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吃慢些,后厨还有。”藻圭王爷走上前去,对着男子说。
“多……多谢老丈。”男子一边咀嚼一边应道。
“这位就是藻圭王爷,你进得府来狂吃不休,却连王府主人都不细细看上一眼?”边上有人说道。
藻圭王爷止住此人说话,缓缓坐于年轻男子身边,也不言语,就只是静待男子吃饱。
少顷,此男子才轻抚肚皮,面带愧色对着藻圭王爷作揖道:“王爷大德,在下实是饿了太多时候,无暇他顾,万望见谅。”
“无妨无妨,这正是我府中办起千人宴初衷,看你样子,想是路过藻圭?”
“王爷慧眼。在下原是居于百里外的步家村上,两月前老母辞世,嘱咐我前往姨母家投奔。无奈家徒四壁,唯一室书册,实在筹不出车马费用,只得就这么步行前往。途径贵地,实是饥饿难耐,幸得您府上这一顿餐食。”男子再施一揖,“步飞再次谢过王爷大恩。”
藻圭王爷将他扶起,问道:“你叫步飞?”
“正是。健步如飞,一飞冲天。然则如今却是这般境地,实是汗颜。”
藻圭王爷拍拍步飞肩膀以示安慰,“看你言语文雅,应是饱读诗书。”
“不敢当。不过识几个字罢了。”
“你要想去投奔姨母,我愿资你车马。”藻圭王爷一心为善,且感读书人本有风骨,如是这般必已无奈,便想帮他一把。
“步飞感恩!”步飞施以大礼,又道:“远方姨母其实久未谋面,突然造访而我又无一技之长,内心实是忐忑,不想为她多添愁绪。却不知王爷府上可缺人手?我虽文弱,但不怕辛苦。”
“这。。”藻圭王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适步飞的活计,只是感他不易,便道,“这样,我且安排让你住下,余下的我们从长计议。”
步飞当即跪拜大恩,欢天喜地跟着府上仆役去了后院。
这边安顿在镇上客栈的目荣华却是日渐烦躁。
“这个苍文,愚笨类猪!”目荣华愤愤自语,“线索还不够明确?却是这般畏首畏尾踌躇不前。”一边说着,目荣华一边将手中一颗硕大珍珠抛入空中,又再接住。
“也怪我傻,有尾托我照顾你,我就不该接下这苦差事。”目荣华收起珍珠,在掌中润一润就往棉袍上摩挲起来,“算了,送佛送到西。不然跟你在这藻圭镇耗下去,还不知要损失我多少银子。”他停了手上动作,想起呆在知日宫的有尾,“也不知我的有尾近日可好?偏巧弄无悯仙法弥漫,害我上不得山去。”思及有尾,目荣华目光温柔起来,一手托住头,身体微微一侧,似是陷入回忆。
入夜,目荣华在房中凝神静气,双手置于膝上,右手食指微动,随着他手指动作,房内一漂浮的信笺自行显出字来。书毕,目荣华微笑,吸一口气,这信笺就缓缓飞近,在靠近右眼不足半寸的位置陡然缩小,而后就径直飞入了目荣华眼底。
“若这封线索仍难解开,我便抹脖自尽。到时我也托信给我的美人儿,就说是被苍文活活蠢死的。”目荣华嘴角一歪,“仙有仙途,妖有妖路。有尾你却偏偏要助仙灭妖;我虽心知天道轮回自是善恶有报,但她们毕竟未做出格之事,同为妖属我也只能以此法指引苍文了。”说罢,摇摇头,又突地发狠道:“苍文你个笨蛋!”
目荣华行至床边,闭目盘膝而坐,少顷,他睁开眼睛,一道白光从他目中射出,照在对面墙上,似是流水遇阻而返,又弥漫开来,不消多时,目荣华面前已是一副苍文卧房画面。
目荣华见苍文房中四下无人,觉时机正好,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指立起,微微向外一指,他右眼中缩小的信笺就飞将出来,直直奔着眼前苍文房间的画面而去,最后悬空浮在那画面正中,目荣华见状,伸臂将袖子一甩,那信笺连同那白光下的画面就全数无踪了。
苍文正巧刚离了屋子,在花园走了几步想要调整呼吸重理思绪,不过走了一圈,心中更是烦躁,当下又赶回房间,一推门,又见那悬空纸笺,苍文不及多想,伸手取下,却见上面仅有三字:天、峰、鹤。
“这是何意?”苍文心中不明,却料定这必是有人暗中相帮来解他疑惑的。“只是这几个字,又指什么?”
苍文带着这张纸笺行至堂上,正想找藻圭王爷讨论一番,却见老王爷正跟一清雅男子在堂中相谈甚欢。此男子看着跟自己年纪相仿,面容俊秀,气质如兰,身形却较同龄男子瘦弱矮小了些。
藻圭王爷见苍文到来,便要为之引荐,“贤侄,这是步飞,才到得镇上,家贫孤苦,然才华横溢,我就留他在我府中了,给镇上孩童做个先生也好。”
步飞作了一揖,道:“苍文兄,刚才王爷已跟在下提过大名。幸会。”
苍文回了一礼,道,“刘老伯,此处恰有一谜,正好跟大家切磋一下,全作消磨时光可好?”说完,便把那信笺取了出来,“此谜跟铜镜有关。”
步飞接过信笺,自己粗看一眼便递给了藻圭王爷。
“却不知这是猜一字,一物还是一人?”老王爷问道。
“不如先随大家文思所至,我稍后告知可好?”苍文应道。
步飞踱了几步,手扶上下巴,片刻,说道:“不知此谜谓何,但单看这三字,一个‘峰’字,一个‘鹤’字,而苍文兄开始时言及此谜跟铜镜有关,我倒隐约记得这诗句——‘晓窥青镜千峰入,暮倚长松独鹤归’,含了谜面两字,同时又跟镜子有些联系。这句诗中有‘千’字、‘独’字,均是数量,这一个‘天’字,自有‘二人’之意,亦是数量,……”
苍文顿有醍醐灌顶之感,“确是如此了,这般就说的通了。”
苍文当下谢过藻圭王爷跟步飞,大步走出堂中,神情较之刚才自是飞扬,却惹得堂中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第五章:破镜难重圆 … 第19话
苍文得了步飞启发,已经明了辞仙楼诡异。待得藻圭王府再次收到书信,苍文便早早部署起当夜行动来。
入夜,苍文就静静站在辞仙楼门前,子时一到,面前果然又变得空无一物。而此时苍文也不再回身探查,只是依着他脑中辞仙楼影象,右脚脚尖轻轻往前一送,便碰到阻碍。“果是如此,这辞仙楼其实不曾移动,不过是障眼法将之盖住使外人不得见之,料想这应是楼前门槛无疑了。”苍文思量着,抬脚往前走去。
心知已经进入楼中,苍文四下观望,左右身前皆为黑暗不可视物,唯回头可透过楼门开启的大小角度看到对面辞仙楼虚像背部。正在此时,突听得关门声响,眼前便只剩无尽黑暗。苍文感知怪异却未有丝毫惧怕,反倒期待对方出招好能寻得破绽克敌制胜,原本就憋闷了这么多日子,此时正好一雪前耻。心下想着,苍文更是聚精会神以心驭气,小步向前。
他整个人完全置身黑暗之中,耳边也再无半点声响。苍文就定在原地跟看不见的敌人对峙。时间慢慢过去,苍文心道:“此妖是何意图?如此这般难道是想消磨我意志再出击以求胜算?如若这般那实在小瞧我知日宫了。”
苍文一边想着,一边就地坐下,打坐调息。“师父既教导我万物有灵,在未清楚其意之前我也不会妄动杀心。”苍文心下又道。
忽地外有异响,开始几不可闻,而后伴随着一声惨叫,楼门吱的一声被推开,微弱光线便又挤进楼来。
苍文猛地回头,见一人影在微光中晃动,定睛一看,却是步飞趴在地上,似在摸索什么。
苍文想着那一声叫嚷,怕是镜妖对外面的步飞出手了,于是苍文突地飞身上前将步飞扯到一边,心中念起口诀,将全身之气聚于右手,大喝一声“破”,剑诀一指,冲着前方自己隐约看到的步飞虚像之处将气箭发了出去,就听得砰的碎裂之声;与此同时,苍文步飞所在的辞仙楼亦是显出本相,其前方的虚影登时不见。
“你怎在此?”苍文感危机已过,问道。
“那夜之后,老王爷推想你出的字谜与这辞仙楼有关,我却不太知道其中因由。今夜见你已到亥时却出了门,便一路跟你到此。”步飞回道。
“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苍文觉得蹊跷。
“苍文兄莫要误会,步飞并非对这辞仙楼有何企图,不过察言观色,觉得此事必是老王爷心中所忧。步飞先得一饭之恩,而后又得王爷收容,自当有所报偿。”
苍文不答话,也不知对步飞所说信了几分。
“只是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何事?我在一边见你立于楼前,之后整座楼都消失不见,心下大骇之际,发现你往前一走也不见影踪,我等在一边,实在放心不下,壮着胆子走过来,却不知被何物绊住,扑开了门。”
苍文也不答话,心道:这镜妖以虚像混淆视听,见我此次不再上当,反进入辞仙楼本相之内,就试图将我困在其中。步飞误打误撞开了楼门,然他一介书生正被门槛绊住,未能入得这本相,所以我看得到他在镜中虚影;而我因在楼内,已经被镜妖障眼法隐藏遮盖,故不能得见我影。
“只是,即便步飞的虚像出现,也该在辞仙楼虚影门前,而我刚刚看到的虚影却是完全相反,难道是镜子位置有所变化引发?”
苍文一边想着,一边拉着步飞往藻圭王府走去。
第五章:破镜难重圆 … 第20话
清晨,藻圭王爷就见苍文早早在门前候着,忙引他入内。
“贤侄,不知昨夜是否安好?”
“谢老伯挂牵,小侄一切都好,且已搞清来龙去脉。”苍文回道,接着慢慢说来,“小侄第一次见辞仙楼瞬移之景,想该妖物定是有些道行,却不知为何并未感觉到甚重妖气,心中忐忑不敢妄动;之后明白此事应是镜妖所为,显示虚像乃其本能,倒也无需太高深的妖法。”
“镜妖?”藻圭王爷问道,“可是类似家中青镜之物?”
“正是。师父曾说,有慧根、有机缘,万物皆可修炼。”苍文一顿,接着道,“本来小侄在想,如是镜妖,那我们所见辞仙楼虚像应是跟本相相反,后来得步飞指点,才惊觉此事应是一对镜妖共同为之。”
“虚像之虚像自当跟实体无异。”藻圭王爷应和道。
“昨夜小侄入得辞仙楼内,发现其实本体未有丝毫移动,只是被障眼之法盖住混淆视听,苍文得师父教诲,在未知镜妖此举缘由前不想冤屈他们枉伤性命;只是步飞或是担心小侄安危,踉跄行来寻我,小侄陡见步飞虚像映于不远处,心中急迫,应是错手重伤其中一妖了。”
“无论如何,因贤侄帮忙,想这些妖物从今自会收敛。”藻圭王爷心下松了一口气,“贤侄不愧是我无悯老弟爱徒,有勇有谋!”
苍文闻言,摆手直道:“并非小侄一人之力,实是有人相帮才得解开谜团。”说完,心中却隐隐感觉不安,这镜妖现也不知境况如何,如他们就此消失,那他们在辞仙楼所为究竟是何因由岂不无从知晓?
此时,在藻圭镇不远处山中某山洞门口,一紫衣女子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去,这个满头梳着细小麻花辫的美人儿正是不言堂尔是。
走进洞内,尔是才看到石床上躺着一青衣女子,双目紧闭,一脸苍白。石床边上坐着另一女子,亦着青衣,却是泪水涟涟。
“入峰,归鹤如何?”尔是问道。
坐在床边的女子闻言,抬眼望向尔是,“那人竟下如此狠手!想我姐妹二人,虽搅了刘家老儿的清闲日子,但我们从未伤人,所求也不过那两颗仙丹罢了。”
被唤作入峰的女子抬手揩揩眼泪,接着道:“即便昨夜,那小子入得辞仙楼内,我跟归鹤也不过是想跟他耗几个时辰,根本未出手要与他相搏。。”入峰哽咽着说不下去,尔是走过来轻拍其肩,道:“你我虽相识不过几日,但毕竟同为新妖,见你跟归鹤如此境况,我却也不知如何相帮了。”
此时卧床的归鹤眼睛半睁,气若游丝,仍开口道:“姐姐,。。,我知自己应是撑不了太多时日,但求……无论如何,切莫再去寻那人了,咳咳……你我道行尚浅,根本无力相搏。。”
入峰却恨得咬牙切齿,愤然道:“我们姐妹为妖至今,何曾取过一人性命?只不过想少花时间省些气力多添道行,怎就落得这般境地?”
尔是说道:“不如我现在前往那老儿府上,倾力搏命,定要将那仙丹取回,到时归鹤服下就能即刻痊愈了。”
“万万不可!”入峰急急阻止,“如此法可行,我跟归鹤何须这般费力?”入峰摇摇头,“那仙丹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