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老胡会答应拿出一万块钱吗?苏信心里真没有底。
苏信还在思考,可老胡的声音已经响起:“这,这位兄弟,这么多钱,我,我拿不出来,可不可以少点。”他用几近哀求的声音,恳求西装男子。
西装男子点头:“那好,喊交警来。”
简单直接,一句话,又让老胡陷入绝望,因为激动,他惨白的脸又泛起了潮红,咬牙道:“别,我赔!”
西装男子再一次放下手机,极不耐烦道:“那你赔钱吧,速度点,我要去修车,把一万块钱给我,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啰嗦,给人看猴!”
一听到“一万块”这三个字,老胡胸膛里涌出的激动瞬间冷却,他心脏哇凉哇凉的,比这个凛冽如刀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他枯瘦的躯干有如悬挂于香樟树上的枯叶,北风一吹,抖动不停,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我,我,我没那么多钱……”
他一个老男人,竟然声线哽咽了起来,双膝忍不住一软,就要给西装男子跪下!
苏信猛一咬牙,忍无可忍,陡然拉了一把老胡:“老胡,你干嘛?我有钱,这钱我来出!”
“苏信,你出钱么?”
姚博文略带阴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第335章 刺心
苏信眉头一皱:“你有意见?”
姚博文瞧了苏信两眼,见他衣着有普通,很有种充大款的感觉,倒是很怀疑他拿不拿的出来这么多钱,不禁哂笑一声:“你拿的出这么多钱吗?”
“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苏信想着马上到上课时间,不想迟到,没有兴趣跟姚博文废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拨打了赵新民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老赵,我在学校门口,有点事情,你马上派人给我送两万块钱过来。”
苏信话音一落,围观的学生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两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心下很是怀疑,这家伙穿的一般,不会是拿根大蒜装大款吧?
“这,这……”老胡错愕的看着苏信,嘴巴咧开,古铜色的脸上涌出潮红,他不可置信,他真的不敢相信苏信说说的是真的,急不可耐的追问:“苏,苏信,你有这么多钱?”其实他还想说:“假如你有这么多钱,一定要帮我。”只是这句话,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他和苏信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半点关系没有。苏信帮还是不帮,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苏信一笑,不想过多解释,因为钱没到,解释再多也没用,只是安慰老胡道:“放心吧,老胡,钱马上就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点警惕的盯着姚博文,按他想来,姚博文绝不会就此罢休。
“谢…谢,谢谢,苏信,谢谢。”老胡不再怀疑,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江川中学的学生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儿,看起来,这个苏信也是个有钱的主。他感激涕零,因为激动而面色潮红,紧紧地拉着苏信的手,连声道谢,今儿自己遇到贵人了。
姚博文却是冷哼了一声。他听苏信口气这么大,开口就是两万,而且让人专门来送。不像是装的,他不禁有些迟疑,看来这个苏信家世不错,可能是什么矿老板的儿子,只是穿的这么普通寻常,很可能是扮猪吃虎。要知道,两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他,也不是一句话就要得到的,想要在这上面刁难苏信,有点难。
姚博文眉头紧皱,学校有穆云琛这个混蛋在,要用武力教训苏信基本没戏。
在江川中学,他姚博文和穆云琛,以及胡边子杰在江川中学号称三大风云人物。三人之中,胡边子杰名气最大,最受人欢迎,是个成绩好的乖乖仔;而他处在中间;穆云琛则是最讨人厌恶。
其实一直以来,穆云琛在江川中学一直很低调,很神秘。穆云琛之所以出名,是那一次穆云琛蹲在校门口吃红薯,姚博文随口羞辱了他一句,穆云琛当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二话不说踩着姚博文的脸,把红薯连灰带碳塞进了姚博文嘴里,第二天,愤恨难当的姚博文喊人找穆云琛报仇,穆云琛单枪匹马以一挑二十,打的姚博文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那一战,震惊了整个江川中学!
自此以后,“穆云琛”这三个字,被江川中学的学生所知晓!
只是,普通学生还错误的以为,穆云琛只不过能打而已,除此之外,他一无是处,根本比不上姚博文和胡边子杰。穆云琛在学校名声极臭,没人跟他做朋友,也没人刚跟他做朋友,他也不屑于跟任何人做朋友。
姚博文却不这么认为。
姚博文跟穆云琛交手了一次,印象深刻,那次打架就在488班上发生的,影响极为恶劣,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那次打架的学生全部进了医院,后来全部被江川中学开除,除了两个人之外,他和穆云琛。
当时,姚博文的老爸亲自出面,找上穆云琛的家长,回头二话没说,在医院直接扇了他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你这畜生给老子捅破了天。
“捅破了什么天?”姚博文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也是他老爸解决的,但从这些信息当中,姚博文自然知道了穆云琛这个神秘家伙很不一般,这个家伙很恐怖,这个恐怖不仅仅是指穆云琛能打,而是他的家世,恐怖的家世!
除此之外,姚博文还隐隐知道,这个穆云琛暗地里很不安分,江川中学有一群灰色地带的高年级学生,在江川中学很低调,从不惹事,但做的事情真够恶心的,他们放高利贷,赌球赌博,收钱打人,贩卖校花的联系方式,还有贩卖考试答卷。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而这群学生的老大,好像就是这个穆云琛!
打个不大准确的比方,如果说江川中学存在黑道,那么穆云琛就是江川中学的黑道扛把子,无人敢掠其锋芒。
无论是超绝的家世,还是惊人的武力。在江川中学,穆云琛都属于那一种跺一跺脚,江川中学都要抖两下的人物。只是他从来没有跺过脚,不是不想,而是没人值得他跺脚。
他姚博文如此;胡边子杰亦然!
在江川中学,他姚博文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得罪了穆云琛。从那以后,姚博文遇见穆云琛,二话不说,直接绕道走。这也是那次穆云琛出手帮苏信,他无可奈何放苏信走的真正原因。
只是他现在确实是怕穆云琛,但他不怕苏信;苏信有穆云琛罩着,他不敢用武力对付苏信,那就玩文的。
眼下明明对方理亏,这么好的机会,姚博文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可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不免有点焦躁,冥思苦想中,他心念一动,随即嗤笑一声:“苏信,看你这么想帮这司机,我不打算私了了,你也不用喊人送钱。”
说着,姚博文又转头看向身边的西装男子,道:“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处理纠纷!”
姚博文话惊得老胡呆了半天,大起大落来的太快,以至于他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还沉浸在刚才的狂喜之中,过了半晌,上面的狂喜之色才慢慢地凝固,慢慢地黑沉,慢慢沮丧,各色情绪,鳞次演绎,在风霜之中,那张脸有如一张被蹂躏的稀巴烂的柿子。
苏信同样是心里一沉,果真如此,他不开口倒罢了,姚博文也无意为难老胡,老胡最多也就是赔一万块钱了事。他一出口,姚博文看出了他很想要帮这老胡,便拿起老胡做起了文章。
这家伙长得帅,脑子也不蠢!
先不说姚博文的家世情况,今天这起撞车事故的责任,确实在老胡这一方,到时候交警一来,只怕老胡不但要罚款,没收摩托车,还要弄走他的驾驶证。要知道,这摩托车可是老胡养家糊口的营生,老胡怎么敢让姚博文报警,他宁愿出一万块钱。
苏信一心帮老胡,反而帮了倒忙,让老胡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寒风之中,苏信肚子里却有一股火烧了起来,是怒火!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姚博文就会抓住他的辫子肆无忌惮的针对他,可当时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胡给人跪下而无动于衷!
当下,老胡又是苦苦哀求姚博文,声音悲切,他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人,此刻伫立在寒风之中,弯腰驼背,拉着姚博文的衣袖,恳求之声悲切无比。
苏信不忍再看,双手握拳,内心翻江倒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姚博文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围观的人群中亦是发出悉悉索索的叹息声,可怜这个老司机。
过了良久,姚博文斜了老胡一眼,道:“老头子,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用求我……”他顿了一顿,目光落在苏信身上,笑了一声,只是笑容很冷,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还冷:“你求苏信,让他跟我赔礼道歉,我就不为难你,既不喊警察来,一万块钱也要你赔了。”
苏信表情一滞:这姚博文,够毒!
唰!唰!唰!无数道目光全部落在苏信身上,却是围观的学生们想要看苏信如何面对姚博文的挑战,虽说苏信在江川中学默默无闻,但奈何姚博文的名气太大。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场的学生知道的不少,大概就是姚博文喜欢校花秦可倾,而秦可倾当着全校人的面和苏信牵手,摆明了她喜欢苏信,姚博文妒火中烧,怨愤苏信,伺机报复。
老胡恳求姚博文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看向了苏信,目光之中有恳求之意。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叫苏信的小伙子和对方有矛盾,对方之所以这么刁难于他,就是借而让苏信难堪。只是他却夹在中间成了炮灰。
老胡和苏信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相识不到一个小时,苏信便拔刀相助,要拿那么多钱帮他,老胡心下感激不已,现在自然也不好埋怨苏信,只是希望苏信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向对方低个头、认过错。
在老胡看来,低个头不算什么,不伤筋动骨。他一个从山窝窝出来的老男人,大字不识,年近五十,整日为了一口饭而奔波,受尽白眼,早不知道尊严为何物。在老胡眼里,饭就是尊严,但尊严不能当饭吃!
但老胡不知道,对于苏信而言:尊严,比命还重要!
“苏,苏信,你再帮我一次,道个歉不伤筋动骨的,总好过拿钱给他。”老胡转而苦苦哀求起了苏信,似乎在他心里,跪着求人,比站着挨打更好,他:“苏信,算是我求你了,你就跟他道个歉吧?”
苏信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和老胡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按说能够拿钱帮他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完全可以不管这破事,拂袖而去,没必要站在这里给人当猴耍。但话又说过来,若是今天他苏信不在场,姚博文未必会低了身份,去刁难一个老司机。
因而,苏信无法袖手旁观,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苏信看着老胡这幅懦弱的样子,心下不禁生出一丝厌恶之意,根本不配当一个男人,可想起老胡的家庭状况;想起让老胡自豪无比的女儿;想起这个年近五十的老人,每日起早贪黑,经受白眼只为养家糊口。生活不易,早在前世,苏信早已品尝过那种滋味。
对于老胡这种人,又何谈尊严?
苏信心里感到一股萧索和凄凉之意,就好像这个酷寒的天气。
老胡恳求的声音愈发,渐渐带出了哭腔,苏信实在是于心不忍,心里一横:“我道……”
苏信嘴巴一张,就要答应下来,可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姚博文的那一张帅气中夹杂着嘲弄的脸,一副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模样,苏信狠一咬牙,生生把话给憋进了肚子里。
他不能这样,决不能这样!
践踏尊严,这真是比在他心口上挖一块肉,还要痛苦!
老胡百般恳求,可见苏信于动无衷,始终不肯答应,却看见那个西装男子已经在拨打电话,心下焦急万分:“苏信,我跪下给你磕头了!求你了!”他竟然双膝一屈,就要给苏信跪下!
苏信表情一滞,一把扶住老胡,大声道:“不要这样,真的不要这样!”他的咬牙切齿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恳求老胡的味道。
“苏,苏信……”老胡反手抓住苏信的手臂,声音急促地道:“苏信,你就跟他道个歉,帮我一把,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呵呵……呵呵!”狂风如刀,苏信的肩膀突然不住地颤抖,他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风里飘摇四散,落入众人耳里,真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苏信心下凄苦自嘲:“好人?我是好人?呵——我他娘的这辈子什么人都可以做,就是不想做好人!”
可此时此刻,苏信看着老胡的样子,那一张腊肉一般的脸上泛着潮红,似乎随时可能因为激动而吐血晕死,老胡的眼眶,浑浊犹如黄河水,此刻竟然泛起了泪光。饶是苏信再怎么铁石心肠,也看不下去了。
苏信不停点头,声音不住地发颤:“好,好,老胡,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