪在殿中,皇帝的宝座两侧,其素和刘光同一左一右的服侍着。
他请了安,下意识的就向刘光同透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刘光同却别开脸,并没有去回应他。
崔见此,心中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果然,皇帝笑吟吟的开口,叫了一声崔溥。
崔溥跪在地上,头始终低垂着:“罪臣在。”
皇帝顿了半晌,才又开口:“朕记得,他是你的亲侄子吧?”
崔溥扭头朝崔看过去,眼中的恨意难以掩藏,却没有再开口。
皇帝想干什么?
崔皱了眉头。
大殿之中,静了许久,还是皇帝先开了口:“崔卿,当初参孟夔的折子,你是怎么说的,今儿当着他二人的面,再说一次吧。”
崔稍有迟疑。
“嗯?”皇帝提了提音调。
刘光同此时才看了崔一眼,几不可见的同他点了点头。
而后就听到皇帝噗嗤一声,转而问刘光同:“怎么?你不点头,他不敢说话了?”
刘光同心里咯噔一声,忙就要跪下去。
就连其素也是心头一凛。
陛下近来,越发刁钻,也越发难以捉摸了。
他知道今天崔溥和孟夔被押解入京,也知道高大人府上来了信鸽。
其实从崔入京之后,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视之中。
其素有时候在想,陛下究竟是信任这个少年,还是想从这个少年身上,抓到什么把柄,好问罪崔家呢?
到如今,他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直到崔溥和孟夔二人跪在了清风殿内,陛下却又命人传了崔入宫,他看看刘光同,再看看陛下,一时真的茫然了。
皇帝侧目打量了其素一眼:“你今儿不替人求情了?”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叫其素立时清醒了。
这不是试探,也没有任何的不信任。
陛下是借这件事,敲打他们每一个人,也在警告每一个人。
他一颗心稍稍放回肚子里,隐含笑意的回了一句:“奴才不敢。”
刘光同听见他这样的语调,念头在心尖上儿上转了几转,便也松了口气。
可唯独是崔,他又不是近侍,如何知道陛下这样深的心思?
一时间只觉得后背冒出一层的冷汗,几乎要将他衣衫浸湿。
皇帝也没再吓唬他们,看向崔:“朕在等你回话,崔卿。”
崔不敢再迟疑,便将当日折子中所书内容,一一复述出来。
孟夔跪在崔溥的身侧,拳头死死的握成了拳。
“你们二人,有何话说?”皇帝等崔说完了话,才冷眼扫过孟夔他们,冷不丁问了这样一句话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56:前车之鉴
在入京的途中,崔溥和孟夔便已经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也没打算抵死不认。
只是得知事情是坏在崔身上时,二人都不免怨恨,尤其是崔溥。
他二人沉默不语,便只算作默认了。
皇帝冷笑一声:“要真是这样,你们为了甄籍,可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啊?”
孟夔浑身一震,倏尔抬头看向皇帝:“您怎么知……”
崔溥不轻不重的拿手肘戳了他一下,可是为时已晚。
孟夔自从出事之后,就已经乱了心神了。
其实皇帝如何有实证来证明,这件事和云南的关联呢?
可是孟夔一句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成为了最好的证据。
他们二人,还有什么好反驳的呢?
崔溥一时忍不住想要扶额。
虽然他也没想到,陛下会把这件事情这样轻易就同云南联系到一起。
可是更令他想不到的,还是孟夔竟然如此浮躁。
牵扯上甄籍,和不牵连云南,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尽管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毒害薛成娇,可也不能这样就认了是为了甄籍做的!
崔溥死死的咬紧了牙根,瞪了孟夔一眼。
孟夔此刻已然察觉到失言,哪里还敢再说话呢。
皇帝冷笑了一声:“现在想收回话,是不是来不及了?嗯?”
孟夔下意识扭头看崔溥,可是触及他那样的目光,心头一寒,自知不好。
果然,崔溥对着宝座那里叩首下去:“陛下,事已至此,您要如何处置,罪臣都认了。”
皇帝嚯了一声:“听你这意思,是除了认罪,别的什么都不会说了?”
崔溥肩头抖了抖:“您想听臣说什么呢?”
崔不由的皱眉。
崔溥这样的行为,简直可以算得上破罐子破摔了。
他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去反问陛下呢?
事情是他做的,罪也是他自己犯下的,这时候就该俯首认罪,陛下问什么,他老实的交代什么。
崔侧目,向着二人看了过去。
殊不知皇帝此时的目光,也正放在他身上。
皇帝没先去问崔溥话,反倒是叫了其素一声。
其素嗳了一声应下:“陛下,您说。”
皇帝一抬手,指向崔所站的方向:“送崔御史出宫吧。”
崔这才回过神来,勐然看向宝座那里。
随后察觉到自己失礼,忙低下头去。
可是皇帝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唇边噙着的那抹笑,却烙印在了崔的心头。
直到很多年后,都挥散不去,他每每想起,仍旧一阵后怕。
刘光同眯了眼,一动也不动。
其素看看崔,又看看皇帝,躬身礼了礼,步下殿中,同崔做了个请的手势:“崔大人请。”
皇帝既然发了话,那清风殿中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崔做了礼,随着其素退了出去。
二人退出殿外,自汉白玉所制的台阶上一路走下去,渐渐远离了清风殿,向着宫门方向而去。
“小崔大人。”其素脚步慢下来,叫了一声。
崔这才随着他慢了身形,扭头看他:“内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大人以为,陛下适才,是何用意呢?”其素知道崔是聪明人,而且陛下叫他来送,显然是授意他把话说清楚。
念及此,其素又忍不住想失笑。
陛下心思何等深沉,唯恐崔不能够体察上意,还特意叫他来把话说透了。
果然,崔摇了摇头:“我入京时日尚浅,猜不透陛下心思,还要请内臣提点一二。”
其素忙道了一声不敢,才又说下去:“大人和刘光同交好,陛下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如今,王芳倒了,我是不跟他们争这个的,陛下再信刘光同,也不会放任他同朝臣推心置腹,尤其是你这样的科道官。”
话说到此处,崔就拧了眉头。
怎么又是这件事?
他记得上回就是因为这个,刘光同一连闭门不出好多天。
后来又十分欢喜的跑来告诉他,事情都过去了,陛下的猜疑也放下了。
这算什么?陛下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要什么时候拿出来提一提?
崔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其素。
其素打了个笑脸,又添道:“还有就是,此次崔溥出事,陛下趁机警告警告你。”
“我?”崔一愣,反手指了指自己。
“前车之鉴,需得后人鉴之、惧之。”
其素短短的几句话,崔就已然灵台清明了。
扯上刘光同,不过是随手的。
最重要的,还是在这里。
自己怕的太快,又少不更事,难保不会得意忘形。
陛下抬举一个人虽然容易,可是如今看来,却没有比他更合适继续在这场戏里唱下去的世家子了。
与其等到他忘乎所以走错路,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好好的点拨点拨,叫他心里有一怕,叫他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崔吞了吞口水。
这样看来,从陛下让刘光同授意舅舅上书请立谈贵妃,再到授意他上书这道参奏孟夔的折子。
这每一步,都是陛下早就算计好的。
一石三鸟……不,陛下这一箭射出来,不知中了多少只鸟。
谈家、甄家、敲打刘光同、警告他,将来还有顺其自然的赐婚谢鹿鸣、拉谢家入朝……
崔深吸了一口气。
无怪世人说伴君如伴虎。
也怪不得刘光同心较比干多一窍。
皇帝那样高高在上,握着世人的生死。
若他是个色令智昏的无能君主,倒也好了,无非落个暴戾之名。
可他偏偏是个精明睿智,御下有方的皇帝。
崔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惊。
他知道,想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远。
崔回过神来,与其素稍稍拱手:“多谢内臣提醒。”
说完后,便自顾自的迈步远去。
其素见他既已明白,就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摇头。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能做到崔这样沉稳的,也算得上少见了。
他正想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那个,就是应天府的崔吗?”
其素认得这个声音,便忙回身去请安:“太子殿下。”
这位小太子,近来入宫的次数,是不是也忒多了些。
其素有些狐疑,稍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57:六百里加急
太子嗯了一声,也没再正经的看其素,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崔离开的方向。
沉默了许久后,太子咂舌道:“那就是崔吗?”
其素啊了一声,把头更低了一些:“是,那就是小崔大人。”
太子沉声笑了笑:“就是他啊。”
其素一愣。
这感情,太子爷认识崔?
其素眼中的狐疑就更浓了:“殿下,您认识小崔大人?”
“不。”没成想,太子却否认了。
否认了一声之后,他又随口道:“只是听燕翕提起来几次,说他”
至于后话如何,太子并没有再同其素讲,只是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其素心中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好躬身送他远去。
太子一边往宫外去,一边心中想。
燕翕几次说起崔,都说他盛名之下,果真不负。
崔啊,是个可塑之才。
诚然了,若他没有些个真才实学,父皇也不会这样重用他了。
不过与崔相交,还需慎重。
这也是燕翕当日劝过他的话。
他有他的筹谋,父皇每日所谋之事,他也全看在眼里。
为君而言,父皇所做全都是对的,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若将来疑心这样重,说到底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他不愿意做个孤家寡人。
想到孤家寡人四个字,年轻的太子爷脸色就沉了沉。
是,他一时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虽然皇祖母一向不喜欢提起母后,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