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4。23。
庄言放松呼吸,大脑狂转,穷思竭智,思考解题办法。
22。21。20。
宋丹绝望看一眼大屏幕,蘑菇云已经飘散垂落,核火球也在半空熄灭殆尽,残破如飘絮的极光星星点点挂在天空上,仿佛为栖凤基地奉送凭吊的花圈。
“还有救吗?”宋丹走过去,手不由自主放在庄言耳垂上,冰凉的手捏他温热的耳廓,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歪头瞧了瞧她。
宋丹目光闪闪瞧庄言,心情澎湃不息,懊悔、歉疚、茫然纷至沓来,她千方百计动用特权将庄言弄进基地,本以为多了个自己人,没料到好好的反目成仇。如今庄言竭智尽忠,依旧难逃厄运,一千二百人即将共眠地底,她竟忍不住想开口诉苦,把一切都告诉他。
庄言瞧了瞧,宋丹晶莹的耳垂上闪闪跳动着钻石耳坠,那是珠宝店有史以来卖得最便宜的一款钻石耳坠,号称切割之精妙,只有放大镜才能看清其尺寸,堪称微雕界的杰作。她居然始终戴着。
突然,一条命令申请骤然尖利响起:“怒火凤凰就绪!战机填入发射井!”
“发射井出口融化,封锁严重!无法发射!”
尉诩茫然没有反应,在为自己的死期伤心欲绝。
庄言骤然抓住宋丹的皓腕,往权限验证区刷了一下,登陆指挥级管理权限。
宋丹僵硬得像被蛇咬了,在她惊愕的注视下,庄言拿起耳机,唇凑在麦克风上,轻飘飘地说:“无视。允许起飞,马上执行。”他越俎代庖,直接下令了。
“收到!”
宋丹傻眼了。她亲耳听到发射井出口的钢架结构被高温融化,已经封死出口,怒火凤凰显然已经无法发射升空了,他这样固执地要求发射,难道想让维内托撞死在发射井里么?
下一秒,庄言已经娴熟无比地接通了怒火凤凰驾驶舱内置通讯频道,眉目慈祥,表情松弛,柔声道:“大小姐,你还有十七秒。现在开火,一直开火,冲上天去,给我把那台臭不要脸的天基粒子炮打掉。”
电算中心主控室顿时寂静一片,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声,系统提示的电子音,音响传来的外界唰唰雨声,和a区严重受损而发出的重复单调的报警声。
17;16;15。
vv的声音撒娇传出,因全员屏息,所以竟然隐约可闻:“收到。你可不要有事啊。”
庄言微笑:“我没事,我等你回来,么么。”他挂了语音。
撒谎。
他在撒谎。
主控室的高级管理员都惊呆了,僵硬盯着庄言。
他明明已经死定了,大家都死定了。但是在最后十五秒内,怒火凤凰绝对有能力加速到三千米每秒的高速,冲出这座地下墓穴,突破音速的壁障,把膨胀的核火球远远甩在身后,一飞冲天,并且无人可挡。
在庄言眼里,没有什么不可能。就算整个基地将化为飞灰,他也要骗维内托逃出生天,活下去,去复仇。
于公,他保存了共和国太空霸权的最后希望。于私,他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尉诩缓缓站起来,扶着舰桥栏杆盯着庄言的背影。
死寂,落针可闻。
宋丹掩唇盯着若无其事的庄言,泪水扑簌滚下。她看见了庄言视死如归的独裁,和他当时伸枪入口勾动扳机一样果决。只是这次比较不幸,他们所有人都要分享这份看淡生死的冷漠,陪他共赴黄泉。
宋丹蓦然有种被抛弃的凄凉。庄言在最后一刻,不顾一切骗离了怒火凤凰,然后平静留在基地里,接受命运的制裁。
宋丹骤然闭上了嘴巴,泪水扑簌滑过鼻梁,洇进嘴角,抿唇时尝到温热的苦涩。她在心中发誓,不会告诉他一个字。
就这样过去了。
与此同时,奋发鼓舞的维内托大人争分夺秒地照做执行。怒火凤凰的一双全矢量等离子聚变引擎轰鸣咆哮,锂金属怒焰喷薄翻滚,激起的烟云排山倒海喷入停机坪;引擎充能后,维内托大人咬牙喃喃:“敢挂我电话!回来不收拾你!”娴熟操作下,在两头都密闭封死的发射井中,怒火凤凰不顾一切发射疾冲,鼓催加速,在刀割般的气流里,机翼下四门升级版30-1航空机炮怒吐火舌,在弹药出膛的瞬间,被炮管口加装的电磁加速系统临门一脚,将二十公里的射程骤然提升到110公里,动能破坏力增幅到穿山破石的程度。
然后四束火力全开的升级版电磁加速航空炮轰鸣怒射,四束荧亮弹幕攒射向融化密封的发射井末端。刹那之间,发射井尽头亮起夺目的火球,那火焰膨胀翻滚,向怒火凤凰疾冲而来;而最强战机加速狂喷,迎焰直上。
在怒火凤凰一头撞进蓬勃烈焰的刹那,劈头盖脸的碎石钢水稀里哗啦砸在草草修复的装甲上,两千五百摄氏度的高温迅速消耗装甲表面的散热涂层;而怒火凤凰以十倍重力加速度升空,3秒后刚好突破音障。于是在高热的音爆下,发射井中响起工程队炸山一般的雷鸣;怒火凤凰的机翼刮在发射井壁上,一路洒下溅射夺目的火花;夺路下冲的烈火被战机尾部堆积的音障“芭蕾舞裙”推得倒退压缩,宛如注射器里的一管火焰被压成一团——这种物理环境下,突破音速发出的爆鸣沉闷雄浑得像泰山炸碎;停机坪装甲墙上“砰砰”凸起一条笔直的浮雕,电光火石间爬升上去,那正是怒火凤凰在发射井里冲天而去的轨迹,而发射井里的高温高压甚至压垮了井壁的防护结构,以至于在外墙上凸起一条长龙。
170 搞什么啊,粒子炮而已啊,我不服啊
随后,射程高达110公里的合金弹丸像雹子击穿发射井,而纷飞洒落的钢水火岩也浇得机身遍体淋漓,怒火凤凰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加速,两公里的发射井一蹴而就,刹那到顶;撞破扑面而来的火焰,顶着劈头盖脸的碎石残砖,突然看见弹孔淋漓的终点“忽”地一下撞过来。
怒火凤凰机炮齐射,一头撞了上去。
被融合封闭的路障,已经被电磁加速炮的犀利弹丸轰成了稀松多孔的海绵结构,骤然撞上战机尖峰上的特种装甲,顿时寸寸陷退崩碎,怒火凤凰像一只挖穿地层的鼹鼠,整台机身撞上去,嵌瓷实,顶碎路障——机头装甲随之龟裂粉碎,驾驶舱摇晃得像跳蛋,细碎疯狂的震荡叫vv天旋地转。
然后,在被核平过的光滑地面上,突然细柔的泥水扑簌乱颤,宛如有暴龙王在狂奔而来;下一刹那,地面拱起个坟包,一枚遍体鳞伤的凤喙机头破土而出,宛如春笋拔地而起。在雨点乱跳的水洼边,仿佛地雷引爆,整片大地被彻底掀翻,炸开冲天泥屑,四束夺目弹雨直射苍穹,一台挂满琉璃钢水的火亮战机,宛如从岩浆中涅槃飞天的重生凤凰,凄厉长鸣着电射上冲。在沙沙倾盆的滂沱大雨里,装甲上滚落流淌的炽亮钢水激起蓬勃水汽,于是战机笼罩在如烟似幻的腾云蒸汽中央,闪耀着岩浆琉璃的烈火之光,喷薄两朵纤长怒焰,扶摇而上,只一刹那,便甩开大地,撕裂雨幕,冲破长空,荡开层云,直入苍穹,在滂沱大雨里留下一道无雨的轨迹,它离开的如此之快,天地都来不及回味拥抱它的感觉。
“怒火凤凰发射成功!”三秒后,捷报响彻整个主控室。
但是一屋子将死之人都欢喜不起来。唯有庄言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你指挥得很果决。”刘承宪反而超脱了,他分神维持着铁幕的正常运转,叹服地对庄言说。怒火凤凰上的30-1型30mm口径航空机炮是他主持升级的,对炮管进行了最新的电磁加速炮改装,利用电磁场产生的洛伦兹力全程加速弹头,可以让出膛初速达到3马赫,射程瞬间拔高一百公里,穿透力和破甲效果无与伦比。所以庄言命令怒火凤凰强行起飞,指示vv直接用机炮打穿出口,换来一线生机。
武器和工程,军用和民用,一直是密不可分的“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民用科技有时在武器界大施拳脚,淘汰的武器也可以在施工时昙花一现。
刚升级过的电磁加速炮,完成这种清理通道的暴力施工时,真是异常称职。
但是共和国的电磁炮技术始终落后于u国。在怒火凤凰还在用改进方案时,传说对方的轨道式电磁弹丸炮已经走出实验室,秘密试装,射程超过三百五十公里,初速超过五马赫,配合全球定位和指挥系统精确制导,能在雷达侦测外打穿目标战舰炮台,甚至直接击落低轨道上的太空飞行器。
正是如此,审判之光设计的运行轨道才超出了电磁轨道炮的射程。所以一切变得如此棘手。
一切都是因果。他们殚精竭虑把审判之光设计得完美无缺,但是如果审判之光真用这种反人道的方式毁掉栖凤基地,那么外交斡旋将变的苍白无力,u国将自食苦果,迎接一场真正毫无退路的全球战争。共和国一定会击落审判之光,谁都拦不住。
一个威慑武器,刚刚就绪就盲目开火,掀起全面宣战,那就是血亏,无论胜负怎么判。
在人生的最后十几秒,刘承宪想了很多,死到临头,他竟忘了写遗嘱,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只是惋惜喟叹,庄课长怎么就死在这个地方。
仿佛韩信好不容易才暗度陈仓,挥师杀出汉中,正要一展抱负,结果坠马而亡,真是日了苍天。
忽然门口一荡,一个纤弱身影扶墙喘息,失声嚷道:“我们怎么输了?”
宋丹惊讶扭头一看,瞧见肖璇跑得俏脸潮红,文静的刘海都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细眉高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扶墙细喘时,漆黑的长发落在胸前飘飘荡荡,衬着她绷脸含嗔的怒容,美不胜收。
一直抱头苦思的李新民突然一拍脑袋,嚷出一个主意,正巧刘承宪失声质问,肖璇惊讶回答,主控室顿时又吵成一锅粥:
刘承宪:“你怎么来了!”
肖璇:“你们怎么搞的,一看到装甲都被打穿了!在剑炉待着也是死啊!”
李新民:“我们不能让质子束待在弹道里!”
庄言瞟了李新民一眼,突然一屁股坐起来,急促嚷道:“我们能不能做到让铁幕偏转90度?!”
13;12;11。倒计时无情地滚动着。
刘承宪瞪肖璇一眼,不再顾及她,如临大敌的扭头扫视屏幕,回答:“工作量太大了!要修改近一半的指令!”
突然,刘承宪骤然抬起头,目光和庄言、肖璇碰撞在一起,他醍醐灌顶,突然懂了。
如果改变磁场的方向,让穿过磁场的质子束不是减速停止,而是转向错开,与中子束分道扬镳,就会杜绝聚变反应的发生。虽然这样对质子束毫无防御作用,狂猛无匹的高能质子流依旧会势不可挡地破坏轨迹上的一切,但是至少基地不会毁灭。
至少再也不会有核火球在大西北平原上升起。
能和那该死的蘑菇云说再见,真是太好了。
但是工作量太大了。能够做到吗?
只剩下十秒了。
肖璇有个优点,你不用向她解释什么,因为你懂的她都懂,你不懂的她不一定不懂,简而言之,只要你懂,她肯定懂。
在李新民拍脑袋说出那句关键的“我们不能让质子束待在弹道里”时,肖璇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普通人要在草稿纸上验算推演才能明白的结论,在肖璇脑袋里就是一蹴而就的功夫,听到李新民那句话,肖璇张着嘴一脸呆滞,脑袋里仿佛有艘高铁呼啸而过,然后她脑补出了刚才的核反应发生的全过程。你若端详她,则只能看见她表情僵了一下。
少女脑洞大过天。
然后她听见刘承宪脱口担忧“工作量太大”,顿时就不乐意了。她一直不太喜欢刘承宪焦虑的模样儿,有什么好愁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病树前头万木春,风风火火才有效率啊,要效率才能成功啊,不能成功你才愁啊,多简单的道理啊。
然后她不顾长跑的心慌气虚,嚷嚷:“那就开工啊,干啊!搞什么啊,粒子炮而已啊,科幻小说都不屑写的东西啊,就这么个破东西把铁幕打服了?我反正不服!”气焰嚣张跑过来,发挥大学生裁体牛仔裤的优势,抬脚把不知所措的白色管理级技术员踹到地上,口里嘟囔:“一边去,傻子。”一脸嫌弃地鸠占鹊巢,捋起白衬衫嚷:“来来来,改七十个参数然后重启铁幕就行了。”
10秒。9秒。8秒。时间无情溜走。
庄言已经在干活了,肖璇不怕天不怕地的跋扈样儿,鼓舞得他热血沸腾,一边盯着屏幕噼里啪啦干活,一遍呐喊分配:“我调整0区主服务器,其余人按番号调整1/2/3/4各区数据,铁幕磁场偏转三十度,完事就重启!单身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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