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没有接话,只说道:“把你的刀磨利了,之前杀了数十人之多,血煞之气还未散去,用以对付那头精怪,用处不小。”
“精怪?”古苍说道:“能够化人的,不应该是妖吗?”
“能够炼化横骨而开口说话的,一般来说,也应该是妖。”清原说道:“但你是例外,那庙里的鹦鹉也是例外,为什么这东西不是例外?”
古苍讶然道:“还有这般说法?”
“自然是有的。”
清原沉吟道:“它的底细,我或许能知一二。”
章五十三 伤狼
“娘,我出去玩啦。”
“不行,哎,不要乱跑,听说顾县那边出妖怪了。”
“咱们这又不是顾县,再说了,什么妖怪嘛?要是遇见妖怪我就回来,不会让它抓到的啦。”
“等等……回来……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这是一户寻常人家,虽然不算富庶,但还不必卖儿卖女,可算得是家境不错了。
说话的小姑娘,约莫十岁出头。
她叫谢璟雯。
趁着娘亲还没出来,她就逃出了门外。
然后她背着小手,蹦蹦跳跳,朝着平常玩耍的地方去了。
以往出来玩耍的小伙伴们,都没见踪影,似乎都藏在家里,他们家人多半是害怕了顾县那边的妖怪,怕孩子被拐走。
“什么妖怪嘛?”
小姑娘撇撇嘴,逛了一圈,忽然觉得无趣,就想回家。
这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在走,走得慢吞吞的。
一时好奇,她近前去看,吓了一跳。
这人是个中年妇人,五六十岁,比她娘亲的岁数都大,长得好生丑陋,瘦得皮包骨头。
“这得多少天没吃过饭了呀?”
小雯摸了摸口袋,摸出了几文钱,小跑过去,叫道:“哎,给……”
那中年妇人转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深幽幽的。
小雯吓了一跳,拍了拍小胸脯,说道:“吓死人了啦,钱给你,买个包子应该够了。”
那中年妇人没有开口,忽然一手拿了过去,抓住她的头发。
小雯头皮生疼,惊呼道:“你干什么?”
中年妇人没有开口,把她拦腰抱起,就朝山里跑去,脚下快得惊人。
“放下我……快放下我……”
小姑娘惊叫道:“你是拍花子啊?”
中年妇人眸光闪过一缕森绿色的光芒。
她脚步愈发快了。
“孽畜!”
一个冰寒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一声巨响。
有个巨石砸了过来。
那中年妇人陡然脚步一顿,抛下了小姑娘,闪到一旁。
巨石足有磨盘大小,滚滚而来。
小姑娘摔在地上,恰好面向巨石抛来的方向,当即吓得面无血色。
就在这刹那间。
一个人影闪在前头。
这人影穿着白色的衣衫,有着跟白云一样的气质。
他伸手一按,那巨石落在他手上,轻如无物。
小雯怔了怔,然后又见一旁奔出了个黑袍人。
“先生。”
那黑袍人站在一侧。
身着白色衣衫的人影转了过来,相貌端正,皮肤白皙,眼睛黑白分明,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我们两个,在这附近找你们,已经快四天了。”
清原露出几许寒色,说道:“四天中,又有七个女孩儿出了事。今日总算找到一个……”
他把手一挥,道:“动手!”
古苍拔刀出鞘,一跃而去。
那中年妇人骨瘦如柴,行动不便,只跟古苍斗了两个回合,就被一刀劈掉了手掌。
那手掌啪嗒一下落地,内中无血,更干瘪了下去,只是一层皮。
“嗷呜!”
她张口长啸,乃是狼嗥之音。
古苍赶上前,一刀落下,将她劈成两半。
然而在这具皮囊之后,居然退出了一匹狼。
这狼人立而起,尖牙利齿。
“果然是……”
清原目光一凝。
这狼脱去了皮囊束缚,反而更快,爪牙尖利,速度变化极快,腾挪转动。
但古苍道行比它深厚,加上本身刀法已经是登堂入室,斗了几个回合,还是划中了一刀。
这狼十分狡诈,偏了过去,避过被古苍一刀拦腰斩断的下场,只留下个不深不浅的伤口。它心知眼前这两个半途冒出来的人都不好惹,返身便逃,窜入了山中。
古苍却没有追,停下脚步,握紧长刀,朝着清原看去,眼中露出一个笑意。
“干得不错。”
清原笑道:“可以跟上去了,不要跟得太近,不要被它发觉,当然,不要太远,免得跟丢了。”
古苍暗自咧嘴一笑,握着长刀,尾随过去。
清原低头看向那吓得面无血色的小姑娘,暗道:“也不知有没有受惊?若是受了惊吓,日后留下恶梦病根等症状,那就不好了。”
他伸出手去,正想用真气给她定下心神。
小姑娘见他伸手,连忙摆手,哭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清原笑道:“我不杀你。”
他见小姑娘十分清醒,也就收回了手,随后说道:“外面乱了些,你自己回家去,不要乱跑。”
说罢,他转身离开,就要朝着古苍的方向而去。
“等等……”
小姑娘忽然拉住他的裤脚,睁着一双大眼睛,说道:“你会功夫?”
清原道:“不会。”
“骗人。”小姑娘咬着唇,说道:“我看见你把那么大的石头都接下了。”
清原皱眉道:“就当我会,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顿时笑开了花,道:“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清原面无表情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小姑娘恼怒道:“你别看我小,再过几年就长大了……我很有天赋的,而且……”
清原打断她,说道:“有些事情,没有你想得那般容易,你还小,回家去罢……”
“我年纪小,但心不小。”这小姑娘忽然抱住他腿,两眼汪汪地说道:“我从小就想学本事,当然,现在也小,但是……”
“慢着。”
清原皱着眉头,本想真气外放,把她震开,顺手打发了,但她刚遇上危险,心神初定,此刻又不好伤了她。
细看之下,这小姑娘居然真的是颇有秀气。
他试探一般地把手搭在小姑娘头上,真气流转一周,讶然发觉,这小姑娘资质并不差,再看她眉眼精灵,也非愚鲁。
“倒真是个好苗子,可我收了一个古苍,不能再收徒,否则必定影响到自身修行。”
他抬头看了看,古苍已经追了上去,追得远去。
清原不放心,只得对这小姑娘敷衍道:“要随我学本事,就要立即随我走,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能离家?”
小姑娘说道:“怎么不能离家?大不了我学成本事再回来。”
“你……”清原说道:“在我这儿学本事,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出师,这辈子都未必能回来。”
“不怕。”小姑娘信心满满地说道:“我很有天赋。”
“再有天赋也是几十年的事了。”清原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你回家去,找爹娘说一声,告个别,收拾一下东西,再让爹娘护送到这儿来?”
小姑娘顿时露出思索之色,仔细想了想,然后问道:“师父,那你等我?”
清原随口应了一声。
小姑娘这才放开了他,急匆匆往家里跑,半途又停下,回过头,说道:“师父,你等着我啊。”
清原点了点头。
小姑娘匆匆忙忙地离开。
清原见她离去,摇了摇头,方自转身,沿着古苍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章五十四 御兽宗余孽
山洞之中,阴暗潮湿。
最深处有一人,盘膝而坐。
他发丝乱如杂草,披散下来,衣衫破烂,肮脏不堪。
洞中四边,挂着无数毛皮。
有虎,有狼,有熊,有豹,诸般猛兽,俱是挂在岩壁之上。
而最外头的,赫然是一张又一张的人皮!
忽地一阵声响,洞外窜进一匹狼来,瑟瑟发抖,腰间一道伤痕,鲜血淋漓。
“又丢了我一张人皮?”
那人低着头,从他身上传出干涩的声音。
“人皮易得,但要炼制不易,尤其是给你们吃的那些血丹,都是要用同一张人皮的血肉炼制,材料难得。”
他伸出手去,手掌枯槁如树皮,在身旁一张狼皮上面抚摸着,感受着温暖的毛发,悠悠道:“你看上次它扔了一张人皮,还中了一箭,丢尽了颜面,我让它去报仇,回来后就剥了它的皮。当时你是见到的……现在,你要我怎么处置你?”
那恶狼绿油油的双眸,显露出许多惊惧之色,它匍匐下去,抖动不已。
那怪人伸出手去,抚摸着狼头,在它头顶骨敲了敲,缓缓说道:“怎么回事?倘若还是被一般人伤了,我就敲碎你的脑袋……”
恶狼低吟一声,仿佛小狗一般。
就在这时,洞外的微弱光线,忽然被人阻住。
“因为它遇上了我。”
洞外传来的声音,宛如清流,然而却有着森然的寒意。
这怪人抬起头来,瞳孔一缩,道:“修行中人?”
“你还知道这世上有修行中人?”
清原踏入洞中,目光一扫,看见数十丈人皮挂在岩壁之上,眼中顿时是杀机四溢,“道友肆意妄为,杀人剥皮,罪恶可是不小,如今更是驯养精怪,使之披上人皮,扮作常人,混迹于市井之间,寻找适合的女童,劫掠而来,用以修炼邪法。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让人家破人亡,父女离散,你如此行径,折损阳寿功德,不论落在哪个修道人眼中,都容不下你……”
“是容不下功德逃逸罢?”这怪人发出枯涩的笑声,仿若夜枭桀桀,笑道:“我天理不容,你们杀我是替天行道,听说这也是善举,能增寿数,能攒功德,能添气运……”
“只是……”他抬起头来,狞笑道:“就凭你?”
“凭我又如何?”清原从怀中抽出铁棒,缓缓说道:“你那点底细,真当我不知晓吗?”
这怪人闻言,神色一怔,道:“你知道我?”
“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自然是不知道你是哪个……但你身上的传承,总还是有过耳闻。”
清原缓缓说道:“若不是知晓这点,单凭妖物化人这一点,一般修道人就只能远而避之了。你也正是因此,凭借二重天的道行,还能胡作非为这么久罢?”
“妖物化人,只有超出三重天以上的妖物才成,一般修道人自觉本领不足,自是不敢来对付我。”那怪人扫了扫额头的发丝,双眸精光闪烁,问道:“但你是怎么从这上面断定我的传承?”
清原看他扫开了杂乱的黑发,才发现此人并非如表面那么苍老,临近花甲,但发丝满是尘垢,显得乌黑暗沉。
“真是妖物害人,那顾县的百姓追赶过去,哪还有命在?”
清原冷笑道:“若真是妖怪,怎么会被箭矢所伤?或许那个猎户是个高人,但他事后被恶狼报复,丢了性命,倒也不像是个道行高深的人物。至于所谓妖物化人,是你御兽宗的邪法罢?”
那怪人低笑着说道:“看来你不是虚张声势,确是知晓我的传承,不知你又是哪一家的?”
“你管我是哪一家的?”
清原站在洞口,徐徐说道:“御兽宗,驾驭飞禽走兽为己用,本也不算邪宗,可惜总是要弄些歪门邪道,杀人剥皮,供驯养的飞禽走兽去假化人身;而修行上面,又取人血魂魄来修炼自身,伤天害理,最终触怒上苍,被天上降下的仙童打碎了山门,断绝了传承。”
他眉宇一挑,道:“没想到如今还有一个余孽,不知你是偶然得了传承,还是当年不在御兽宗,侥幸避过劫数的?”
“你果然对我这一脉知道得不少。”这怪人语气唏嘘,说道:“人死灯灭,往日辉煌宛如过眼云烟,我御兽宗也算人世一流大派,正值兴盛之际,却不想招了天怒,迎了仙劫。人世数十年,已算沧海桑田,莫说后辈新人,就是当年的修道人,也知得不多了,难得近日遇上个记得本门的,也罢,我念你的人情,就剥了你的皮,练个丹丸罢……”
他言语感慨良多,虽未直接点明,但也默认是后者。
待得说完,忽然拍了拍手掌。
山洞四方,传来许多声狼嗥之声,长啸不休。
每一头都是成了精的野狼。
“这些年东躲西藏,如过街老鼠,防备着那些窥探我御兽宗传承的人物,不敢现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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