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素垂下眼去。
他并不知道先前清风殿发生的那一幕,便只觉得高孝礼委屈得很。
他听闻高孝礼对清和县主这个外甥女还是很疼爱的。
这位尚书大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却长期养在保定府,不在跟前。
所以后来县主养在他跟前的时候,他是呵护备至的。
县主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呢?
殿内是长久的沉默,许久后,皇帝才略退了退面前的碟子。
其素会意,便上前去尽数重新装回食盒中,便要撤下去。
只是他提步要走时,皇帝又开口吩咐道:“你去挑一些珍贵的药材,再挑些稀罕的物件,送到县主府去给清和吧。”
其素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应了下来,后话不提。
再说高孝礼那边一路出了宫,待回到家中去,更衣时才发觉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很清楚,他今天是恃。宠。而骄了。
这不是为臣者的本分,他逾越了。
正好高子璋听闻他从宫里回来,便过来请安,顺道问一问薛万贺的事儿怎么处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41:惹祸上身
高孝礼才换了衣服,叫他进了屋里来,看也没看他,只是冷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这件事情,陛下有陛下的心思,轮不到我们多说。”
一听这话,高子璋心下便是一沉,知道多半没得到想要的结局。
此时再去看他父亲的脸色,才发觉父亲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高子璋抿唇:“陛下不信吗?还是有别的缘故……”
高孝礼本来是不想再多提这件事的,况且陛下有了定论,说再多也是枉然。
只是转念一想,高子璋年岁渐长,又要长久的在京城走动,本就该多接触这些事情,才能多长几个心眼儿。
于是高孝礼拉了凳子坐下去,虚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高子璋坐着说话。
高子璋顺势坐下去,一双清明的眼盯着高孝礼看。
“陛下的意思是不追究,我上了折子,陛下看过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过去了?”高子璋的音调陡然拔高,“什么叫过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寻常人,意欲行凶,也该是重罪论处的吧?
更不要说薛万贺本身就是罪臣,而他行凶的对象又是一位县主了。
怎么就过去了呢?
高孝礼沉了沉声:“意思就是,不再追究了。”
高子璋的眉头紧锁,显然是万分的不解:“行凶这样的大事,陛下就这样算了?”
“你自己动动脑子想一想,陛下为什么就这样算了。”高孝礼也不由的拧了眉,冷眼看着他。
高子璋便突然安静了下去。
是啊,陛下没道理会这样做的。
薛万贺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就算是处死了他,也不值什么。
所以一定是事出有因。
可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高子璋沉思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咬了咬唇,摇头道:“儿子想不出来。”
高孝礼无奈的叹了一声:“陛下不想背负骂名。成娇固然是你姨父的遗女,可薛万贺又何尝不是你姨父的亲弟弟?再说了,常言道狗急跳墙。薛家如今虽然没什么人能支应门户了,可这不表示,他们家就眼看着儿孙去死也袖手旁观。”
他说完后,沉默良久,才又续言:“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陛下也不想再多生事端,薛家人能就此安分下去,对陛下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其实”
“嗯?”高子璋听的很认真,可他父亲的话音却突然没了,于是他便追问了一句,“其实怎么样呢?”
高孝礼唇角微扬,却是一抹嘲弄的笑意:“其实成娇死或不死,过的好与不好,对陛下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薛万贺也一样。陛下要的只有贤名和大局。他追封了你姨父,又赏赐了成娇,要的不过是个贤君的名声而已。而今不再去动薛万贺,为的就是名和利了。”
听到了这里,高子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外人都觉得薛成娇是因祸得福,得皇帝陛下青睐,恩。宠。优渥。
可压根就不是这样的。
薛成娇对陛下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当然,如果薛万贺真的杀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她既然无恙,陛下自然也不愿意为了她大动干戈。
高子璋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压抑。
他把脑袋垂下去,也不再跟他父亲对视。
许久后,高子璋才闷声开了口:“所以姨父为了救他而死,他待成娇,却也不过如此。”
他口中所说的“他”指的是什么人,高孝礼当然明白了。
高孝礼摇着头,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他是君,你姨父是臣,臣为君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当日一役,如果是陛下……”那个字终究不该用在一国之君身上,于是高孝礼避讳的顿了顿,才续上前言,“而活下来的是你姨父,那你姨父会遗臭万年,为人唾弃,因为他舍弃了君主。所以不要以为,陛下就该一辈子把成娇好好的养起来,更不要以为,陛下破例给了她一个县主的衔儿,就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子璋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
然而高孝礼却先开了口,打断了他:“陛下对成娇好,都是有限度的。富贵荣华,在陛下眼里不值一提,他不过是随手舍给成娇的罢了。可真遇上事关朝局的事儿,成娇还得靠边儿站。”
高子璋也说不出他究竟是心寒,还是不服气。
总之他一直都觉得,姨父死的悲壮,是他救了当今圣上。
皇帝如今还能在太极殿升座,能享四方来贺,诸国朝拜,其实都该谢他姨父。
可今天父亲突然这样说,他也许一时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高子璋咽了口口水:“父亲也觉得,这件事就该这样算了吗?”
高孝礼眯了眼:“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要薛万贺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高孝礼心头一颤。
的确,要弄死一个薛万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且他还有把握做到滴水不漏。
薛万贺从小没吃过苦,在刑部大牢里受不了而暴毙,薛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样做,陛下又会如何想?
今日清风殿中,陛下虽然没有警告他,可那样的提点,离警告也只差了一步而已。
他真的要对薛万贺下手,陛下还会纵着他吗?
高孝礼摇了摇头:“这一局,我不能赌。”
高子璋拧眉:“为什么?”
“这是为父今天教你的第二件事,”高孝礼抬眼盯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地把他看在眼里,“永远不要去忤逆圣意。”
高子璋一凛,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孝礼长叹了一声:“我也年少轻狂过,如果放在十年前,陛下不肯受我的折子,我自己也会想办法弄死薛万贺。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深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陛下才是天下主,所有的人和事,都该由他一手掌控着。他要薛万贺生,薛万贺才能生,他要薛万贺死,薛万贺才能死。如果我去打破了这样的惯例,那下场凄惨的,就只能是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42:事有三宗
高孝礼说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吓唬高子璋。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高孝礼,只怕今日,他未必能全须全尾的从清风殿内走出来。
可是他也知道,陛下能够容他一次两次,却不会永远无底线的宽恕他。
当他惹急了皇帝,到了皇帝忍无可忍的那一天,他就完了。
高子璋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差点忘记了。
他居然会想要与皇帝对着干。
许久之后,高子璋沉声开了口:“父亲说的,儿子都懂了。”
高孝礼点点头:“你懂了,要记到心里去,将来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你年纪也慢慢的大了,早晚是要入朝为官的,如果什么事儿都只是一味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要说你自己个儿要吃亏,连带着家里,也会跟着倒霉。”
高子璋心头颤了颤,只是飞快的点头,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刑部逞凶的事情过去了大概有三日,皇帝派出去的暗线往京城里送了信来,说是崔溥和孟夔至多再有五日,就要到京城了。
这一日皇帝领了人在御花园里头闲逛。
天儿是难得的放晴了,只是皇帝的心头却还是阴沉的。
其素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陪着他身后跟着,想着两天前底下人来回的话,再看看此时皇帝的脸色,心惊不已。
皇帝面皮绷得很紧,大约走出去一箭之地,他收住了脚:“其素啊”
这一声尾音拖的很长,听的其素心里又颤了颤。
可是他也不敢耽误,忙上前两步,躬身回话:“陛下您说。”
皇帝那里深吸了一口气:“朕有几件事,你着手去办。”
其素一听这个,便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于是他略抿唇:“奴才听着呢。”
“第一,江南水患,早前户部拨了五万两银子用以赈灾,不是说闹出了些动静,江南民心不稳吗?”皇帝这话虽然是问句,可他也没等其素回话,又自顾自的说道,“传旨,叫康定伯跟着公孙睿华,再点两个户部的侍郎一起,到江南去吧。”
其素一震。
赈灾?
他不由的想要冷笑。
皇帝话未点透,可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便问了句:“那后头的事儿,还是交给刘光同吗?”
皇帝嗯了一声:“你把始末原由告诉光同,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后头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其素应了一声是:“奴才记下了。”
“这第二宗嘛”皇帝长叹一声,“给云南去个旨意,就说宫里娘娘病重,叫庄肃侯夫人带上儿女进京来请安。”
其素下意识的吞口水:“陛下,您这是怕侯爷兵变?”
是了,你道皇帝口中所说这位庄肃侯是谁?
那正是已故贞妃的生父,手握云南一方的甄籍。
皇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平视着远方,眼眸深邃:“甄籍不会。”
“那……”
其素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如此笃定甄籍不会反。
他话还没有问出来,皇帝就摇着头叹道:“他半生戎马,深知以云南一道的兵力,是绝对无法与天下十二道相抗的。甄籍不会给朕送上一个名正言顺除掉他的把柄。”
可是这样一来,其素就更加不懂了。
既然甄籍绝不会反,那又何苦把人家妻儿都弄到京城里来做人质呢?
皇帝似乎是猜出来了其素心中的疑惑,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难得的兴致还不错,便又开了口:“朕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白启桓找上公孙睿华和康定伯,他们一定有机会送信出城,再加上崔溥和孟夔已经被押着走了这么久,甄籍的眼只怕一直还盯着应天府,早就得了信儿了。”
其素啊了一声:“既然是这样,陛下怎么不早早地传召夫人和公子入京来呢?”
皇帝轻轻地摇头,又冲他摆了摆手:“就是要到这个时候,才能警醒甄籍。他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只怕早就猜出来,甄是要动一动云南了。只是他是死还是活,朕心中如何想,他还不清楚。这个时候把他妻儿传进京城,无非是告诉他,即便将来生了什么变故,也好好收敛着,朕是不欲将甄氏一族斩草除根的。”
听到这里,其素才明白过来。
只是这个提醒儿,未免太隐晦了些。
万一甄籍参悟不了,又当如何呢?
可是其素没有再问。
皇帝有皇帝的布局。
他既然动了心思,要扣住人做所谓的人质,话也已经吩咐出了口,就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了。
其素深吸了一口气:“奴才都记下了。”
皇帝又嗯了一声:“第三件事儿嘛,严竞的案子也快该彻底的了结了,你那头收尾的事儿一定得做好。大理寺不是出了缺吗?谈家那个谈昶旭,上一回朕听谁提起来过,说他还不错,这事儿你记到心里头,等事情忙完了,提醒朕一声儿,把他放到大理寺去吧。”
其素却先愣了愣。
谈昶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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