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打鼓人疯了。
不疯,怎么可能画出这样的本子来!虽然,疯得还挺有意思的。
“等会儿,这出戏到底演了什么?”
其实不重要,因为第一场戏,本来就是把一个世界铺开在观众面前。情节的展开建立在现代社会之上,只有让观众们在脑海中对现代社会有一个大概轮廓,这故事才能继续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戏堂子里才响起掌声,响起对常抱云唱腔的赞赏,另还夸了鼓乐班子,并奉上厚厚打赏。然后,票友们各自走出戏院,开始往外散播他们的震惊震惊和震惊。
第一一三章 二月春风苏,好戏连台上
一场戏,情节都有的是人说不清楚,但除情节之外,可以说的东西多了去了。那些匪夷所思的“科技”,比之神话传说中的神仙亦不多让,常抱云那句“沙中果有小世界,宙外真有大宇宙”,很好的综合描述了这种玄奇。
有时候,人类的想象,是比什么都更奇妙的东西,而且想象中的一切,往往会比描述的或描绘的更大胆,更充满“创造力”。更何况其间还夹杂着正在被实现的,比如自来水……
“听说长平里正在修造自来水,过得不久,便可接通,日后只要水嘴一开,白花花的水便源源不断来。”人们对自来水其实不是很了解,但只要知道,拧开水嘴,就会有水流出来就行了。人们只需要知道,自来水可以成功,太祖手录里的一切也都可能成功,并且最后真的会有一个那样的五百年后就可以了。
“你们说那电到底是什么东西,仿佛五百年后我大明,什么东西都离不开电。”这是犀利的,擅长抓重点的。
“太祖仿佛也提出过电这个说法。”
那本由皇室出资印刷,因此售价极低的《太祖手稿全录》,虽当年卖得极好,印刷出来的一万本,几天时间就一扫而光。然而,多半是买回怀抱崇拜供起来,最后只能束之高阁,无他……绝大多数人是看不懂里边到底讲些什么的。
便有少数能看懂的,也云山雾罩,看不很通明。
但《太祖秘史》德麟班才演一场,各人回家就都把高高供起的《太祖手稿全录》给捧下来细细翻看,两相一对比,竟觉得《太祖秘史》中那个五百年后的世界,并非无迹可寻,太祖早在三百年前,就为大明定下了千年大计。
这个认知,让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凡夫俗子定个十年大计百年大计了不得,太祖果真神人,一出手便剑指千年。
第二场,第三场演过后,更是人人皆道“若真有个那样的五百年后,诚然极好”。看热闹的人只能看看热闹,然而落在埋首钻研的人眼中,那便不是热闹,而是有人依据太祖的手稿,往后推演出五百年后的真实世界。
因为推演得太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有迹可循,便越来越真实。
第三场戏演完,《太祖秘史》第一二三场戏连台火热返场,其中第二场戏演得是太祖带领已经恢复科研热火的同事一块攻克难关。然而,就在人人都以为他们能做到的时候,上边忽然传来消息,让他们派出人员,随团出访,去外洋购入核心技术。
满南京城的人:那时的皇帝与朝臣脑子里全是屎吗?
这可不仅市井百姓这么想,连内阁诸公与宣庆帝都是这么想的,若夫五百年后的世界果真如此,不支持自家人拿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核心科技”,居然去买。不知道老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授人是这样,对自己就更是这样,一时落后怕什么,只要能钻研出来,总不会永远都落后。
满城热议时,按说不管维稳派还是革新派,都应该琢磨起这打鼓人用心来的时候,却并没有人去关注打鼓人自然是做为铁杆的宣庆帝,从中施了手段。不然,孟约的身份,并非无人能问出来,不说别人,只说桑班主那里,就多的是人能问出来。
桑班主事先得了宣庆帝的封口令,谁来都是一句:“德麟班只接了剧本,并不知打鼓人是谁。”
不信,不信也没办法,对着官家,桑班主都是这么回,谁还指望从他嘴里得出不一样的回话不成。
至于第三场戏,科学青年在崇拜的教授带领下,出使外洋,辛辛苦苦,花费巨资买回核心技术,结果回来怎么实验怎么不对。当老教授在重压之下,心梗进医院时,科学青年也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大明当真没有科学生存的土壤?
这场戏落幕时,票友们多是唏嘘老教授,毕竟老教授看起来活不过下场戏,而且依打鼓人的德性,要死都是速死,绝不拖泥带水,因此必定是一开戏便死干净。
第四场戏排出时间来,已经出了正月,二月春风乍苏,虽城中还是冬的气息,却渐渐在酝酿着春意。慢慢地风不再冷得割脸,出门也不必冻得缩成一团,街上的小摊小贩也多起来。
这时,长平里第一次通了自来水,因《太祖秘史》的上演,还有陈克甫先生的评书本在元宵节前开讲,自来水遂引来许多关注。吕撷英和卢昆阆倒也干脆,直接在长平里巷子口上安了个自来水,那卖早点的大嫂笑得牙都快没,宏运楼也跟着沾光,这几日生意一直很好。
“自来水是方便,但需教人节约用水,用水才开,用完随关。必需让人晓得,这世上水是有限的。虽看起来处处是水,但若不珍惜,子孙后代将无水可用。想来大家不过看个热闹,却还需立个告示,叫宏运楼的伙计这两天时常出来打水,叫大家即看到热闹,也看到规矩。”孟约是很怕人浪费水的,做为一个现代人,节约用水这样的观念早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你已经叮嘱三遍了小姐。”
“三十遍仍嫌不够,必要有人如我这般,朝全天下人都叮嘱三十遍才好呢。”
“是是是,小姐说了算,我这便去同宏运楼讲。”
夏姜出去,春柳后脚进来:“小姐,德麟班稍后演第四场,桑班主知道第四场小姐会去,特地把包厢留了出来。小姐看几时去,是否要去庆园请吕先生?”
“不必,我和许妍稍后过去,同先生一道去德麟班。”第四场戏,是《太祖秘史》上下部最重要的转折,孟约当然要亲眼看看才行。
德麟班如今一票难求,原先给剧作家雅间,如今也是不事先预订,就会订出去的。正好自来水第一个阶段已经算完成,虽然还有第二第三阶段的工程,但好歹能得片刻清新,孟约早几日一提,吕撷英和卢昆阆都答应一道前往德麟班看戏。
待到了德麟班,吕撷英才发现水牌上写的是《太祖秘史》第四场恩师临死重托付,太祖誓愿克难关。
吕撷英:“是那场?”
孟约:“是那场。”
卢昆阆:“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吕撷英并许妍: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一一四章 我就不暴露智商了
因老早之前,德麟班的水牌上就写过,第四场戏,是《太祖秘史》整部的重要转折,票**开箱第一场戏时都更火热。毕竟,开箱第一场戏时,还有迟疑的,还有不知道打鼓人的,更有不怎么很爱看戏的。
待到全南京,乃至南京周边,都拿《太祖秘史》当茶余饭后谈资时,即使不爱戏的,也等着看后续呢。陈克甫先生的评书讲得远不如德麟班的戏快,再者陈克甫先生年事已高,能接的场次不多,等更新等得火急火燎的吃瓜群众,哪里捱得住。
“倘真有《太祖秘史》里那能演尽天下事的小箱子就好了,能造出来的东西,再稀罕也比德麟班的戏票好抢些,就是手慢,等别人都有了不抢了,也总能到手。”
“不不不,那电话更好,凭我德麟班老主顾的面儿,一个电话打过去,还不得给我把票留出来啊!”
听着路上的谈论,孟约就知道,自己没有做白工,至少,现在是人人都在向往那样的时代的,而非恐惧害怕。在《三醮》里,很有一些市井百姓,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一些吃干饭的人,天天琢磨着夺去他们的生计,让他们没法过活的。
诚然,一部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但可以让人首先去理解这件事。就像现代,也有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前去研究航航天科技一样。在茫茫星空里,在无限的宇宙中,有人类的未来,也可能是不得已的退路,仅剩下的求生之路。
“所以说,阿孟有忧国忧民之心。”卢昆阆赞道。
孟约:惭愧,最先起意,还是因我爹,这样女控的爹,真的舍不得他有一点不妥。
“还不知道当风浪卷来时,能不能起作用呢。”因风浪还没来,市井里的谈论自然是大多带着憧憬的。
“这便更阿孟显稳妥,《孙子兵法》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阿孟虽不学兵法,却已得兵法机要。”卢昆阆最近不知道怎么,越看孟约越顺眼……也许是家里熊孩子太淘,以至于觉得女儿果然更加甜软贴心。
孟约:我就不暴露我着急的智商了。
《孙子兵法》这句,在孟约听来,怎么都像是在说,觉得自己会赢的,得胜的机率更大,觉得自己不会赢的,得胜的机率更小。
吕撷英:“你想抢我徒弟吗?”
卢昆阆:“何用抢,英英的弟子,不就是我的弟子。”
吕撷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太祖说得好,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孟约与许妍对视一眼:那种惨无人道的,不分场合的秀恩爱又出现了。
两人默默在前边引路,登德麟班的戏楼入包厢,坐定好一会儿,夫妻二人还在秀恩爱。虽然这恩爱秀得跟吵嘴一样,却还是把许妍的愁肠勾出来,想起那一腔热血,不管不顾就扔下新婚妻子远赴外洋的文思源,许妍几乎落下泪来。
孟约有心宽慰,戏台上却响起净堂鼓,紧接着丝竹鼓乐次第响起。孟约便只得搂紧了许妍,与她坐一张长椅上:“美人,当着我的面瞎想别人,我可是会吃味儿的。”
许妍推孟约一把:“晓得了,偏你醋大,常抱云这就要出来,孟郎还是好生看戏罢。”
因孟约时不时表示,小美人们全是她的人,小美人们便给孟约取了个“孟郎”的昵称,虽并不常喊,却每到这样的时候,都好用极了。
因是看戏的包间,只隔人面,不隔声音,是以在隔壁包间里就坐的宣庆帝并萧皇后,把句“孟郎”听得一清二楚。萧皇后颇觉有趣,笑道:“未想小姑子竟是个如此风流人物。”
萧皇后话音落下时,戏台上,常抱云登台亮相,开腔便是呜咽。
台下不明真相的票友:……
“一声一声唤不回,泪落千行人难归,犹记初来时,先生语出,总笑我天真……”开场便是哭灵,把原本认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震惊到他们的票友,给震撼得眼珠子快落满一地。
常抱云演得委实太好,那就仿佛真是太祖在五百年后,痛失灯塔,人生再无方向的情形。他一番哭灵,把票友们的心都哭酥了,别说票友们,连孟约这不怎么很能欣赏戏曲之美的,都被常抱云哭得想掉泪。这位宗师放到现代,那必是不管戏院剧院还是大荧幕小荧幕,都能绝对控场的大神。
一场哭灵下来,孟约这样不很入戏的都被虐哭,何况戏迷票友,更是被虐得体无完肤,完全达到了孟约“死去活来”的预期,不仅达到,甚至还远远超出。
孟约:我猜,这会儿在坐的诸位,都很想给我寄刀片。
一想到会有读者前仆后继寄刀片,做为创作者,孟约竟然觉得很圆满呢。
“孟年年,你之后还改过?”许妍怒火中烧。
“略改了一点点。”孟约用手指比了比,表示真的只有一点点。
但是孟约的信誉度,在这方面已经完全破产了,没有了。吕撷英与许妍一块瞪她,瞪到她心虚气短低头借茶盏避开二人目光时,吕撷英才道:“你就不担心日后,被人知道你是打鼓人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最多催我赶紧画,在我没画完之前,我肯定是安全的,至于之后……”一时半会儿,孟约是不会让这个故事完结的。再说,就算完结,也可以学《三醮》作者抚长离,把番外生生写成中篇小说。
“还会有更揪心的情形?”
孟约沉默不语,只满脸“你们懂的”笑容。
事实上,上部的虐点还多得很,反倒是下部虐点不多,外搭那样一堆挂的穿越者太祖,穿越后就跟人生都跟开了挂一样,虽然也不免走弯路,却真的没有任何虐点。
起义之路的艰辛在物资匮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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