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一笑,接着翻下去,虽然只是线稿,只有前几张宴会的上了色,但萧启已经能看出整个故事是如何开始的:“一场旷古绝今的宴会,一个传承千载的美食家族,一间在码头的潮湿空气中飘摇欲坠的酒家,一个女装少年……这戏,很可以。”
“是吧,我就说很有意思。”
“倒确实有意思。”萧启翻看完,盯着孟约看好一会儿,摇头叹道,“你们这些擅长编故事的脑子都怎么长的?”
“你们这些擅长做菜的手都怎么长的?”
萧启不由失笑,把绘本递还给孟约:“可以,至少宴会上的陈设菜色摆盘都很合格,穿梭往来仆从侍女,及座中的食客都描绘得极好。仆从侍女个个神光奕奕,若真是个千载传承的美食家族,就得有这样一拨下人,不卑不亢,目带自豪。食客有闻香出神的,有双眼冒光的,有手执玉竹箸累细品咂的,因各人神色不同,画面十分真实,与我所见过的食客竟有相似。”
没有什么比被夸奖更能让人开怀的,孟约将绘本收好,复又琢磨着道:“写菊下楼不要紧吧,萧兄认不认得菊下楼的东家,帮我说一声。”
“这事简单,菊下楼的东家与我有数面之缘,去信一封他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要是明年《菊下楼》台上开唱,菊下楼岂不跟着沾光水涨船高。”萧启为学厨艺几乎走遍大明每一个角落,各地酒家凡数得上名的,他不是吃过就是比过,要么学过,这点人脉自然有。
“那美食家族就没个酒家名儿?”
“那样一个家族哪儿还需要这个,光凭姓氏就足够了。”
“这样一个家族如云一样随风散尽真没一点阴谋?”
“干嘛非要在阴谋,纯粹的意外不行啊,哪儿来那么多阴谋,呃……好吧,或许生活中不缺少阴谋,但一个美食绘本,要那么阴谋干嘛使。有句话说得好,别得罪医师,因为总有一天要落他手上,同样的也别得罪厨子,不然谁知道吃下扶持的是什么东西。”孟约觉得还不能得罪的有孩子的老师,因为孩子在人家手底下捏着呐。
这样说或许有点让人难受,换个说法就好送孩子上学才知道孩子的班主任是认得但不是很熟的远亲,顿时你就觉得世界超级友好是吧。
萧启:她说得很有道理,我没法反驳。
“行吧,你好好画你的本子,我今儿先走。”萧启在孟家不远处租了间宅院,走着去也只需要半刻钟。
孟约道声“明儿再来”便捧着绘本往画室走,半道上仆妇行来,孟约问:“外间送了什么消息来没有,师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仆妇就是为这事来寻孟约:“方才门子递了话过来,道是省里的总督衙门已经赶过去,还有姑爷那边也差人递了消息回来,道是无事,请小姐别挂心。”
孟约怎么可能不挂心,《三醮》里,那是一个发展已经相当成熟的邪|教组织,洗脑功力是抚长离比照传|销的种种洗脑神功来设定的那是一群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也不怕丢掉性命,觉得为神教贡献一切,包括生命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为神教牺牲将会进入神的国度,成为神的子民,享天地之寿,在极乐之国里快活似神仙。
“让人去给师兄递个消息,必需让他小心。”
孟约也不知道自己给杨廷礼的信会到什么程度,心里总是不踏实,再加上不多会儿又听到侍女说最近几日一入夜便会施行宵禁,她就更担心了。
在孟约担心得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的时候,王醴和卢宕正在林中烤野兔。有官军寻着了野蜂窝,抹过蜂蜜的烤野兔香飘十里,王醴和卢宕并肩坐在树下,拿煎饼卷兔肉和野菜。经过再次烤制的煎饼被细心地泼过一点水,不至于干得难以下咽,加上兔肉野菜和一些野生的香料,滋味相当可以。
“督军,总督衙门的官军已在十里之外。”
“来得正好,我这就前去迎接督抚。”卢宕本来要放火,结果总督衙门送来了口信,让他们按兵不动,不然卢宕早点火了,“重崖是在这等,还是一道前往?”
军政分家后,王醴委实可去可不去,王醴却丝毫迟疑没有,起身道:“自然同去。”
密林中也不好骑马,两人遂一路步行,不多时便遇到赶过来的督抚陆昌勋,陆昌勋不等卢宕和王醴躬身行礼,便直接开口问情况如何。卢宕细细作答后,陆昌勋道:“稍待片刻,火炮立时便安好。”
陆昌勋可舍不得自己的兵去送死,自然是拿火炮对攻,对方的火炮射程不如他们带来的,那还用考虑什么,能用火炮摆平的就拿命去拼。
第三六一章 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大明官军与神教之间的战争,并不像孟约所担心的那样激烈,火炮一祭出来,战局便从一开始就一面倒,神教成员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虽然不乏负隅顽抗之徒,但真正看到死亡一步一步降临,大部分人会因为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并在恐惧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
陆昌勋与卢宕并肩打扫战场,带领手下官军将还没能从生死存亡中缓过来的神教成员一一捆绑,并塞上嘴。塞上嘴是王醴建议的,避免胡言乱语动摇军心,毕竟他们中许多人的言语都非常具有煽动性,一旦他们缓过来便很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陆昌勋则是看着神教里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痛心疾首:“本该是成天思量着怎么跟师长打埋伏的年纪,现在可好,等闲的怕是扭不回来。”
“看着像是从哪里哄骗来的,或许寻着家人能好一些。”
“快别,这样的不调|教回来就放回家,回头要害了一家老小,还是我来想辙吧。”陆昌勋虽把麻烦捞在手里,却也头疼得很,肯定不能放军营里,得派专人管教,还得寻个有能耐的大贤大德,把这帮倒霉孩子给扭回来。
王醴:“孩子犯熊为哪般,多半是作业太少。”
卢宕:这不是阿孟姑娘绘本里的辞儿吗?
陆昌勋先是一怔,很快笑开道:“这话老夫赞同,想当年老夫就是因为作业太我,没犯成熊,不然没准这会儿不是落草为寇,就是占山为王。”
乖宝宝卢宕:“总督,这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前者是拜了头领做小弟,后者是自己当家做头领。可惜师长布置作业,拉起来的人马,没出俩月就散了,写作业还写不过来,谁有工夫出去打打杀杀。”陆昌勋说得自己直乐,也是事已平定,才有这闲工夫谈笑。
王醴:莫明感觉今天是运气太好,而不是己方太强,敌方太弱。
陆昌勋一路笑着说当年勇下山,说着说着,就觉得这群倒霉孩子也没那么难搞。大明律法,年不满十六不纳入量刑范围,也有专门的管教所,类似于书院,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只不过是限制自由罢了。这三十余孩子单独寻个地方,关上几年,教好了再放其归家去便是,这样便可避免最初一段时间,这群倒霉孩子四处散播他们的胡言乱语。再派个心志坚毅的铁血教头……啊,不,教官,看不把这群倒霉孩子调|教得死去活来,再没工夫瞎胡闹。
这么想着,陆昌勋便这么同卢宕和王醴说,卢宕觉得这事可行,王醴思量片刻,觉得孟约至今每年还投钱进去的心学很适合来做这事。甚至,王醴觉着,幸亏神教没有泼云道长和陈恂博士这样的人,不然,恐怕早这股邪风早已吹遍朝野内外。
“泼云道长我倒认识,早些年在南京,常与泼云道长往来,既然重崖道可行,那我便去信试试。”
解决了熊孩子,余下的那些成年人,不管伤没伤残没残,都得投进大牢去,等待他们的,是起码二十年以上的牢饭,核心人物则更是难免一死。就是这些熊孩子,如果不受教,回头牢饭也不会省下来。
总督和督军衙门只管打胜仗抓人,余下的都交由省台,王醴因为参于其中,一并随官军前往开封。王醴只来得及回家邮孟约一面,告诉孟约他无事,并且要出一趟公差,大约十天半月的样子。孟约见到人好端端的,再听到己方并无伤亡,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师兄放心去开封,我和阿还有爹都会好好的。”
王醴笑看着孟约点头,伸手紧紧抱住他的小甜甜片刻,才松开手转身而去。
看着王醴的背景,孟约缓缓坐下,这事还不能算完,神教的核心人物并没有落网因为这里仅仅只是神教的一个据点,甚至不是主要据点,如果是主要据点,绝对不止今天这样的火力。
这个神教,确实成功洗脑了不少人,这其中不乏王公勋贵,至皇室成员,直系的就那么几个,则幸亏是小的太小,大的太浪,根本没法洗脑:“应该也能反洗回去吧,但是感觉难度挺高的,看来只能看掸月道长他们在南京的道统之争了。”
孟约之所以知道“道统之争”是因为这是故事发展中某一个时期内的主要剧情,也是宪政的重要剧情之一。由全真教的几位道长开坛论道而始,慢慢地就变成了“道统之争”,这争端甚至比传说中的“九子夺嫡”还更惊心魂魄波谲云诡。
在孟约觉得,最近真的没什么好消息时,工学院大佬们在吃午饭时,特地给她捎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真的?真的做成了吗?”
“这还能有假,下午你随我们一道去工学院,老罗这多半年来就没怎么安稳睡过,白天黑夜地苦磨,才终于有了点进展。老罗知道我们要来,特地叫我们顺道喊你一声,他太累,回去睡觉去了。”
孟约简直服了罗东非,这人是给点方向,就能跨越时间的壁垒啊,这比不给蹿天猴就上天还更令人惊叹。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人生来就是为改变世界,为了推着整个时代,整个人类往前大步流星地飞起来。罗东非院士,完全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虽然有许许多多人帮忙,但最终能做成一切,要归功于罗东非院士那颗永远不肯消停的科研心。
“这样的话,我有生之年就可以肖想一下彩色有声片了吧。”从黑白默片到彩色有声电影,感觉并没有太长时间,从胶片摄影到数字摄影也没有太长时间。但孟约觉得,胶片摄影更有温度,胶片摄影的时代里,美人温柔婉转,数字高清之下全靠精修,那样失了多少韵味啊。
“咦,这样的话,岂不是我还得想法搞搞剪辑?”
孟约还真没接触过这些,如果不是拿剪刀的这种剪辑,而是数字化剪辑程序,用电脑就能完成的,孟约还稍微会一点,至少知道程序怎么用,可让她拿剪刀……她倒是会剪窗花。
胶片电影怎么剪,啊不,剪应该好剪,怎么接?
完全没接触过这领域啊!
#你不是想得太多,就是想得太美,又或是想得太远#
第三六二章 媳妇讨得好,少奋斗三十年
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罗马也不可能一天建成,所以孟约看到的仍然是只能被称为“原型机”的简陋雏形。虽然它确实能拍摄小短片,但也仅仅只是小短片而已,还不是一般的小和短,大约只能支持拍摄三十秒的小短片。孟约看到的约一分二十四秒的小短片是经过三次拍摄并进行剪接才得到的,完全不像她操心的那样,需要她来举剪刀。
拍摄的画面中,是没有上妆的楼山雨的武戏,一举一动气劲十足,因为上一回也看过小短片,孟约倒是不惊奇。不过,相较上回,这回的拍摄显得得更加纯熟,画面更好看,动作更流畅,将它还只有一分二十四秒的这个时间限制抛开,它完全就是旧电影中一个绝美的片段,楼山雨在掌镜的人手中美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那一团氤氲的秋光打在楼山雨身上,随着他的一行一动绵长柔软地返照着,这就是传说中自带光圈,走到哪里都能在人群中被第一眼看到的存在啊天生的明星架子。
“罗叔叔,你拍的吗?”
“我哪儿有这能耐,是梁助教拍的,别说,擅画画的人拍出来是不一样,比我上回那个要好多了。”孟约不来工学院的这段时间,不仅有了拍照技术一日千里的助教,胶片也有了极大的进展。
看着越来越像现代胶卷的胶片,孟约觉得即使看到彩色有声电影还很遥远,但黑白默片肯定不会再遥远,有声电影也不会太遥远。毕竟音箱已经有了是吧,现在只差录音设备,录音设备什么原理,孟约就真的一点头绪没有,虽然她向胡院士他们提过,应该有一件这样的东西,但具体什么样,她没法说清,胡院士他们也没法领悟到。
所以,孟约短期内是不抱期待的,这辈子能看上有声片就值了,想那么多也于事无补,毕竟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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