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一直都在做着封闭记忆的治疗,所以想要开启你的记忆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并不一定会成功。可是如果你想要封闭记忆的话,几个月的疗程,应该就可以彻底抹杀你的记忆……”
开启,封闭……她从来不知道,苏旭那么多年一直坚持的心理治疗是要封闭她的记忆,她一直以为,只是驱逐噩梦而已。
也许只有封闭记忆,才能驱逐噩梦……她忽地忆起,他对她噩梦的关心,占据了那样多的领域。
“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心底无力,扯出一个笑容,“顾先生,我先上楼了。”
脑袋发胀,已无头绪可言,她忽然觉得自己卷入一个未知的恐惧里,惶恐不安却又无措。
很少这样烦躁不安,即便是那些日子,顾墨寒将她折磨备至,她也是欣然接受。而现在,她怎么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
透过窗帘的缝隙,月光倾泻下皎白的光华,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啪”地一声,满室的光亮让苏伊一不适地眯了眯眼睛,转瞬间,那黑亮的皮鞋已经到了她眼前。。
他拧眉看着她身上的单衣,刚刚在门前,门只是虚掩,透过门缝,便是一道单薄的背影,安静而又落寞,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似乎在仰望月色中期许某个惊喜,又似乎在凝神之中黯然神伤。果然,就是这样的眼神。
“顾先生……”她的声音几许涩哑,水眸微红,在尽力隐忍着什么情绪。
“昨天我说过,把你的东西搬到主卧。”他沉声开口,环视着一成未变的房间,眉峰不着痕迹地一凛,“显然,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苏伊一微微张口,她倒是从早到晚都没有想起过这个问题,她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句,不会是认真的。
“明天我找人来装修,这间房子作为二楼的书房,今天晚上先把衣柜清空,该用的都整理到我的房间。”
他看了她一眼,便迈步而出,只剩下苏伊一怔怔然地站着,把衣柜清空?然后跟他共处一室,每个晚上吗?她错愕地眨了眨眼,目光那样困惑。
***
再怎么样,顾墨寒的话就是命令,她无可反驳。
硬着头皮走进顾墨寒的房间,他正在一旁气定神闲地边喝着咖啡边打电脑。苏伊一撇撇嘴,打开衣柜,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叠放整齐,她的目光在一件件衣服上跳跃,无端地,却有了奇异的感觉,心底有什么温暖在渐渐包裹。
“旁边的柜子空着。”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丢过来,苏伊一回过头,他的手依然在键盘上熟练敲打,头未曾抬起。苏伊一脸一红,总是那样爱走神,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她咬咬唇,很快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放到空的柜子里。
放下最后一件衣服,她怔了怔,陌生的感觉席卷了全身。相信吗?在这个最不可能让她想到“家”的地方,她竟然有那样一丝“家”的感觉。一个柜子,放着两个人的衣服,那样近的距离,就像现在她站着,而他,在一旁喝着咖啡……也是那样近的距离,那样温暖的感觉。她忽地觉得心底那般触动,她曾经以为的家就是这样的,不需要很大,女人做着家务,男人看着报纸,以后,还有一个孩子……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庸忙碌,却能互相关心……这就是幸福。是的,她从不曾希望过自己要嫁一个有怎样璀璨光芒的男人,那个男人,只要有责任心,对她好,便已足够。
只是,造化弄人,她最终嫁的男子却是一个钻石一样的发光体,他的光芒让她不敢直视,更何况……他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恨她而已%……
合上电脑的声音不响,在静谧的房间里也足以让她震颤。她抬起眸子,他已经站起身子,语色慵懒:“过来。”
这两个字还是极有威慑力的,每次,他要她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震慑一下,心跳加速。她不敢直视那双黑得不见了底的眸子,那样炽热的光芒,他还没有做任何动作便足以将她融化。
迟疑了几秒,苏伊一还是走了过去。心,却是如鹿撞。
一步之遥,站在他身前,足足矮了一个头,她微垂着眸子,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样的事情虽然经历不是一次两次,可每每想起,总让她脸红耳热得不行。
“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他的手扯过她的身子,桎梏住她柔软的腰肢,额头抵住她的,亮如琉璃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波光潋滟的眸,事实上,他不知道想要她说什么,调查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他的心底就开始莫名不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无论是苏伊一给的,还是别人调查的……
“……”眸光困惑,苏伊一抿了抿唇,“我不知道顾先生想要我说什么……”
“你今天看起来不对劲……”沙哑的嗓音暗沉,他的目光灼灼,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神情,“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苏旭?你跟他,一直有联系?”
心底一惊,她抬眸,长睫微颤,有些慌张地解释:“没有……我今天只是、只是碰巧遇到……我跟苏家没有联系,真的没有……”
其实的,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她溢于言表的惊慌让他心底不悦起来,又夹杂着莫名的烦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总能轻易地挑动他烦躁的神经。
“跳个舞,怎么样?”
他唇角勾起一丝微笑,一晃而过的温柔,苏伊一错愕地看着房间内的光线变得昏黄,轻柔的音乐声响起,他又走到她面前,单手搂住了她的腰。
这算……苏伊一僵着身子,直觉地心底发怵。他不会是个懂得浪漫的男人,尤其是对她,那么,是为什么?
脚步迟缓地跟上,动作笨拙而又僵硬,她并不擅长跳舞,就像上次,她就踩了他几脚,虽然,她跳得很努力很认真,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抬头。”他冷声命令,苏伊一愣愣地抬起头来,望进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依然深沉,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不会轻易地泄漏自己的情绪,虽然他的眼睛长得那样好看,可是,那里的温度都是足以让人打颤的。光生光苏。
“还记得这个舞曲吗?”他紧盯着她错愕不解的眸,“你应该记得的,这是我跟你跳过的舞曲。”
一个不稳,她一脚便踩到了他的脚背上,“呀”,苏伊一低呼一声:“对不起,顾先生……”
“那个时候,你跳舞的技术好像比这好得多了……”他眉头轻拧,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虽然对跟他跳过舞的女人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却是没有这样不会跳舞的女人跟他共舞过,至少,他的脚从来没有在舞池上被人踩过,而这个女人……
她的姿势笨拙,身体僵硬,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影子。
124
124不打自招
她的姿势笨拙,身体僵硬,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影子。
***
苏伊一彻底错乱了。
他的黑眸猎豹一般,虽然看着无波无澜,却是在探究她的神情。她垂下眸子,心扑腾得厉害。他是发现了什么?舞会,她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的,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知道这首曲子吗?”他温热的气息拂过鼻尖,“你说,因为在舞会上对我一见倾心,所以……记忆应该是很深刻的,是不是?”
他的眸光那般逼人,字字句句,都带着逼迫感,苏伊一咽了咽唾沫:“我记得这首曲子,就是……不知道它的题目。”
“嗯……”他似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地抬起她尖巧的下颚,“那么,那天呢?……你对我一见倾心的那天……听说,女人对一见钟情的男人,不管是什么,记忆都会深刻,印在脑子里一辈子。那天……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她是嘴唇轻轻张开,又合上,看着他琥珀一样的眸子,终是摇头。
“我……没有注意。”最好的借口吧,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牵强,可是,她能胡乱地说吗?
“忘了……”他轻扯嘴唇,目光看不分明,声音轻轻柔柔,连目光都是那般,“那么……那天参加的是什么舞会,你总应该记得的,是不是?”
“……”大脑一片空白,轻轻的轰炸声在耳边,什么舞会……当时的理由只是草草而过,谁会想过顾墨寒会有追究的一天?苏伊一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他,眼底是大片大片的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凝视着她,久久的,忽地笑道:“是洛城珠宝大王女儿的订婚宴,是不是?我记得那天跟一个陌生的女孩跳过舞。”
洛城珠宝大王……这个名讳,她似乎在家里是听过的,确实有这样一个舞会,她还听妈妈跟姐姐说:“得买些像样的首饰,珠宝大王的舞会,如果少了,岂不失礼?”
是了,应该就是这次了……一身冷汗,苏伊一松了口气,点头:“就是那个舞会。”
身子轻轻一僵,果然,不需要调查,他轻易地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个珠宝大王,女儿尚小,怎么可能有什么订婚宴?他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她却是轻易地落了套……
“你确定?”他微微眯了眯眼,手指轻轻地拂过她樱桃般的红唇,她的下巴不着痕迹地一低,眼底是那样勉强的笃定。她不是遮掩情绪的高手,每次,那双透澈的眸子总能说明一切。
“就是那一次爱上了我?”他的目光深沉,忽地,身子又微微向前倾了倾,鹰隼般的黑眸轻易地撷住她的视线,“说,你爱我……”
苏伊一猛地怔住,眸子也微微瞠大。对于爱情来说,这三个字是神圣的,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她会怎样眉目含羞,对着她心爱的男人,轻轻启齿:“我爱你……”
爱,这个字眼,只有两情相悦才相配,不是吗?
“不是说对我一见倾心吗?”男人的眸又眯起,几分危险的光芒在跳跃,“莫不是,你的一见倾心是假的?”
“不是。”苏伊一急声打断他的话,咬了咬唇,虽是下定决心,那几个字却在喉间上上下下,才知道,原来对一个人说“我爱你”三个字还是需要勇气的。
她猛地咽了几口唾沫,狠下决心,才困难地开口:“……我爱你……”三个字快速地说完,她很快低下头去,心快得就要跳出胸膛。
“再说一遍。”他携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的视线与他相对,那眼底的闪烁让他心底一阵烦闷,这个丝毫没有演技的女人,说得那样勉强,而之前的种种,他应该是感受不到她眼底的任何爱意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一开始就怀疑她!
四目相对,她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若幽潭,又是亮如星辰,恍然间,她仿佛看到在那幽深的瞳仁里,她眨了眨眼,轻轻启唇:“我爱你……”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明明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却悠远异常。那是心底真正的声音吗?她不确定,不敢确定,亦不想确定。
月光如银,照在她秀美的脸上,那样近地看她,她的长睫羽翼一般,在轻轻颤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眸底,那是清澈如水晶一样的眸子,却在潋滟着复杂的情绪,几许慌乱,几许羞涩,几许茫然……
心底悸动,他俯下头,携住了那片红润的唇瓣,辗转,狂热而温柔。
***
依然跟往常的每一次那样,她累得沉沉睡去。
身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他侧过她的身子,手指描摹着她的脸部曲线,她的眉总是轻蹙,眼神总是慌乱,从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姿态……他还记得,新婚之日,她的狼狈,她的绝望,她的假装坚强……
原来,那些他要给的,本不该属于她。可是,她却是接受得如此欣然淡然,没有丝毫痕迹,只是偶尔眼底流露的委屈,也只会让他觉得那纯属让人作呕的伪装。
会是谁,让她这样心甘情愿地去做一只替罪羔羊,他的手指在她的胸前的疤痕落定,恍惚之中,有这样一种意念,这个女人,怕是跟她难以扯清了,不管真正的那个罪魁祸首是谁……
“不要……”她痛苦地低喃,秀气的眉更深地蹙紧,梦里,那个满室血腥的场面再次出现,那样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惊慌,充斥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像是掉进了一个无法呼吸的深渊里,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一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似乎掉进了一个噩梦中爬不出来,脸上已经有薄汗渗出,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臂,那样紧,用了浑身的气力。
“……”她的唇微微翕动,却听不清在说什么,脸上已是冷汗涔涔,“啊!”一声尖叫,她一下子坐起身子,却依然是满眼掩饰不住的惊恐。
恐怖的梦境,血腥的气息,耳边,那样清晰的枪声在回荡,有血溅上了透明的窗,剜心一样的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依稀,巨大的暴雨声中有男人阴沉的声音:“已经死了……”
死,谁死了……是谁的声音,仿佛遥远的空间,又仿佛近在咫尺?尖锐的疼痛像一把利刀,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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