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在雨中,很孤单,很无助,还会想念不愿想念的爸爸妈妈。
苏信说了很多很多,旁边的宋尚儒一直没有插话,苏信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他看见宋尚儒仰头望着湛蓝湖面的纵横交错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笑容。
宋尚儒和他的那个女儿安然一样,很少笑;安然笑的时候,好看的令人窒息;宋尚儒笑的时候,难看的让人无力吐槽,但是苏信知道,此时此刻的宋尚儒是发自内心的会心笑容。
宋尚儒听到他女儿以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一定会有莫大的感触。
可是苏信说的都是当年安然经历的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呀,宋尚儒却露出了微笑,而不是难过,因为对于他这种寂寞如雪已无敌的人来说,难过这两个字和他绝缘,他享受挑战和磨难,即便是听闻女儿以前经历的苦难,他也不可能将痛苦表露在脸上。
女儿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其他的,他会倾尽一切来弥补。
他拥有一切,那么安然就会拥有一切!
这是苏信的想法,看到宋尚儒脸上笑容时忽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然后宋儒尚见他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他,说道:“怎么不说了?”
“说多了不太好。”苏信笑笑。
“为什么?”宋尚儒问道。
“因为我把话都说完了,”苏信说道:“你们父女相见的时候不是无话可说了吗?”
说实话,苏信很难想象安然和宋尚儒相见时的场景,他绝对不会相信安然和宋尚儒这对父女,会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平凡的父女相见时那样抱在一起流泪的,宋尚儒这种人不会这样子,安然更加不会这样子。
苏信心想安然会不会接受宋尚儒还是一个大问题。
这是一个较真又倔强的丫头,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苏信知道安然抛下他,一个人来找沈如晦的目的绝对不会是和宋尚儒沈如韶认亲的,安然是来弄清一个她想了二十年依旧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为什么要扔了我?”
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无趣的问题,但绝对不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对!你们为什么要扔了我?你们为什么我一出生就把我扔了?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这是每一个孤儿都会想到的问题,一个让他们想想都会无比痛苦和绝望的问题,所以安然一定要弄清楚,她不知道抛弃她的人不是她的父母。
她被抛弃,是因为一场涉及到太多恩恩怨怨的战争!
然而这些是宋尚儒和沈如韶该头疼的问题了,如果不能给安然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她们母女之间的芥蒂永远不会解除。
“苏信,你说父女相见该说些什么呢?”宋儒尚说道。
苏信看了眼宋尚儒,心里觉得这个问题真够白痴的,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呗,情之所至金石定开;但是宋尚儒的下一个问题,就一点都不白痴了,他说道:“你觉得安然会和我这个父亲相见吗?”
苏信笑笑,说道:“你今天让我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理由好不够吗?”宋尚儒说道。
“当然够,”苏信说道:“毕竟我是你的女婿嘛,岳父大人。”
宋尚儒霍地转头盯着苏信,一字字道:“苏信,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当你的岳父。”
苏信对宋尚儒的回答失望之极,难道自己还要面临一段艰苦无比的考验吗?这样的把戏他玩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了,而且他才不会这么认为宋尚儒对他的态度有什么作用,安然不是赵柯那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依赖父母的女孩,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宋尚儒并不能强迫安然。
苏信笑笑说道:“岳父大人,你之前不是说你很喜欢我吗?怎么,半个小时不到,就反悔了?”
……
第680章 我喜欢就好
“我喜欢你,就要将女儿托付给你吗?”宋尚儒说道。
“你不喜欢我,你女儿也是我的。”苏信说道。
“苏信,你很自信。”宋尚儒说道。
“这个自信是安然给我的。”苏信说道。
“那你觉得,在我女儿眼中,你重要,还是我,以及我拥有的东西重要?”
苏信很不客气地说道:“我一无所有,我也比坐拥一切的你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是安然的丈夫,领证的,法律承认的,外带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再问这种问题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苏信说道:“你有什么?你能给安然什么?除了钱只剩下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父亲的角色?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恭喜你要当外公了,我也要喊你一声岳父大人。”
“你是在激怒我吗?”宋尚儒看着苏信。
“我说了,我是在恭喜你。”苏信说道。
“你好像忘记一件事情,华信集团我有25%的股份,我随时可以联合董事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宋尚儒说道:“你难道还要激怒我吗?你觉得我女儿的态度真的重要吗?我只要可以要挟你就成功了。”
“说的很对,你可以要挟我,”苏信笑笑,说道:“不过我不怕,真的不怕,而且我知道,你是不会让你的女儿重演你的悲剧的。所以你对我的考察还算满意吗?”
“苏信,人太聪明不太好。”宋尚儒道。
“小命重要;家财万贯也很重要;安然对我更重要,所以我得放聪明点,”苏信道:“即便是小聪明。”
宋尚儒看着身边不断用语言和他交锋的男人,虽然他们的谈论一直是风轻云淡,如同拉家常,但是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却绝不是家常。
宋尚儒感叹道:“苏信,半年不见,你又成长了。以前的你是一个容易冲动且感情用事的少年,有能力,有担当,有小聪明,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大智慧;但是现在,你有了,你终于明白在一个无力改变的大漩涡之中借势,大鹏展翅九天尚需借力狂风,你非天授凤根,更需要明白这一点。”
“这些都是拜岳父您的精心栽培呀。”
苏信笑道:“不过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天授凤根呢?”
宋尚儒道:“古语有云,凡作诗文书画,饮酒斗棋与百工技艺之事,无一不具凤根,无一不本天授。”
苏信道:“那你觉得谁是呢?”
“沈如晦。”宋尚儒说道。
“岳父,你真让我失望呀,竟然给自己的敌人拍马屁!尤其是在你的女婿面前给敌人拍马屁!”
苏信一口一句喊着宋尚儒岳父,摆着一副吃定你的姿态,这似乎搞得宋尚儒很没有办法。但是这句话引来别人的不满,那个别人是宋志楠,他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对苏信怒道:“你叫谁岳父?谁是你的岳父?”
这几天宋志楠陷入了莫大的惶恐之中。
刘子杰讽刺他的话竟然成真了,他的继父竟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现在苏信喊宋尚儒岳父是什么意思?
很多他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似乎在渐渐变成现实,他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更害怕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宋尚儒养他的目的是为了亲眼目睹他和沈如晦父子相残的那一幕!
苏信眯着眼睛看看宋志楠,他很没有骨气的说道:“喊你爹岳父咯。”
这句话差点没把宋志楠气的吐血,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苏信又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岳父大人,我先走了,哦……对了,我看我的志楠哥好像不太开心,脸上还有一道疤,多半是在什么夜总会洗浴中心玩女人的时候被男人玩了,岳父大人,你千万别生气,不要骂他,有话好好说。”
苏信的说话风格真是越来越无耻,气的宋志楠脸色由红转紫。
苏信可没想留在这里继续和宋志楠打嘴仗,赶紧跑路,只是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宋志楠迫不及待的对宋尚儒说道:“爸,你真的有个女儿吗?”
“是的。”宋尚儒道。
“苏信为什么要叫你岳父?他的女儿是他妻子吗?”宋志楠的声音已经很不平静了,但是他全力压抑着内心的慌张,他突然有一个妹妹,应该是一个高兴的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是的。”宋尚儒的声音依然平静。
“难道你想让他进入cicc财团吗?”宋志楠这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苏信是什么人他太了解了,绝对不是易与之辈,再加上cicc财团控股华信,是华信集团第二大股东,苏信有机会夺去cicc财团的掌控权,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更何况苏信的妻子是宋尚儒的亲身骨肉,而他只是一个继子呀!
二者谁重要,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宋尚儒的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身躯发抖的宋志楠,深邃的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忽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苏信,对宋志楠一字字问道:“你觉得你不如他吗?你把他当成你的对手吗?”
这句话问的宋志楠哑口无言,面色通红,无地自容!
是呀!你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去争取,你想要cicc财团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证明自己,对!现在你是多出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尤其是这个竞争对手不仅和宋尚儒有父女之名,还有父女之实,但那又如何呢?只要你宋志楠足够有本事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只是一个废物,cicc财团就算给你,也是坐吃山空江山倾塌!
宋尚儒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这是强者的游戏,适者生存,宋志楠需要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
所以他看到宋志楠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说:“我会击败他的。”的时候,心里更加的失望,转头望向苏信,说道:“苏信,你会把志楠当成你的对手吗?”
“我把他当成我的娘家大哥。”苏信笑笑说。
这就是差距!
宋尚儒听到苏信的回答之后,就知道他的继子输得一败涂地!
苏信会把宋志楠当成娘家大哥一样爱戴吗?
当然不会。
相反的,如果有机会,苏信会采取比宋志楠残忍一百倍的手段对付宋志楠,但是苏信不会在他面前把这些说出来,即便是在宋志楠背后捅一刀,他也会笑嘻嘻的粉饰他们这对新的娘家兄弟关系多好多亲密。
宋尚儒摇了摇头,说道:“我会把cicc财团给苏信。”
“不对,cicc财团是永远都是岳父的。”
苏信看到宋志楠那张陡然扭曲的脸庞,很客气的说道:“而且岳父年轻力壮,少说还有一百年活头,现在我们讨论这个就太不孝了。”
他可是不是傻/逼,宋尚儒在给他上眼药拉仇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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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海阔,白云朵朵。
万寿寺的一座小小庭院内,有小花几朵,芳草几株,一颗郁郁葱葱的老槐树下,还有一方石桌,石桌四周摆放着四张石凳,石凳上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小女人,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件圆领白色宽大的体恤,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布满白色斑点的的开衫针织衫,精致的短发,白的透明的皮肤,是安然。
安然的对面,是一个一身白色长袍的女人,面如玉盘,眼如明月,带着一股子雍容气质,人很美,美的并不炽烈,只是全身每一处都让人看的赏心悦目,她伸出手从石桌上砂罐里面盛出沸腾的开水,开始清洗茶具。
桌子上所有的茶具都洗一遍,再冲一遍。
这才从一个光滑如玉的白色瓷罐里面捏出一小撮茶叶,放到一个特质的白色小碗里,再次用竹勺盛开水缓缓的浇灌进去。茶叶受到滚水的浸泡,立即浮了起来,不是没有规则的飘荡着,像是一片尸体。它们根根竖起,随着滚水的注入而上下起伏,就像是一个个正在腾挪跳跃的小人。
茶叶碧绿,小碗雪白,犹如雪地里突然间冒出来的一抹绿芽。
小小庭院内,忽然漂浮着淡淡的茶香味道。
如馨如兰,又独一无二;沁入心脾,真是令人精神舒爽。
“小然,喝茶吧。”沈如韶用竹镊取了一个雪白的杯子放在安然的面前,然后纤手端着茶壶向杯子上注水。
汤色新鲜纯粹,热气薰眼茶香扑鼻。
沈如韶精通茶道,师承苏杭茶道大师龙登芳,在万寿寺出家的这些年来,更是潜心于茶道和佛学,然而前来拜访她的名人千金难求一杯茶,也就是说,她的茶艺已经有二十年没人尝过了。
“谢谢。”安然端起雪白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很好喝,芳香四溢,唇齿留香,安然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但是再好,也终究只是一杯茶罢了,而且她不喜欢喝茶,她喜欢喝白开水,平淡无味,就像她人一样。
“小然,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沈如韶问道。
“还好。”安然点点头。
安然说很好,沈如韶却觉得一点也不好,她的女儿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