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沈如晦心生亏欠的是,顾茜是替他儿子沈澈死的,宋儒尚要杀的人应该是沈澈。这一切都让沈如晦心生烦意,微微呼了一口气,对沈如桦道:“大妹,小茜的死会有一个定论的,我也一定会给九泉之下的小茜一个交代!”
说罢,沈如晦背着手走向专车,后面的沈如楠伸手拍了拍沈如桦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大姐,你放心吧,小茜不仅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大哥平日里最喜欢小茜,他一定会讨回一个公道的。”顿了一顿,她转头望向旁边哭成泪人的沈雪,道:“小雪,送你大姑回家。”
说罢,沈如楠转身上了沈如晦的专车。
沈如晦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神色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沈如楠知道她大哥心里一定非常的混乱,搭在车窗上的手指凌乱的敲击着,但是眼下家里需要大哥站出来,也只有大哥才能站出来。
扛起这一切,拖着风雨飘摇的沈家继续往前走!
沈如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道:“大哥,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沈如晦沉默了许久,忽然道:“这些你不用操心了,三妹,现在你的职务被停了,找机会离开这里,和如桦一起,把澈儿和雪儿送出国外,其他的事情,我再和父亲商议。”
沈如晦笑了笑,忽然道:“看来,是时候和宋儒尚见一面了。”
沈如楠身子一震,下意思地道:“大哥……”
沈如晦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道:“这都是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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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茜的葬礼,苏信没有参加。
不敢去,没有勇气去,马连成去了,回来后也没说什么。
荣浩要离开了,苏信同样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办法改变荣浩的想法,更不可能决定荣浩的人生,所以他只有高高兴兴的送荣浩离开,恍惚间,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了安然。
苏信驱车,穿过北京街头。
北京的街头,是全世界现代化感和古老肃穆感结合的最完美的例子,然而明代的痕迹遗留下来的很少,旧城除去紫禁城被保留外,其他的城楼早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德胜门和前门。
沿着南路,苏信来到中大附近的光明桥,再往前走便是元大都城遗址公园,那其实是一段元代城墙的残垣,沿墙卧着一条小月河,底座还牢固,上面成了土山草地,种植些不太正经的花树,一到春天就发骚,花瓣红的艳丽,时常令人遐想连篇,梦到北方村妞肥厚的屁股。
白天老大爷们和无所事事的民工在这里乘凉,练气功,遛鸟;上这地儿就成了中大学生偷情的天堂,夜夜炮火纷飞,因而这地儿是附近治安员在喜欢光临的场所,拿着手电筒往暗处巡逻,逮住一两对偷、情者,便会带到学校办公室,咽着口水审问偷、欢细节,这可比看黄、色、小说来的刺激。
苏信开着车子晃晃悠悠的在他以前生活的地方转悠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也并不是心情有多么的糟糕,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忽然感觉有点儿累了,就像打完炮之后的空虚。
活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没有什么追求,拥有用不完的金钱,和莫大的名声,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在业界媒体的眼中,他是堪比马化腾马云一样的人物,但真正的走到了这个地步,苏信才恍然发觉,他忽然很向往那些平静的生活,这或许是另一个层次的贱吧。
要说有什么遗憾,他无法放下顾茜之死所带来的痛苦和自责。
奥迪往北走到达了黄亭子,那边有个黄亭子酒吧,是艺术青年的集散地之一,下半夜晃悠着年轻的醉酒鬼,搂着浓妆艳抹的靓妞,时常令鲁田大咽口水,可惜他是一吊丝,吊丝玩儿不起这些货色,只能呆在寝室边抠脚边看岛国动作片边意淫某某女明星。
苏信将车停在小月河的草地上,春风过境,万物拔节生长,草地有点湿,潮气沁人心脾,松散凌乱的气息令人迷醉,苏信坐在草地上,望着小月河上平静的河水,远方的元大都城垣遗址公园带着一种苍凉的,迷醉的,历史感与当下感兼具的味道。
“叮铃铃……”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了。
苏信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屏幕上跳出了夏桔梗三个字,他笑了笑,摁了下接听键,眯眼望着天空,道:“桔梗,你在那里?”
“上海呀。”夏桔梗道:“你呢。”
“我啊,”苏信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没有建筑物的遮蔽,蓝的纯粹,令人窒息,他道:“我在发神经。”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夏桔梗说。
苏信道:“桔梗,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不给我面子了?”
“没有啊。”夏桔梗说:“是你自己说话没头没脑的,对了,过几天,我就去北京了。你现在还好吗?”
苏信抬头望天:“还行吧?”
“我知道顾茜死了,你心里很难过,但是现在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的,”夏桔梗顿了一顿,又低声道:“再过半年,你就要和小然结婚了,要好好的。”
苏信道:“桔梗,你难道心里不吃醋吗?”
“我祝福你和小然。”夏桔梗说:“小然是个好女孩。”
苏信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暖意,还有满心的亏欠,摇了摇头,笑道:“听你的口气,怎么好有种把我一脚踹开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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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信和夏桔梗捅了两个小时电话,在小月河前待到天色变暗,斜在天空的太阳下沉,镀上一次厚厚的金边,他才驱车离开,来到了顾茜安息的墓园。
那时天色昏黄,墓园里寂静清冷,没有人声。
苏信一块墓碑一块墓碑的找,终于在86号墓前,看到了墓碑上的顾茜的名字,以及顾茜的黑白照片,苏信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坐在坟墓前,伸手摸了摸顾茜的照片。
晚风来袭,漫天菊花飘香。
苏信躺在草地上,冰凉,圆润的草叶垫在身下,或者拨揉着皮肤裸露的部分,树木压在眼前,天空在其上也显得更近,一切颠倒过后,世界显得亲切可爱起来,就像那个已经离去的女孩,躺在她的身边,似乎也活了过来。
人活着总会说谎的,人活着也是会自欺欺人的,这个世界上的没有永远万事如意且一帆风顺的人,却永远不乏鲁迅笔下的阿q,鲁迅也是一个阿q,母亲强迫他接受封建婚姻,他选择承受的同时,又遁往日本逃避;他看透世界的不美好,拿起笔杆子战斗,但并没有改变国民的根劣性。
“苏信。”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带着哽咽的女孩子的声音。
苏信抬头望去,皱眉道:“沈雪?”
苏信站起了身,望着走过来的沈雪,多年不见,沈雪愈发出落的漂亮,穿着一件深黑色百褶裙子,衬得她的皮肤白的透明一般,但是眼睛红肿,面容憔悴,想来顾茜之死对她的打击极大。
苏信柔声道:“雪儿,你怎么来了?”
“我舍不得姐姐。”沈雪哽咽着说了一句,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苏信忽然感觉心脏被一把刀捅了一下,痛到浑身痉挛,他伸手把沈雪抱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巴抵着她的头发,目望苍凉的天空,笑着道:“傻丫头,你姐姐已经去了。知道吗?你姐姐死的时候,就在我身边,当时她是笑着离开的,她说她很幸福,很开心,你也要替她开心,替她感到幸福。”
第645章 万寿
天色,渐渐黑了。し
苏信安慰了沈雪一会儿,驱车送她回家。
沈雪一直沉默着,侧头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苏信想了想,忽然问:“最近,你家里是不是出了很多的事情?”
这个问题无异于废话,苏信对沈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谁都清楚,然而他问这个问题,只是想从沈雪嘴里套出沈达威会有什么应对策略,沈雪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点点头,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也感觉到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只是她从小没有经历过风雨,此刻只剩下惶恐和害怕。
苏信又道:“你爷爷呢?”
“我爷爷……”沈雪摇摇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哀伤:“我很久没见过我爷爷啦,他一直呆在房内,除了我大伯,谁也不见,就连我刚刚回国的大姑也不见。”
苏信点点头,看来现在的局面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她家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就是连沈达威,此刻也走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地步,他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感慨。
两人再无交流,车子穿过灯火阑珊的街头,最后停在一个巷口处,沈雪下车,对苏信说了句再见,苏信点点头,正想驱车离开。
“苏信。”沈雪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苏信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沈雪,道:“怎么了,雪儿?”
沈雪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要出国了。”
苏信怔了一下,而后笑道:“出国也好,就当出去散散心吧。”其实他不太确定沈雪能不能出国,她家的人都处于被一种隐形监视的状态,只是这些话他又怎么好跟这个女孩子说。
苏信沉思了片刻,起身离开车子,来到沈雪身边,看着俏脸带着泪痕的沈雪,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微笑道:“雪儿,如果这段时间你家有什么事情,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相信我,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走的。”
“嗯,我知道的。”沈雪抿嘴重重点点头,她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家里的长辈们都把她当成孩子看待,什么也不跟她说,但是她目睹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不知道,胸中郁结着惊慌和姐姐顾茜死去的悲伤,和无穷无尽的惶恐,而这些她找不到人倾诉。
“苏信,那我走啦。”沈雪又说。
苏信点头,目送沈雪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收回了目光,伸手揉了揉眉心,而后启动引擎,穿过繁华而令人迷醉的北京街道。
一路上,苏信心里都在想自己现在处境尴尬,要不要参与进去,自己有没有机会帮助沈沈如晦度过这次危机?自己又该如何做才能帮助沈沈如晦?
在家住小区的街边餐馆买了两份外卖,驱车停在了家门口。
苏信推门下车,提着外卖来到家里。
“今天一天,你干嘛去了?”
安然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现在还在中艺读大四,马上毕业了,特别的悠闲,也不知道毕业要做什么,要不要去上班,去苏信公司上班她是不愿意的,可能真的年末嫁给苏信当全职太太了。
“我啊,在公司啊。”苏信笑笑。
安然侧头,看看苏信,她才不相信苏信的话,今天是顾茜的葬礼呀,苏信怎么可能有心思呆在公司?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本来心里有点担心苏信的,现在苏信没事就好了。
“小然,还没吃晚饭吧,我在外面买了外卖。”
苏信笑了笑,放下外卖,说了句我上楼洗个澡,见安然点头没说话,然后转身上楼,他来到卧室,开了灯,他反锁了卧室大门,来到床头下的保险柜前,摁了几个数字,打开保险柜。
苏信伸手拿出半块玉佩,还有一封信。
半块玉佩是安然大伯安以权给他的,当初安以权告诉他说,这半块玉佩是安然妈妈的遗物;苏信将玉佩重新放入保险柜中,目光落在手中的那封书信上,这是几年前郭老给他的,当初郭老说,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不妨拆开书信,说不定里面的东西可以帮他一程。
郭老是南召省郭子健的父亲,和马连成爷爷是战友,得知他陷入巨大的纷争之中,又因为当初他救过郭老一命,因而才给了他这封书信,大概的意思是一报还一报吧。
苏信觉得既然这封书信既然涉及到沈沈达威,说不定里面的内容,可以帮助沈度过难关,因而今日忽然想起,决定打开看看。
苏信微微呼了口气,坐在床上,伸手拆开书信,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摊开,在明亮的灯光下,露出三个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只有三个字,让苏信的瞳孔猛缩的三个字:
“万寿寺!”
苏信将书信倒扣在床头柜上,手指哆哆哆哆地敲击着桌面。
他的心中陷入极大的疑惑当中,难道郭老所说的救赎之道就是这么三个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信知道万寿寺里住着以为妙慧居士,也就是沈达威的二女儿沈如韶,同样也是宋儒尚的初恋情人沈如韶!难道沈如韶就能改变这一切?诚然,二十年前宋儒尚爱恋沈如韶,两人更有夫妻之实,但是宋儒尚就会因为沈如韶而放过沈沈达威?
这可是杀父之仇,外带夺妻之恨,还有灭子之痛呀!
宋儒尚的父亲是被沈达威和薛忠达害死的;宋儒尚和爱恋的女人沈如韶是被沈达威强行分开的;宋儒尚和沈如韶怀的孩子是被沈达威害死的;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上面更深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