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疼的。”
董总督找来的姑娘,是济南驻军军官的妹子,家中世代习武,女孩子也一样一身出色武艺。习武吃的苦受的罪哪能少,这点疼人家姑娘丝毫不看在眼里,仰面对孟约道:“随便拔,这点疼算什么,我们小时候站桩摔断胳膊摔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都有,拔眉毛能疼到哪儿去。”
孟约看成双:“我坐在旁边,你拔。”
成双很理解自家小姐为什么不动手,因为上回从她眉毛里拔一根较粗长碍眼的,她直接对着镜子红了眼眶:“行,小姐坐好,我这就给姜小姐拔眉毛。”
姜小姐官名姜蕊君,据说出生的时候,她爹差点想直接给她取名叫姜君,还是姜小姐的祖母拼命阻拦,并坚持给中间添上个蕊字,她爹拗不过她祖母这才有了蕊君这个官名。不过孟约想想觉着叫姜君也挺好,多帅人一脸,这么帅的姑娘,就该有个帅炸苍穹的名字。
当然,姜蕊君也不错,帅气虽然减半,却掺入了清丽,又美又帅,也很棒啊!
姜蕊君拔着眉毛,这边孟约花痴地盯着人家看,姜蕊君有点受不了她:“阿孟姑娘,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孟约扬起脸冲姜蕊君:“你来呀你来呀。”
姜蕊君挑眉,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怼的,她轻轻伸手,拂过孟约腰际,片刻后,孟约揉着腰笑倒:“方才阿孟问我有没有笑穴,并没有笑穴,不过我倒有法子叫你笑上一会儿,就像现在这样。”
孟约:……
练武的人果然得罪不得。
也就持续一两分钟的样子,孟约笑毕揉着腰,双止圆睁道:“好神奇。”
实话说,姜蕊君真没见过孟约这号,文气兮兮的,看着一张温温淡淡的脸蛋,却格外爽阔,也……格外戏多,不理她她也一人儿能在旁边演大戏。要让姜蕊君找个辞来形容孟约,那首先必然就是“好玩”:“是不是像阿孟这样满脑子故事的人都这么好玩,且不管外表怎么样,灵魂都很有趣?”
孟约: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一说我想起一句话漂亮的躯壳到处都是,有趣的灵魂三百多斤!
“等等,我看看。”孟约不及回答,先看到被成双拔去一些的眉毛,仔细端详片刻,不由夸赞,“成双手真巧,把粗的浓的都拔掉了,只剩下短的颜色淡的,阿蕊你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姜蕊君对着铜镜端详片刻,没感觉出来,拿起旁边的水银镜对着一照,才算看清楚:“也不知道阿孟你什么趣味,偏要用铜镜,照人哪如水银镜纤毫毕现。啧,我的眉竟然也能这么好看,成双果然手巧。”
“我还是觉得浓眉大眼很好看。”
“所以说你有趣啊,眼光都与世不同。”
拔完眉毛,孟约仔细看了看,将准备好的瓶瓶罐罐往姜蕊君脸上抹,开始时孟约还觉得有点手生,渐渐的就找到感觉了。因她平时不爱化妆,所以需要打造的妆面恰是孟约擅长的妆,毕竟她生活的时代就流行这个,要换别的妆面,她真够呛,妆还成。
孟约画完后,拿着镜子照自己的脸,一下看镜子一下看姜蕊君,然后两人一齐照水银镜:“嘿,我手艺还没丢啊!”
姜蕊君则在摸脸蛋:“你是怎么能把我画得这么好看,还跟没化妆一样的?”
孟约:“这也不难,先学个十年八年画画就会了。”
姜蕊君叹口气,惋惜地说:“那只能回头有需要的时候再来相请阿孟啦。”
成双在一旁道:“我瞧着不难呀,回头我试试,我要能学会,姜小姐肯定也能学会。”
“成双,你真好,要不你跟我走吧,阿孟给你多少月钱,我给双……不,给三倍。”
成双笑道:“小姐能给的,姜小姐可给不了,小姐画的绘本,我都能提前看呢。”
孟约听完直笑:“看吧,我的墙角,凭你如何一身武艺,也别想能挖动。”
送姜蕊君出门时,孟约有些担心,一再叮嘱姜蕊君,如何有危险,别管什么凶手不凶手,先跑掉再说。姜蕊君一扬脑袋,特豪气地说:“我们家兄弟几个人加一块都打不赢我,他们可不是让着我,是真打不过,所以你凶手真要动武,你要担心的绝对不是我。”
姜小姐自信无比地出门去,成双作为丫头跟在她后边,到时候成双会被姜蕊君支开,姜蕊君将与司法厅差官并驻守本地的官军一起设下重重埋伏,只等凶手现身。
实话说,孟约真有点担心她找到的是个假线索,所以姜蕊君出门后,孟约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心里怎么都没法安定下来。大鱼小鱼和鲨鱼好似是知道家里有事一样,连常期神隐的鲨鱼都乖乖待在屋里陪着她。
阿也严阵以待,因为王醴特别交待给了他一个任务看着你妈,别让她擅自出门,如果她要上街去,你就抱她腿哭。
此时,阿正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妈要上街,我该抱左腿还是右腿。
第四五四章 当此良霄,趁此凉风
且不说孟约给不给阿机会抱腿哭,只说姜蕊君化妆成孟约的样子同成双一起出门,目的十分明确地直奔顺意楼。顺意楼此时只有零零星星误了饭点的人坐在馆子里吃饭,姜蕊君自一出壤湖园,就仿照着孟约言谈举止,眼神气质。由成双在马车上一路纠正,到下马车时已经达到成双都觉得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姜蕊君从前过门槛时从不提裙脚,这会儿过门,小心提了裙脚,走起路来慢慢的。孟约心闲身也闲,自来做什么事都不着急,说慢也可以,说优游从容也可以。
顺意楼楼上有雅间,也有普通的座,姜蕊君上楼,同成双方才坐下,就见小二上来问吃点什么。孟约的话,南来北往的菜都不拘,初来乍到则正在探索本地美食,所以姜蕊君的标准答案是:“拣你们这拿手的上三五个吧,尚臬能吃辣,川菜也吃得。”
小二一边答应,一边给姜蕊君和成双倒上茶,然后才退下。
饭菜端来,姜蕊君和成双都吃过午饭,不过一路折腾,又消下去大半,因此吃起来也分外香。孟约素来胃口好,吃饭香才符合伪装,姜蕊君本身胃口也好,在这方面倒是本色演出。之前吃过,这会儿再吃才能克制住,不至于吃饭论盆计。
饭吃完,姜蕊君学孟约托着下巴看街道,看到街对面有家卖点心的铺子,人气不错,总没断过人来买,便对成双说:“成双,下去买些点心,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都一并买些。”
成双道一声“是”便下楼去,姜蕊君继续托下巴,据孟约自己说,她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多半在琢磨自己的绘本怎么画。就算不是,也多半脑子里在演别的故事,姜蕊君乍一听的时候被震惊到,只觉得孟约真敬业,现在自己演才发现,其实并不难,反而会把闲极无聊的独处发呆都变得很有趣不愧是灵魂有趣的打鼓人呐。
由于一直没接到可以回来的信号,成双就一家一家铺子慢慢逛,车夫也跟着,买了东西通通放车上,倒也不必费事。成双也不担心买的东西吃不了,家里这多人,什么都能吃完。
姜蕊君在楼上满脑子跑戏的之余,则在琢磨是不是孟约和陈恂猜错了,并不是这里。人来人往的地方,委实不便相见,何况凶手肯定也知道如今济南府的差官在找他。姜蕊君倒觉得,很有可能是城外那家,要不就是城里还有其他名字里带“意楼”两个字的。
发呆到姜蕊君认为自己真呆掉凶手也不会来时,她左手边的位置忽然有人影罩过来,姜蕊君抬头的时候就已经调整好眼神,如同孟约一般带着一点懵:“你是?”
这人如果是凶手,真是胆大啊,居然什么伪装都没有。
但怎么可能,那人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给姜蕊君递上一封书信。姜蕊君皱眉打开,发现书信上写着一行字,竟是很漂亮的颜体。时下蒙学教学时,教蒙童写的是欧楷,至书院教育时,才会教导其他字体,却也不是必修课。
姜蕊君上过蒙学当然清楚,她一个武艺世家出身的姑娘,生生在蒙学练就一手端端正正的欧楷。所以,姜蕊君很快判断出来,这人如果不是秉受庭训,就是上过书院。
她打开书信时,送信的人已经走了,书信上只有一行漂亮的颜体字:“倘前面没有路,你就自己去走出一条路来。”
姜蕊君:幸好我也是打鼓人绘本的铁杆粉丝,所以我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解,不用回去问阿孟。
在另一个绘本里,孟约曾写过这种路,或叫做传奇,或叫做奇迹,戏文里没有,只绘本里才有。而且一笔带过,并非发生在重要情节里,如果不是铁杆粉,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想起来。
姜蕊君收起信,看似把信揣在怀袖袋里,实则将信粘在桌底,稍后伪装成小二的司法厅差官会过来将信收走,姜蕊君则直接下楼,奔传济路去。传济路尽头是一处不高不矮的山崖,具是山石,后来有人在一畔凿出一条石径来,安上扶手使人可以登上山去。这情境相当符合孟约那句“倘前面没有路,你就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山不算高,恰好能将济南的风风景景尽收眼底,是个赏风景的好地方,不过时下满湖荷花生得好,大多人都在湖上行船,这小山上反倒人不多。
姜蕊君坐下大约两刻钟后,才有人姗姗来迟,坐在姜蕊君对面的石鼓凳上。姜蕊君看那人,那人也看姜蕊君,林下的树荫将光线掩去一些,林中绿意返照在脸上,把姜蕊君衬托得十分柔和清丽,尽真的与孟约差不离。
“孟夫人胆子真大,竟敢独身前来。”
“我来是想劝你一句,早早投案自首,别再一错再错。”这是孟约认为,她可能独自前往去见凶手的唯一原因,虽然很圣母,但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凶手最大程度降低对她目的的怀疑。
“我并不是孟夫人以为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仰慕孟夫人,格外喜欢孟夫人的戏,才递上字条,相请孟夫人至此闲谈几句。”
姜蕊君:这滑不溜手的,万一话说岔漏,叫他有机会跑掉怎么好,这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就算打不过,看着也能跑得过。
姜蕊君二话不说,将人拿下,等闲的人哪是她的对手。那人也奇怪,就这么被她拿着,一点也不反抗,那人还笑盈盈的说:“不想孟夫人身手也挺好。”
敢情倒是没怀疑她是不是孟约。
把人往司法厅一送,王醴带着人即刻开审,那人姓刘名绩,是济南本地大族子弟。大族里有过得滋润无比的,也有勉强过日子的。刘绩属于中不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审问过程中,刘绩从头到尾带笑,他胸有成竹,因为他有实实在在的不在场证据:“当日是我生辰,清早我便起来遍邀好友亲朋共贺生辰,你们所说的时间,我们已经在城外河边上支烧烤炉许久。”
因为孟约爱烧烤,而且在《菊下楼》里详细画过烧烤,深深地表达出她对烧烤的热爱。所以,做为热爱打鼓人绘本的读者,当此良霄,趁此凉风依然河边烧烤,再合情合理不过。
没有证据,只因推论定有罪,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人既然已经抓到,王醴就不担心了,早晚能审出来。
第四五五章 我爱上学,上学使我快乐
比起抽丝剥茧查线索,王醴更擅长的是攻心,凡把嫌疑人逮到,就没有王醴拿不下的审问。且,在孟约与陈恂一起琢磨出犯罪心学和看似不可能的微表情后,王醴便在暗中琢磨与总结。可以说,王醴是这个世界第一个犯罪心学和微表情的使用者。
司法厅的审讯室里,王醴对刘绩,司法厅并巡抚衙门与总督衙门的头头脑脑及相关人员,都在隔壁静默无声地倾听。王醴的审讯过程有波澜不兴,有骤雨忽袭,他就如同海上巨大的风浪,那风浪中唯一孤舟倒也坚挺。
这是耐心毅力与智商的三重考验,刘绩不弱,王醴更强,对峙之中只一个突破口被王醴抓住,风浪中的孤舟便就此被浪拍散。王醴出来时,写了个地址给下属,然后靠着墙在那长长出气。
董总督看着王醴啧啧称奇:“看来审问凶徒,不比干一场仗轻松呐。”
王醴凭借着对刘绩的审问,轻轻松松在司法厅站稳脚跟,并在巡抚与总督二衙留下深刻印象。有这么一员干臣,省内旧案要案大案何愁不破。
事实上,刘绩的事还不算完,刘绩吐口的只是一条线索,一个可能指向他是凶手的证据。在一连串杀人案上,刘绩从头到尾没有松口,这样的凶徒,除非有绝无可能翻盘的证据,否则断不可能自承其罪。
中午回壤湖园吃饭,官军们依旧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