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市长。”李野很平静的说道,他没有直呼李克用的名字。在他看来,自己跟李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前世他们是如何对自己的,这一世决裂之后,大家便是陌路人,没有恨,也再也没有所谓的亲情。
“哦,李市长不在家。”中年妇女摇了摇头。
“那市长夫人在家没?”李野继续问道。
“在,请问有什么事情么?”阿姨继续问道。
“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李野也不知道一个阿姨问那么多干嘛,有些不耐烦的敷衍了一句。
“那…请进。”阿姨当然听出了李野语气中的不快,连忙打开门。虽然他不认识李野那车是什么牌子,但看造型,应该是价值不菲。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肯定不是她所能够得罪的。她很聪明也很识相,这就是她为什么可以在市长府做事的原因。
走进熟悉的李府,李野此时心里既没有亲近感,也没有怨恨。对他来说,这座别墅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走进客厅,苏韵荷正在那儿泡茶。一见李野进门,当即茶壶一撒,碎了一地,她脚上也沾了几滴滚烫的开水,连忙尖叫着跳起。李野见此,既没有发笑,也没有上前询问,只是静静的看着。
一旁的保姆见此,连忙过来帮忙收拾。苏韵荷则调整一下呼吸,脸上强行挤出笑容对李野说道:“来,这边坐。”
李野听后,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沙发上。坐下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将我的户口从李家的户口簿上分立出来。毕竟我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来者,没必要强挤在一个本子上。”
李野这话一出,苏韵荷当即有些发愣。她没想到李野会这么平静且不带任何主观情绪的跟自己说话,她也听说过李野这一个月来在南湖市都干了些什么大事?她原本以为再次遇见李野李野肯定会趾高气扬打她脸的,没想到李野竟然是如此古井无波,仿佛以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似的。
李野如此不计前嫌,苏韵荷竟然有些自责起来,她隐隐也觉得自己以前对李野做的实在是太苛刻刻薄了。
但个性好强如她,是不会开口道歉的。只是微微一笑,道:“哦,好。”
“那麻烦借我户口簿一下吧,我待会儿马上去附近民政部门去办理一下。”李野淡淡说道。
“好。”苏韵荷点点头,起身便去寻找户口簿,很快,她便找到了户口簿。
李野接过户口簿,直接起身告辞。苏韵荷也没留,连客气一下都没有。两人之前的经历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了。如果李野真要拿出对付仇敌的态度来,李家覆灭也就一二三的事情,李克用的屁股可不干净。一个市长能住价值数百万的豪宅?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出了门,李野刚想启动车辆走远。李克用居然回来了,见到李野连忙拉住,说:“咱们出去谈谈吧。”
“好。”李野没有拒绝,然后让李克用坐上自己的车,紧接着就近找了个茶吧坐下。
找服务员沏了壶龙井茶后,就着龙井的清香,就这么聊开了。
“在南湖市过的怎么样?”李克用开口说道,语气竟然很和蔼。李克用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李野说过话,通常李克用只拿这种语气对李苏说话。
所以,李野在听见这句话的当下居然打了个激灵,然后说道:“我不太喜欢你这么和蔼的跟我说话。”
“对不起。”李克用很诚恳的道了个歉,说道:“这些年,我们确实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呵,都过去了。”李野耸耸肩膀,云淡风轻。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你愿意听么?”李克用突然开口说道。
“说吧,我听着。”李野点了点头,端起一杯茶,吹一口气后小小的抿了一口,顿时一股清凉顺着喉咙往肚里飞溅而下,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这时,李克用的故事也开始了:“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对情侣,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非常融洽,在那个封闭的年代,他们从不隐藏情感,他们总是在一起畅想未来。男孩经常对女孩说:我一定要娶你过门,我要用最好的吉普车载着你过门,住进整座城市最好的房子里,然后生一对双胞胎,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李克用说的很动情,李野不知怎么地,居然也听得极其认真。
“……女孩却说:无论你开什么车来接我过门,哪怕是走路过来我都嫁给你。女孩同意,男孩却觉得自己如果在事业上没有成就,会让女孩跟着自己受委屈的,于是他非常努力的往上爬。就在他爬到一定位置的时候,伟大领袖一挥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那时,女孩还在读书,所以她去了乡下,男孩却因为工作的原因只得留在城市。一个月后,男孩收到女孩来信,女孩要男孩去乡下陪她,因为有一个男青年追他。那个时候正是男孩事业冲刺阶段,如果成功了,他就能进入政府任职。所以他拒绝了,后来那个追女孩的男青年通过男孩的顶头上司找到男孩,说如果男孩放弃女孩,就可以得到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故事说到这儿,李野不由冷笑出声,道:“所以,你答应了?”
李野这么一冷笑一质问,李克用非但没有反驳,眼角反而垂落两行眼泪,紧接着埋下头去,过了好半响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红着眼眶无比认真的对李野说道:“那个决定是那个男孩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决定。”
“但还是做了,不是么?”李野仍旧满脸鄙夷,道:“其实你根本不爱那个女人,你所谓的舍不得她受委屈,只是怕自己配不上她。”
“…………”李克用沉默,没有做声。
李野见此,也没有继续挖苦他。
过了好半响,李克用才缓缓说道:“那个女孩,是你妈。那个男孩,是我。那个追你…妈的男青年叫:阎军山。”
第157章:身世之谜(3/3)
“什么?”
李克用这话一出,李野当即惊叫出了声,搅乱整个茶室的宁静。好在此时茶室没有其他顾客,否则打扰到其他客人的雅兴就大大不妙了。
李野原本以为李克用跟自己说这话只是单纯的讲一个故事,或者引申出什么他人生中第二个错误决定之类的。没想到他居然抛出了这么大的惊天秘闻,搞得李野完全懵了。
“你不必惊讶,我现在跟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发生的往事。”李克用淡淡说道,眼神之中透着无限感伤,他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年轻时代,那个只要看见她微笑便会心情畅快一整天的时代。
李野没有做声,他已经调节好心绪,安静的坐在那儿,等待李克用将他的故事说完。
“……后来,我接受了那份从天而降的美妙馅饼。而你母亲,也就是婉心知道内情后对我失望透顶。最终在阎军山如水滴石穿般的追求之下,选择了他,后来就有了你。”李克用用一种伤感到了极致的语气说道。
“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孤儿院?”李野开口问道。
“你妈刚怀上你,阎军山便被调回了北京,他终究是公子哥,将来要接班的。其实他早就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他只不过是打着爱情的幌子为自己寻找婚外恋。在他回去的第二天,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阎大元帅就找到了婉心,威逼利诱一番后终于让婉心写了一份绝情信给阎军山,从此两人断绝一切联系。后来,婉心偷偷生下了你,自己却因为难产而……”说到这儿,李克用再次泣不成声。
从他悲恸的眼泪中不难看出,他确实深深的爱过这名叫做婉心的女子。
“我妈葬在哪里?”李野问道。
“不知道。”李克用摇了摇头,道:“她死后不久便被阎军山带去了北京。”
“那他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么……”李野突然又有了个疑问。
“他不知道。婉心是自己找的接生婆,嘴巴严实。她临死的时候交代我,千万不要让阎家的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你将难逃一死。”李克用如是说道。
李克用这话一出,李野当即愣了,道:“为什么?”
“上面的争斗,又岂是咱们知道的?我只知道,阎大元帅当初要杀婉心,若不是婉心写绝情信的话,估计你和婉心早就一尸两命了。”李克用轻摇两下头,淡淡说道:“也许对于阎大元帅来说,政治联姻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爱情什么骨肉亲情,算不得什么。”
“所以说,我的杀母仇人是阎家父子咯?”李野表情突然有些狰狞,从李克用的话语中,李野不难猜出当年自己母亲是多么的忍辱负重。
“可以这么说。”李克用点了点头:“如果阎军山没有始乱终弃的话,婉心应该很开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阎大元帅的威逼打压,婉心在怀你的时候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白眼了,她以前身体最健康的了,怎么可能会难产…………”
说着说着,李克用居然又掉下了眼泪。在李野的印象中,李克用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今天…可能是真的触及伤心往事了吧。
“……”李野没有说话,却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明显是动了杀机。对李野来说,既然自己的生命是用母亲生命作为代价换回来的,那么作为母亲生命的延续,必须替她讨回个公道。
虽然李野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哪怕一面,甚至做梦也没有看清过她的容颜。但李克用这席话后,李野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会比自己的母亲更漂亮了。他再也不会去羡慕别人有母亲,他可以向任何人保证:我母亲是全天下最伟大的母亲。因为…她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李野不是你的真名,你母亲给你取的名字是:沐野,她希望远离朝堂,嬉戏于荒野山林。”李克用继续说道。
“恩,知道了。”李野点点头,然后起身告辞,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冲李克用说了句:“谢谢。不管你在我的童年时期以及我的少年扮演过什么邪恶角色,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谢谢。”
说完,便走出了茶室。
出了茶室,李野突然觉得天空晦暗的好像哭过一样,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阎家!
李野的仇人名单上又添加了一个符号,上一个是聂果果。
发动引擎启动车辆的那一刻,凉风迎面而来,李野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之前没有跟阎军山相认,否则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十九年前他们就要至自己于死地,十九年后他们哪里还会养虎为患?
来到户政所,李野当即分立了个户头,并顺便改了个名字。由于李克用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一切顺利的很,不到半个小时便一切手续搞定,顺便还办了个护照。
解决完这件事后,李野也没心情继续找什么什么故人了,连夜回了南湖市。
回到南湖市,李野第一件事便是找到申屠峰。
两人约好在李野家中见面后,李野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老三,你没有把我长得像阎军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吧?”
见李野说话如此严肃,认真仔细的想了想后,摇摇头,道:“没有,暂时还没有。”
“好。”李野听后,当即松了口气,很快又接着问道:“那我问你。我长得跟现在的阎军山像吗?”
“眉宇五官有些像,但阎伯伯发福太多了,所以不仔细看是很难分辨出来的。”申屠峰的回答让李野吃了颗定心丸:“除非是跟阎伯伯很相熟,否则是很难认出来的。”
“哦,这就好。”李野点点头,又松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你觉得聂果果,张豆豆,张宇轩还有董晓琴他们能看出什么端倪么?”
“应该不能,阎伯伯跟这几家往来都不怎么密切。”
“这样就好了。”李野当即松了口气,心中嘟囔一句:现在唯一的悬念就在张老爷子那儿了,如果真如申屠峰所言,自己跟年轻时候的阎军山长得很像,那么他肯定会看出端倪。
“怎么回事啊?”被李野劈头盖脑如连珠炮似的问了几个问题,申屠峰也愣了,连忙反问道:“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个么?”
“老三。”李野很认真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阎家是我的杀母仇人,他们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你怎么想?”
“啊?”李野这话一出,申屠峰当即愣了。他没想到李野跟阎家居然这种不共戴天之仇,他还以为李野是阎军山失散在外的儿子呢?他还等着看李野成为红三代叱咤京城纨绔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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