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慌慌张张进来的青年,苏相隐约从他身上,看出了自己早年的影子。
这是他的儿子。
这是如他当年一般的面貌。
苏相心中不禁感慨。
细数来,他在坎凌镇也有好长的年月了。
当年与清原相逢,在清原诛杀坎凌青牛之后,他与坎凌镇一少女互生情愫,也就息了多余的念头,在此定居,娶妻生子。
到了如今,他的儿子,也已生了孩子。
他不禁又想起了家乡。
这里距离老家,谈不上遥远,但也不近。
想要回家,须得行走好长一段时日,但他家乡早已没了故人,想来到了如今,就连当年的景象,都不曾有了。
这也让他失了回乡的念头。
只不过,人上了年纪,难免还是会有几分念旧,想起幼年时的场景,不免感慨。
“爹……”
那年轻人唤了一声又一声,“爹……你怎么了?”
苏相陡然惊醒过来,旋即揉了揉眉宇,人过中年,临近暮年,难免会有几分精神不佳,时常容易失神,他叹了声,道:“行了,究竟是什么事?”
“那两位老神仙来了。”这年轻人眼中满是激动,语气之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情绪。对于那两位幼时接触过的老神仙,他不禁万分激动,对于仙道,亦是充满了无尽念想。
“那两位……”饶是苏相这些年来,已是颇为沉稳,也不禁为之动容。
“正是这两位。”那年轻人引着道,就在院里。
“快出去迎接。”
苏相匆匆而起,推门而出。
……
院内二位老者,年岁俱已不小,面容苍老,然而都有仙风道骨之态。
这二位,据说从东方汪洋大海之上,驾风而来。
一位是宋老,一位是许老。
“两位……”
苏相目光复杂,充满了难言的味道,终究化作深深一声叹息,道:“未想在苏某人过中年,还能与两位再见一面。”
前些年,他在山中得遇两位,却又知悉对方与那位清原相识,故而三人便就此结识。
后来苏相请着这两位老者归家,未想,那位名为许老的神仙,竟是看见了他家中珍藏的一堆物事。
这是一堆碎铁。
乃是当年清原诛杀坎凌青牛之时,手中铁棒破碎,剥落出来的碎铁。
许老见之,万分欢喜,自称能以此炼宝,便取走了去。
苏相对于这堆出自于清原手中的碎铁,视若珍宝,万分珍贵,也是十分不舍,但是许老允诺,待得将碎铁炼制成宝,必将送归苏家。为此,还给苏相留下了十锭黄金,权当暂且押着。
苏相无意金钱,反倒对这些碎铁,有着极深的不舍,总能以此想起当年坎凌青牛之事,总能想起当年清原之姿。但碎铁既能成宝,也不敢使之荒废,再加上对方乃是神仙般的人物,也不敢拒绝。
这些年过去,苏相本以为那所谓宝物,已经一去不返了。
未想,这两位竟然还在这年归来。
这让他心中情绪似是欢喜,似是叹息,似是诧异……竟是十分复杂。
“苏小友想的怕不是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罢?”
宋老微微一笑,道:“许老一诺千金,既然当年答应了将炼成的宝物送来,自然是要送来的。”
许老脸色不甚好看,想起自己花费数十年功夫炼成的宝物,就这么送了出去,顿时心中隐隐作痛,但他早年既然答应了要将这东西送回,便也没有食言的道理。
“既然老夫早已答应此事,便不会赖了你的。”
许老缓缓往前来,道:“就算是老夫炼宝时日长久,那时你便是已经身故,也必送回你苏家,给你后辈子孙当个交代。”
苏相闻言,心中顿生无限感慨,躬身一礼,道:“许老一诺重如山,当真教人敬服。”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想到许老言语所说。
哪怕炼宝时日长久,那时自身已然身故,对方也将宝物送来。
也即是说,对方看似苍老,实则寿命比之于自身,不知要长远多少。
想起当年初见,自己还是个青年,然而对方便是这般苍老面貌,时过多年,自己已过中年,迎来暮年,可这两位,依然是这般面貌,似乎不曾改变……尽管依然苍老,却不曾再老。
“老夫一生炼宝,但不会私占宝贝。”
许老缓缓说道:“这一次炼宝,念在你苏家不是修行中人,也就没有炼制什么绝妙阵法之类,但因材质本就非凡,乃是天物,故而老夫尽数发挥其本身材质……”
他伸手取出一物,摊了开来。
刹那之间,满院骤寒。
苏相只觉浑身冰冷。
苏家长子不禁脸色白了些。
院外的树木,似乎也把树叶缩了一缩,清脆的树叶陡然有了一层白色的霜泽。
宋老目光一凝,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对于这宝贝,他本是劝说许老留下的,但许老一向固执,也就只能任由他去了。
“此为神刀,坚不可摧,锐利无匹。”
许老沉声说道:“因你苏家没有修行中人,故而老夫只将此物,炼作神兵利器,今日,交由你苏家之人,切记,不得显露于人前,否则引来灭门之灾,也怪不得老夫。”
苏相双手接过。
入手沉重。
冰寒彻骨。
这是一柄小刀,仅两指宽,七寸长,通体乌黑,光芒不显,正是神物内敛,不露于外。
苏相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念头。
这就是苏家的传家之宝了么?
章八七七 火从南来,火烧八方
茫茫东海。
两位老者结伴而行。
许老偏过头来,淡淡道:“怎么?老夫炼出来的宝贝,老夫都还没心疼,你怎么倒是闷闷不乐的?”
宋老叹道:“宝物蒙尘,正是我一向看不惯的事情。”
许老说道:“不过只是坚硬了些,不过只是锋利了些,谈不上多么神妙,对于你这样的道行来说,也谈不上多么高深莫测的宝物,实则也是鸡肋一般。”
宋老停下了脚步,道:“不,你有本事,可以回炉重练,足以让这神刀变成一柄令人心动的法宝,只是因为你顾念苏家,所以没有如此炼制罢了。”
许老默然半晌,忽然说道:“其实,不是老夫不想将此宝炼成至宝,实际上,这神刀本身材质过于不凡,以老夫的造诣,也仅能勉强凝成一柄神刀,真要铭刻符文,刻画阵法,赐予神光,已经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宋老竟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不可能?”许老淡然道。
“这……”宋老一时语塞。
“这是天杀真君清原的宝物碎片,极可能是从天宫带来的,而老夫虽然自认炼宝造诣不低,但道行有限,也不敢比之于仙家之辈,自然炼制不成。”
许老顿了一下,道:“不过,此刀若能长久温养,未必不能现出神光来,但苏家没有修行中人,多半是无望了。”
宋老闻言,不禁说道:“不若我回返苏家一趟,传下些呼吸吐纳的粗浅法门,也让这神刀,日后有重放光华的一日。”
许老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稍微沉凝了一些。
宋老心中稍微慌忙,道:“你这是干什么?”
许老冷声道:“你要回去苏家,强取神刀?”
宋老正要辩解,但语气一顿,没有开口。
然后,两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宋老叹道:“神刀之物,不应蒙尘,怎可落于凡夫俗子之手?”
许老平淡道:“早有允诺,就不劳你费心了。”
宋老叹了一声,道:“我着实割舍不下,若是你亲自取了,老夫也就认了,可你偏偏送出去了。”
“姓宋的,你要与我翻脸么?”许老冷声道:“那神铁是他手中得来的,刀是我开炉炼成的,与你什么关系?这神刀如何处置,也与你无关!”
宋老静静看着他。
许老神色冷淡。
过了许久,宋老叹了声,道:“我只是在想,当年为了取到这堆碎铁,咱们还留了十锭黄金,权且当作押金,如今神刀相送,怎么就忘了把黄金取回来?”
许老神色这才稍微放缓,说道:“黄白之物,于我等修道人有何用处?你真是要……老夫回了阁中,开炉炼器,给你炼出一筐十足的赤金来!”
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许老的炼宝造诣,已然足以点石成金,炼成十足赤金。
“哈哈哈……”宋老哈哈一笑,道:“也罢,就当是早年苏相招待你我的酬劳了,念在当年他招待也算周到,此事便到此为止罢。不过,十足赤金,老夫也颇有兴趣……”
许老不屑道:“待得回去,我给你炼出一房子,砸了你那破地方。”
宋老哈哈大笑。
然而笑声之中,陡然一声冷哼。
冷哼声从南方天际而来。
两位道行已算高深的老者,听闻此声,如有雷霆响于耳侧,轰然长鸣,脑袋空白。
待得回过神来,二人俱都脸色惨白,双耳溢血。
“炼器造诣,看来真是不浅。”
那声音徐徐传来,从南方天际,由远而近。
两人露出骇然神色,朝着南方看去。
只见南边天际,一片火红,云层染血,如同绚丽的晚霞。
然而此时此刻,尚未至傍晚时分,何来晚霞?
而晚霞不在西边,如何出现在南边?
那是有**力之人立于当世,法力溢散,天象随之变化。
这样的人物,道行之高,正是高深莫测。
只见天边一人,缓缓走来,貌若少年,黑发披肩,身着火红袍服,浑身火焰燃烧,只是眼眸冷淡,显然来者不善。
许老和宋老对视一眼,俱有无穷惊骇神色。
这个少年,他们不曾见过,也谈不上相识。
然而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已是他们二人生平仅见,甚至已是超出了这个世道。
拥有这样的道行,多半已不是人间所能容纳的了。
“仙家?”
若在以往,或许还不能确定。
然而如今封神到此,各方俱有仙家下界,那么眼前这位也是仙家,便也谈不上难以置信了。
许老看着那少年,心中忽然慌乱万分,躬身施礼道:“不知尊驾是何方仙家?”
那少年浑身火焰,烧灼了虚空,身周数丈,仿佛都扭曲了一般。
他在这里,却如同在另一个世界,只见其景,而非真实。
少年黑发披肩,眼神显得桀骜不驯,分明是一身火焰,灼热难当,然而触及其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许老颤了一颤,不知怎地,心中顿生悸动。
少年平淡道:“本座乃吕阳仙尊门下炎君是也。”
许老闻言,心中忽有些许不安,但他着实不识此人,正露疑惑之色。
可在这时,又听炎君平静道:“当年天杀真君,诛杀我兄长炎尊,此后其神体,应是经你之手,去鳞、剥皮、拆骨、去血、断筋等等步骤,最终加以炼制的罢?”
许老瞳孔陡然一缩,浑身都止不住颤动。
宋老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也是十分复杂。
“听说你手艺不差,炼宝亦是十分厉害。”
炎君平静道:“我生而为神,转而修仙,如今已成仙道,在吕阳仙尊门下,仗着仙尊门中火类仙法,仗着我与生俱来之火,也算精通炼宝,不知你我谁人造诣更高?我如今的阶段,正是要尝试,能否将一个修道之人,炼成宝物……”
许老心中凛然,自知没有转圜余地,转身便逃。
宋老同样害怕对方迁怒,也是刹那而逃。
然而炎君不过把手一挥,便见漫天火光,烧遍八方。
“本座先送你上路,待会儿清原会去见你。”
无标题章节
新唐更替。
女子称帝。
国之为周!
大周得尽天下气运,收拢各方人杰,在西方隐约有当世无敌之姿。
元蒙及梁国尚未开战,然而,大周已然主动进犯中土。
原是三国鼎立,然而蜀国灭尽,却又出现了一个比蜀国更为强盛的对手,这让梁国十分震惊,也让北方元蒙不禁凝重。
大周以蒋师仁为将,横推过来,竟是无人能够阻拦。
梁帝见节节败退,心中蓦然想起了本不该身殒的陈芝云,心中充满了愤恨之感。
“该死!”
……
北方元蒙,察觉西方出现了这么一座庞然大物,亦是颇为沉重。
原本将中土视作一块肥肉的元蒙上层人物,已是将大周视作了难啃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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