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道:“看来天人劫的经历已经让你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季寥微笑道:“这样不好么?”
天书道:“只要你觉得好,便是很好的,我只怕,你越变越多,到后来都不喜欢自己。”
季寥道:“我不会。”
天书道:“为什么?”
季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自己,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
天书呵呵。
…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道家三十六观,花间派的百花谷。
一名女冠弹着琵琶,轻轻唱着这首词,那种空婉约的意境,在虚空里飘荡,令人生出无限遐思。
琵琶声停,歌声终结。
女冠着一身素白,向季寥盈盈一礼,说道:“人生苦短,命运却漂浮不定。今天手足俱全,死后也不过是一黄土。来如春梦兮去似朝云。季寥真人指点我人生无常,一切皆是色空的妙理,却是补全了我花间派心法最后一点缺失。”
花间派是道家三十六观,但创派祖师却是由佛入道,只是后人遗失了一些本派固有的精妙,从而偏颇于道,以至于花间派的法,终归不全。
女冠已经是长生真人,为花间派中,古今罕见的修道奇才,她自知花间派功法有缺漏,废了许多光阴,补全功法,终归差了一丝,得了季寥这首词蕴藏的色空真意后,便彻底补全**,修为直指花间派创派祖师。
季寥看着眼前女冠道:“无需感谢,我只是希望你能给黄泉宗主造成一些麻烦。”
女冠道:“真人虽然别有目的,但我本身是不对胜负萦怀的,此生能补全花间派之法,我已然了无遗憾,这一切都是源自真人。”
说话间,她轻轻一笑,道:“若是真人不嫌弃我是个将死之人,妾身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如何。”
季寥笑了笑道:“花非花,雾非雾,女非女。”
女冠神色微微讶然,因为季寥说出玄关。她本不是女儿身,只是后天变成的。
女冠还欲再跟季寥说几句话,忽地轻轻一叹道:“黄泉宗主,是你到外面了么?”
“是我呢,百花谷风光美好,我不忍进来将其破坏掉,还请白掌门出来受死。”少年宗主的声音悠悠传来。
女冠道:“以黄泉宗主你登峰造极的修为,杀我一个弱质女流,自是弹指之间,怎么又会伤到花花草草呢。”
少年宗主淡淡道:“白掌门你的修为已经极高了,可不算什么弱质女流,而且你旁边那人在百花谷中,也会动摇我心神,如此一来,我要再分心不伤到里面那些奇花异草,已是不能。”
女冠道:“原来黄泉宗主是怕季寥真人。”
少年宗主道:“不是怕,只是还不到见面的时候,他也不想在此时见到我。”
女冠美眸流落在季寥身上好一会,她嫣然道:“若我来世生为女儿家,定会被季寥真人偷走心。可惜我生错了,也生不逢时。真人,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白香香。”
季寥轻轻道:“我会一直记住的。”
“嗯。”女冠轻轻点了点头,走出百花谷。
到了谷口,她忽地又折返,采了一朵菊花,插在胸前。她道:“本来插在头发里也是很好看的,可惜我还未老。”
季寥负手而立,瞧着女冠插花后,一步步走出谷外。
天书道:“你们认识早一点,一定可以做朋友。”
季寥道:“已经是了。”
他一步迈出谷外。
少年宗主微微惊讶,这一恍惚间,女冠便迈着奇异步伐,绕着少年宗主走了一圈。
霎时间花开如海,风吹如浪。
少年宗主便困在花间派的百花阵中。
天书道:“可惜白香香爱惜百花谷的花,否则以此布阵,威力更大。”
季寥道:“你错了,若是百花谷的花用来布阵,黄泉宗主不出片刻,便能破阵。因为那些花,终归跟她不是一体。现在她以自身之气布阵,威力固然减弱,却也无隙可乘了。”
天书道:“这也得归功于你,你出谷惊动了黄泉宗主,否则白香香没机会布置阵法。”
季寥闭口不言,注目正在斗法的两人。
黄泉宗主身上泛出淡淡的红光,红光过去,比神兵利刃还可怕,削去百花的花枝。
不过那些断落的花枝,很快又复归原位。
百花随生随灭,跟黄泉宗主的红光纠缠在一起。
天书道:“那些红光是杀气,只是杀气怎么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季寥没有回答,过了一会,突然道:“黄泉宗主还未用出真本事。”
天书道:“这些杀气,难道不是他过去隐藏的底牌?”
季寥道:“是的,他擅长宇宙之道,但我还是感觉出来,除却宇宙之道外,他还有一门更加恐怖的神通。只是我想不到,他还有这门功夫。”
天书道:“现在的你,对上他有多大胜算?”
季寥道:“五五开。若是赵真人输给他,且我再无进步,只怕我的胜算会降低一分。”
天书道:“照我说,你跟赵真人联手,或者去找那个神主。”
季寥道:“赵真人自有她的道,她是不会跟我联手的。至于神主,她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若是对付莲花生大士,她倒是有可能出力。”
“你说的很对。”不远处有冉冉碧烟,其中正是神主婧衣。
第125章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季寥朝神主笑了笑,说道:“听说神道修行到高深处,凡是心念其名,便能感应,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婧衣”微笑道:“这方时空的格局变动很大,所以我向本尊借了一部分神通过来,才能做到这种事。倒是你,明明没觉醒,也能取得飞跃的进步,让我颇有些意外。”
季寥淡淡一笑,并不解释,继续注目少年宗主和女冠的恶斗。
他知道神主和黄泉宗主怕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这个家伙不会出现在这里。
季寥、神主、黄泉宗主三者间,不知不觉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神主如今显然是最弱的一方,所以她既要跟季寥合作,也得跟黄泉宗主私下做些交易,绝不能使季寥和黄泉宗主一家独大。
还有一直没有现出行踪的莲花生大士,亦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可季寥并不在乎这些,如今的局,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经历。
何为虚妄,何谓真实,并非是一个结果能弄清楚的。
他眼眸微微眯着,女冠和黄泉宗主的交手到了尾声。
只见黄泉宗主踏着奇异步伐,每踏出一步,力量便增幅一层,到了第七步,黄泉宗主身上的红光璀璨到无以复加,毁灭一切。
如同镜子破碎,百花齐放的景象化归虚无。
季寥心头无比意外,因为黄泉宗主最后用出的步伐,分明是无生的北斗七杀剑术。
那可是无生的绝学,为何黄泉宗主会使用。
而且现在是过去,难道无生和黄泉宗主有某种神秘不可测的联系,如此一来,季寥对黄泉宗主真实身份的判断,又有了偏差。
无生、黄泉宗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有共通处,那就是都样貌十分年轻,而且来历神秘。
女冠从空中飘然落下,怔了证,随后往百花谷走去。
她身影消失在百花中,连同一切气息都泯灭在里面。
季寥很清楚,今后她便是百花谷的一部分了。
少年宗主看了看季寥,随后转身离去。
季寥很清楚,此刻他出手,一定能重伤这位他在世间的对手,可是他更清楚,赵真人此时更渴望这个对手。
直到黄泉宗主彻底远去,“婧衣”道:“过了今日,这人的可怕程度又要上一分,你真要放任他继续积累威势下去?”
季寥道:“他未必能过得今日。”
“婧衣”淡淡笑道:“你真以为太上道宗那小丫头能把他如何?”
季寥道:“你很高高在上,但你也不要忽略一些事。要知道,即便是微末凡尘,也有可能抵达天空的。”
…
大河滔滔,将无垠大地分成两截。如果从天空往下看去,分明会觉得,这条河像是一条深刻至极的剑痕。
黄泉宗主走到了岸边。
这条河叫做通天河,传说是一道剑气所化。
此是无可考究的事,但黄泉宗主却知道这是真事。
赵真人便在河水上,脚下是一叶无底扁舟。
纯阳道宫也有这样的扁舟,只是比赵真人脚下的扁舟少了一些道味。
少年宗主看向赵真人道:“你说人可以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么?”
赵真人道:“万物皆是不断变化的,不同时间,不但河流不同,连人也是不同的。所以人不可以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往常的赵真人是随性的,今日却截然不同,她露出执着刚烈的一面。
过去的随性,是生活的表象。如今的刚烈,是为了捍卫自己的道,那是她生活的本质。
少年宗主道:“你跟我预料的差不多。”
赵真人悠悠道:“黄泉宗主,你不必对我用什么攻心法,论道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咱们不要费口舌之争。”
铿然声响,赵真人背后飞出一柄神剑。
神剑刺破虚空,点杀黄泉宗主。
黄泉宗主身子一晃,霎时间,面前的大河涌起滔天巨浪。
崩的一声,浪花散为无穷水滴,每一滴都是可以穿山透石的剑气。
密密麻麻的水滴,袭杀赵真人。
刹那不到,赵真人身遭的空间,千疮百孔,无数奇异恐怖的能量迸发,那都是不同空间的地火水风泄露到此界。
黄泉宗主这一招,将他的空间之道,展示得淋漓尽致。
神剑爆射出无量金光,化作一道金桥,将暴动的地火水风镇压住。
空间亦一同凝固。
赵真人仍旧可以来去自如,她并指为剑,朝着黄泉宗主的眉心绝刺过去。
这一指剑,俨然返璞归真。
可谓大巧若拙,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完完整整诠释出太上道宗之法的精微奥妙。
眨眼不到的功夫,指剑离少年宗主的眉心不过咫尺。
但赵真人再不能前进一步,因为她和黄泉宗主有了一刹那的时间差。
她可以跨过空间,却不能跨越时间。
如同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错了,这条定理对赵真人有用,对黄泉宗主没有用。
他伸出手,往赵真人的脑袋抓去。
只要这一抓落实,可以想象,赵真人便会遭受不可想象的伤害。
黄泉宗主的一抓是不可逆,不可抗的,如同自然规律。
可当赵真人被抓住时,黄泉宗主反而蹙眉。
“赵真人”的身体化为粉末。
这不是她。
虎啸龙吟声自黄泉宗主脑后响起。
一龙一虎两道气劲互相纠缠着,朝黄泉宗主绞杀过去。
黄泉宗主心知,这是赵真人事先用了李代桃僵术,用假身代替真身,破解了他的神通。
毕竟当他发动攻击的那一刹那,自己的时间神通便会失去效用。
此刻隐匿在一旁的赵真人,正好发动攻击。
计谋说来简单,前提是得瞒过他的预感。
少年宗主广袖一招,身上响起一声激越的清鸣。
他凭空变为一只金翅大鹏,张开羽翼,几乎遮天蔽日。将鸟喙轻轻一点,那龙虎气劲,立时被啄破。
…
季寥眼中生出更多的疑色,因为这个家伙居然连金翅大鹏变化都学会了。
…
战况没有因为季寥的疑惑停止下来。
神剑所化的金桥,变成一张阴阳太极图,挡在赵真人面前,这是一层屏障,给人感觉,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穿过它。
而那只黄泉宗主变化的金翅大鹏却悍然对太极图发动冲击!
第126章 生住异灭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碰撞,无数河水爆开,化成雾气,弥漫大河,使人难以看清里面的虚实。
过了好一会,雾气才散开。
赵真人脚下的无底扁舟仍在河水上起伏,她手上握着神剑,颤鸣不止。
黄泉宗主同时收去金翅大鹏的变化,负手立在河水上,足下和河水没有间隙,但也没有河水蔓延到他的鞋底上,他仿佛同河水有一种完美的结合,成为河水的一部分,而且如同画龙点睛那最后一笔。
通天河本是赵真人选定的战场,此刻她却仿佛被孤立出去。
她没有惊慌,没有失措,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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