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的你,跟一年前呆在诏狱里,任由我们锦衣卫鱼肉的那个小囚犯没什么两样,明白吗?”
严龙淡淡地道:“一年前幸得不死,已是苍天怜悯。一年后,督帅如要严龙的命,随时可命人来取!”
刘侨目光闪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过了良久,他才说道:“你出去吧,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与东厂暗中勾结了。你的父母还春秋正盛,有着大好时光,不要因为你的一时意气,白白葬送了你们一家人重聚天伦的机会。”
严龙知道刘侨是在自己找台阶下,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忠诚度完全生疑,但对此,严龙是无所谓的,只要不公开撕破脸皮就行!
严龙拱了拱手,道了声:“谨遵督帅谕示,严龙不敢有违。”然后,便拉开刑讯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严龙走后,刘侨随后就赶到了锦衣卫诏狱之内,找到了张扬。
他直接对张扬道:“严龙反心已起,他已经不可信了。”
张扬问道:“严龙反了?!督帅为何这样说?”
“听其言,观其颜,察其色。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受控制的严龙了!”刘侨喟然叹道。
张扬知道刘侨对于察人很有一套,所以也不再问,于是他建议道:“既然反了,那不如杀了!”
刘侨摇头道:“严龙武功已臻化境,而且他还是玄力者,要杀他并不容易,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能下手。更何况,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要如何破解劫银车一案!”
张扬沉吟半晌道:“督帅,您说严龙会不会就是劫银车的主使人?”
刘侨问道:“张扬,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张扬皱眉道:“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只是感觉而已,因为自从严龙入了京城之后,针对我们锦衣卫的怪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很是诡异。”
刘侨沉吟道:“劫银车案发生之时,他已经入了锦衣卫为官,如果真是他做的!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人各自深思,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刘侨才打破沉默道:“算了,我们不要再纠结在严龙身上了,先将手头的紧要事情了一了,再想办法对付他吧。”
张扬点头表示赞同,并向刘侨汇报了查案的情况以及熔铸银锭的进度。
刘侨听闻案情毫无进展,而银锭铸成至少还需要七天时间,心中隐然有一丝担忧,不过他并不想催张扬,以张扬的行事风格,这肯定是能够达到的极限速度了。
……
三天之后。张扬堂兄张钦培的新宅入伙。
新宅很是气派,风水位置也好,更重要的是墙很高,大门很宽敞,端的是一幢巍乎高哉的高门大宅!
良辰吉时到了,鞭炮齐鸣。接着,宾客开始入内,张钦培笑脸吟吟站在大门口处迎客。
宾客有不少,其中不乏锦衣卫的一些低级官吏,光是专诸看到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就有两名。
严龙的情报系统一贯注重于对敌方信息的收集,这是他从石滩镇分舵开始就保持下来的良好习惯,所以专诸对于锦衣卫中一些职位稍高的人的长相都很熟悉,加上这些人一上来就向张钦培自报家门,更是容易辨认。
待宾客到齐,一番热闹的场面话说完之后,张钦培宣布在庭院中开席宴客。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大堂的整幅西墙倒了!
瞬间砖石飞射,如雨点般落下。随着砖石砸在地面上,碎成细块,只见在粉尘弥漫中,“垮啦啦”地滚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银锭。
还留在厅堂中的宾客有好些人被落下的砖石打伤,惨嚎声响成一片,大堂里一下子乱成一团。
而更多人更是惊呼起来:“银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有好事者捡起地上的银锭一看,辩认了一番,便议论道:“还是上好的官铸银呢!”
“这墙怎么就塌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
在场的宾客之中,有两个神情鬼祟的人,拾起银锭一看,神色大变,连忙就溜了出去。
为了掌握舆情,东厂在京城各处都派出了大量密探,这些人没有什么很强的本事,但混迹街头巷尾,刺探消息却是一绝。这两个人正是东厂的密探。
宾客有不少人拾起银锭,纷纷上来问张钦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钦培一脸懵b,已经让这突发情况吓得不轻,被人逼问之下,更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在场的几个锦衣卫低级官吏在细细辨认过银锭质地和银锭上的司印刻章之后,面面相觑,他们显然都已经认出这批银锭就是前不久被劫的冰敬银。
这时,容易成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模样的专诸从西墙之后悄悄地溜回至厅堂之上,站到了围在张钦培身边的几个北镇抚司锦衣卫身后。
不一会,院外就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只见一批手持长刀,戴圆帽,着皂靴,穿直筒褐衫的东厂番子闯了进来。
东厂一到,气氛立即变得凝重肃杀。
……
此时此刻,在张钦培府发生的一幕,严龙是没有看到的。
因为他从清晨开始就在锦衣卫总署内办公,至少有数十个人看到他一直在指挥佥事厅内批阅卷宗,而典韦则在他身旁帮着整理文案!
第295章 抄家
(ps:感谢awesom3lei、长夜慢慢无人陪的打赏,谢谢你们!)
张钦培府邸之中。
东厂的番子亮出腰牌高声喝道:“东缉事厂番役奉钦命搜拿要犯,此处一应人等全部呆在原处,不许擅动,否则按同案犯论处。”
这名说话的番子是东厂番役十二棵中的一个档头,手下掌管着东厂的一些普通特务与打手,平时专门负责捉拿寻常官员与百姓,狐假虎威倒是可以,若论真实的武力,比起东厂的精锐“天堂”“云堂”的杀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在京城之内,东厂权势薰天,番子们通常只要一亮出东厂的金漆招牌,大多数情况之下,根本不用打,要捉拿的人就束手就擒了。
这名东厂档头接到密探(其实就是一些街头的地痞流氓)的密报后,得知被劫的赃银出现在张钦培新宅中,如获至宝,立即带齐兵马从邻近这个坊区的卫所赶来捉人。
这个档头站于前院台阶之上,挺着腰杆,一脸威严地道:“谁是此宅的主人,站出来?”
张钦培脸色发白,但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便上前一步,躬身向这名档头道:“小人张钦培,就是这幢宅子的主人,今天是我新宅入伙的喜日,上差们有幸驾到,令敝宅蓬荜增辉,不如就请各位上差进内堂饮上一杯入伙酒如何?”
这名档头冷冷地看了张钦培一眼道:“好,你自己承认了是这宅子的主人就好。众差役听令,将这劫银凶杀案的主谋犯给我擒下了!”
一众东厂番子喧然领命,就要上前动手。
张钦培一听到这话,心中虽然慌乱,但也知道东厂来人必是跟厅堂里满地的银锭有关。他急忙上前连连摇手道:“上差们,冤枉啊,请听张某一言。我也不知道那些银锭为什么会藏在我府中的墙里,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在下的,请上差们查清楚后再捉人啊。”
他这一解释,这名档头更是听得冷笑连连,突然拔出腰间的苗刀,一下就架在张钦培的脖子上,怒喝道:“有哪个贼会承认自己是贼的?!有没有冤曲,回到我们东厂再说。”
张钦培听说过许多关于东厂捉人之后,栽赃陷害,曲打成招,敲诈勒索,最终还要害人性命的事,听说自己要被锁拿到东厂,不禁吓得双腿发软,为保住性命,他口不择言地对这名档头道:“上差,小人乃锦衣卫北镇抚使张扬的堂兄,请上差们看在你们同朝为官的情分上,听一听小人的申辨。”
这名档头听罢,看着张钦培怪笑道:“哦,原来是锦衣卫的人啊,那就更好了。小的们,还不动手?!将堂上所有人全部都给我捉起来,不要走漏一个。”
东厂番子,立即动手,拳打脚踢,高声喝骂,叫堂上所有人跪下。
几名锦衣卫的百户见了,心中有气,其中一个叫陈滨铨的踏步上前,指着东厂番役们道:“你们东厂的人不要欺人太甚,我们锦衣卫的人岂容你们说抓就抓的。”
那名东厂档头见了,怪叫一声道:“唷,原来锦衣卫的陈滨铨百户也在这啊,这就更巧了。来人啊,先把他给我拿下。”他以刀戟指着陈滨铨,对身旁的其他东厂番子下命令。
东厂番子飞扑而至。
陈滨铨冲动之下,说出刚才的气话,之后立即就后悔了。因为赃银在堂上,东厂前来拿人,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自己这样地公然阻挠东厂办差,依律被视为同犯,到时要杀要剐则完全是东厂说了算了。
他正踌躇着要如何应对。
突然,在他的身旁两侧传来了暗器激射的锐响,只见漫天的亮光从他的手臂两旁象网一样撒出,笼罩向那几名朝他冲过来的东厂番子。
这些暗器名叫柳叶片儿,是一种形状象柳叶,但体积只有柳叶十分之一的铁制刀片,属于锦衣卫们惯常使用的非常有名的暗器。
这些柳叶片儿有一大把,一撒出去,立即射死了靠近的那四名东厂番子,还打伤了旁边站着的两名番子。
那名东厂档头亦在暗器笼罩范围之内,但他的武功较好,一个腾身跳起,堪堪避过那些袭向自己的柳叶片儿。
陈滨铨见状,心中的惊骇可以说是无以名状,他连忙回身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两名锦衣卫同僚,急声问道:“你们怎么出手了啊?!”
那两名锦衣卫一脸懵b的看着他,连连摇头。
东厂档头落回地面上,大吼道:“统统给我拿下,有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东厂番子扬起兵器朝在场的几名穿着便服的锦衣卫冲过去……
随后,宅子外面又有增援的东厂番子蜂涌而入……
里面杀声一片,但在张钦培新宅子背后的胡同里,却是静得很,专诸悠悠然地在巷子里穿行而过。
他还是那副大腹便便的商贾模样,十足十就是一个要去花街柳巷寻欢的猥琐大叔,没有人可以想得到他是一个杀人不留痕的顶级刺客。
方才他在张宅里,一直不动声色地藏在那三名锦衣卫身后的人群里,待东厂厂卫与锦衣卫起冲突后,抓住时机,在人群夹缝中施放出那些柳叶片儿,他放暗器的手法又快又隐蔽,即使是先天境的高手都难以看清,便别说是在他身旁的那些普通人了。
他放出暗器时,力道拿捏得正好,既可以杀了几个东厂番子,但又不至于让他们伤亡惨重。这样一来,便造成了锦衣卫畏罪拒捕,杀害东厂执刑人员的现场假象。
东厂的人一死,现场一片混乱,他趁着众人四散逃窜之时,借机溜入内堂,又从内堂潜至后院,并从后院翻墙而出,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阳光正好,京城里还刮起了风沙,太阳照着灰蒙蒙的一片尘霾,将苍穹下高高低低的宫殿与宅邸院落映照得如同幻境里的虚影。不一会,专诸在一片风沙中消失不见。
张宅里持续传出刀兵相伐之声以及惨叫声,过了一会,一切重归平静。
随后,东厂番子们带着一大批张府的宾客鱼贯而出,这些人手上绑着绳索,被东厂番子推搡着往东厂诏狱而去,一路上哭天抢地的,好不凄惨。
张钦培全家人以及余下一名被生擒的锦衣卫则按照超级重犯的待遇被戴上枷锁,关进了铁囚车,一路尾随队伍而去。
此情此景,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东厂之势,可窥一斑。
第296章 猜疑
当天,消息就传到了张扬那里,听完之后,他震惊得连手中的茶杯都打翻了。
前来禀报的侦缉署锦衣卫从未见过张扬如此慌张的模样,愕然地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张扬平复了一下情绪,问这名锦衣卫道:“消息确实?!”
“千真万确!”
张扬深吸一口气,问道:“督帅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这名锦衣卫道:“督帅现在不在锦衣卫总署内,听说是回府了。我已经派人前去禀报了。”
张扬颤着声音道:“快,快备马,我要去督帅府。哦,不用了,我自己直接去吧。”说罢,张扬象一阵风似的掠了出去。
张扬连护卫都没有带,从诏狱出来之后,他便策马疯狂地朝刘侨府上飞驰而去。
一路上,张扬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这么多年来,在他心底深藏着的所有恐惧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