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文无第一,虽然没哪个肯承认,但在世人心中,刘若钦就是当今大明第一讼师。
孟约:诶,人得到一些,果然要失去一些,算了,还是阁老要紧,刘若钦就算了吧。
第一不行,退而求其次,第二第三也不差。
刘若钦和杨阁老不和,南京城里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过是刘若钦单方面不和,杨廷礼置之一笑而已。
孟约觉得,这个刘若钦十有九成请不来,遂问第二第三。第二第三确实不差,刘若钦同他们之间互有胜负,所以也不算将就,第二第三至少跟自家这一边的人没过节,好请,一请就来。
讼师狄禹是个年方三十的年轻讼师,成名比刘若钦晚十年有余,是这几年才蹿上来的。以这位蹿升的速度,比刘若钦可不能说差,也许是因为脸长得好,即使明知这位不比刘若钦差,肯一见面就交付信任,全权托付的人鲜见得很。
但孟约见过三十来岁的年轻律师驰骋沙场,所以一见面,就合盘托出。同科学院商量出来的所有底限,全部告知,然后十分光棍地一摊手:“您看,我们就这些要求,对方不胡闹,我们可以承担一部分费用,对方要是胡来,那不好意思,我们不承担任何责任。”
“孟小姐若非女儿身,定能做个好讼师。”
“这话从何来?”
“做讼师,各有风格,有的人是心机千百窍,有的人则是直刀直枪,我没见过比孟小姐更直接的,叫人一听就觉得,没商量的余地,只能硬碰硬。”狄禹说罢,把记录好的文书都收妥,又问孟约及一直在旁边老神在在的院长还有没有别的要求。都摇头后,狄禹告辞,并告知明日他将去探望家属。
这边,狄禹才接下他们的案子,那边刘若钦就跟打对台似的,找到那名叫史福的伤者家属,不取分文,代他们同科学院方面派出的讼师狄禹交涉。
不管朝堂上拿史福怎么来作场面,史福的家人始终没有把这当成可以大讹一笔的意外事故,史福神智不清,从小到大没少出事故,好几次差点死了。所以,刘若钦找上门来,史福的家属先是有点怕,但他们仍咬紧牙关,没有一口答应。
“我们没别的要求,科学院肯给阿福治伤就行了,本来是阿福贪玩,不能怪科学院。科学院发了好几次小画片,我们都晓得不能走路轨,也教过阿福。等阿福治好我们就回去。”史家人遇到过史福差点淹死在池塘,冬天摔在沟里第二天奄奄一息被人发现,碾米粉时手伸到碾子下去差点断掉,这次断了腿,史家人是真的不觉得应该怪别人,毕竟是一个从小出状况到大的孩子。
狄禹是听着史家人说这番话进来的,他进来的时候,刘若钦还没走。狄禹含笑,风度翩翩地朝刘若钦拱手:“刘先生。”
“狄讼师。”刘若钦平时也会假假喊一声狄老弟,但今天他是为接史家人的案子来的,所以一语点出狄禹的身份。
可是人家脸好,加上风度翩翩,逢人带三分笑,怎么也不像是那种会把逼上梁山的。史家人虽然有点害怕,但也没乱了手脚,请狄禹坐下,狄禹先问史福腿怎么样,待史家人说史福的腿愈合得不是很好时,狄禹道:“科学院愿意给史福提供更好的治疗,想必几位也知道,科学院中有医学院,几位院士皆有回春妙手。但人得送到科学院去,就是不知道几位能否放心,毕竟这史福的腿是科学院铺的路轨压坏的。”
史家人正为史福的腿伤忧心不已,一听科学院肯接到医学院去,没有不喜出望外的。哪怕是个痴傻的孩子,也是照顾了十几年的,史福身上干干净净,不像寻常神智不清的人那样邋遢,可见是家人照料得细心。
凡以人为重,就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扯皮,当然狄禹要不是事先听到,也不会把仪态摆得这么温若春风,光看着端是君子如玉,沁人心脾。
饶是刘若钦在一边不停游说,使劲黑狄禹和科学院,史家人也更相信笑得纯良无害的狄禹。
这就是传说中的颜值即正义!
#刘若钦:这看脸的世界#
#狄禹:其实我还有气质和才华#
ps:忍不住想,要是师兄来,史家人就信了刘若钦吧?
师兄:这看脸的师世界!
第二一二章 阴谋家心中,一切都是阴谋
科学院方面,根本没想到事还能这样简单地解决,遇上的竟是一家分毫不闹事,通情达理的人家。人遇事,往往是先往坏的地方想,做最坏的打算,结果往好的方向发展,当然是意外之喜。
夏日的雨来得急,说下就下,科学院这边腾出屋子来,本要去接史福,但雨下得太大,史福的腿才接好,科学院方面怕沾上雨水会感染,便约定等雨停再去接史福。史家人对科学院自是感激,毕竟谁都知道科学院等闲的不接病患,而医学院里那几位,又偏有整个大明医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中的。
谁料想雨会一下就是四五天,直到第五下午才微微收雨,黄昏时终于见了太阳的面。科学院遂派车过来接史福,接史福时,科学院派来的医学院助教细细查看了史福的伤口,挥手止住正要搬动史福的人:“前天我同匡院士来的时候,伤口还好端端的,怎么这两天反倒化液了,伤口不干是大事,负责史福的医师怎么同你们说的?”
史家人一辈子在村中,也皆没受过像现在这样重的伤,什么化液不化液的,他们也不懂。医学院的助教问,他们才知道不对,迷茫地问医学院助教:“这样不对劲是吗?”
“如果伤口一直不干,反而化液化脓,很可能会出现坏死。即使不再恶化,照现在这样的情况看,伤口会愈合得更缓慢,像这样的伤口好得越快越不容易出问题。现在是夏天,按说伤口长得快,这几天工夫,伤口应该已经闭合开始长肉发痒。史福再如何,痛痒是知道的对吧,而且他一旦痒肯定收不住手要抓,但他没有……”医学院助教说话间,应天医馆的医师进来,医学院助教便喊其过来看伤口。
“这事我们也知道,说也奇怪,本来伤口确实已经开始闭合,前天你们走了,史福晚上还喊痒,我叫人盯着他不许他挠。结果第二天来看,又没听见史福喊痒,伤口开始化液,结好的痂被化液泡开,闭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应天医馆的医师也是堂堂正正学医出身的,不可能这点医学知识没有。
同医学院助教把这几天的用药一对,就知道药没用错,再问饮食,史家人早就得了医师的叮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史家人都上紧得很。史家人的饭菜都是应天医馆提供的,偶尔史家人会往外买点补血生肌的吃食给史福,也都是先问过应天医馆的医师的。
医馆的饭菜提供不会有问题,史家人去买的也没问题,这样一来就很难确定是哪里出了事。
“婶子莫急,就是好得慢一点也能好起来,还是得先查明原因。”医学院助教是来接人的,但现在反而不好接,只能驱车,把几位院士从科学院接到应天医馆来。
几位院士来得很快,来了各自查看询问,院士匡海最擅长治疗外伤,且外伤的各类药也极了解,他盯着半晌,从史福的伤口上取下化液来,喊自己的助教赶紧拿到医学院去作测试。
“伤口久不愈合,原因很多,一时倒不好确定是因为什么。”要是史福发烧,那不用多问,必然是伤口感染。但史福一点事没有,整天乐呵呵跟没事人似的,别说发烧,就连疼痛好像都感觉不到一样。
有句话说:阴谋家心中,一切都是阴谋。
科学院派来的这位医学院助教就是个阴谋家,虽然在科学院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但技能一旦点亮,就很难才从技能树上根除。科学院有一小团体,他们自认是科学院里还打算带脑子活着的人,其余的那些院士助教不是不带脑子活,而是把脑子全用在了研究上,根本没多余的智商用来活着。
这群人聚在一起的目的和想法可以说是有点中二的,但他们确实为科学院那群把脑子全用在研究上的科学狂人们挡去了不少世上风雨。这位助教一察觉到不对,在匡海院士赶来接手的情况下,立刻赶回科学院,把他们的小团体成员全召集起来。
经过一番讨论后,他们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第一、路轨铺设早已定好线路,各方仍有所争夺,可能是恶意争夺导致的。
第二、私仇,有人将史福引到路轨上。
第三、反对机械化的叶阜安一派欲借机生事。
第四、针对袁令昭院士本人。
“私仇无法解释通,应天医馆虽人来人往,但不是谁都能悄无声息对史福动手。”
“恶意争夺也不太可能,经过史家村的路轨,修好已经有半年,这时候还来争,压根没有意义。就是要恶意报复,也不会挑史福,史家村路段闹得最凶的是家里养了两百多只羊的史义山,报复史义山比报复史福还容易,毕竟有两百多只羊,春上天,发点什么病,全能栽进去。”
最后只剩下三四两条:“叶次辅不至于这么鼠目寸光吧,我上回见叶次辅是正月的事,向我询问了一番路轨和电灯、自来水的事,语气里已经没有反对的意思了。”
“那谁会针对袁令昭,他天天待科学院,能招谁惹谁,又能上哪去招惹?”
中二小团体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我们中有人嫉妒袁院士的成就?”
“袁令昭干什么了,连我们都没嫉妒,哪个院士,哪个助教还会去嫉妒他陷害他?”
中二小团体又齐齐松口气,会搞阴谋诡计的都在这呢,剩下的那些不会搞阴谋诡计的,就是嫉妒,也会明着使绊子。想想他们使绊子的智商,中二小团体摇摇头:“不是咱们院里的人。”
“有没有可能存在这样一个人,即反对机械化,又和袁院士有私仇?”
众人:有这样一个人吗?
如果让孟约来答,真有!
那个丢官去职,还被勒令登门袁院士道歉,到现在也没看到起复希望,可能一辈子就这么无望仕途的荣肃。
在《三醮》这本书里,这位就是个为达目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荣意后期会和一直很宠着她的荣肃翻脸,正是因为这种种三观上的不合,当然,荣意后来还是很努力周全了荣肃,而荣肃也在之后幡然悔悟,余生都在努力弥补错误,并且如苦行僧一般生活,帮助他人,救赎自我。
当然,荣肃能有幡然悔悟的机会,也是因为他是荣意的亲兄长,不然,换到炮灰配角身上,和女主唱对台戏,死八回都不够。
第二一三章 耳聪目明不做糊涂鬼
荣肃是个好兄长,这毋庸置疑,但这位着实称不上是个好人。
孟老爷将科学院的阴谋家们的猜测,在饭桌上同孟约说时,孟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荣肃,这个在《三醮》书里的非boss极反派,给孟约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哪怕出场不多,哪怕最后被宠爱的妹妹给掀翻在地,荣肃也是孟约曾经觉得喜欢的角色之一。
但,真到了这个环境中才知道,荣肃这个人有多可恶,有多讨厌。
史福本身可能确实是意外,但伤口不能痊愈,组织出现坏死,不但可能导致接到的腿坏死,最终失去双脚,行动不便,还可能因为感染的并发症而丢命。
“没证据,不能随便下定论,不是说督察院在查?”孟老爷问一边默默吃饭的王醴。
王醴点头,尽量不开腔,因为最近孟老爷愈发看他不顺眼了,看他不顺眼还不算,还总喜欢把他喊来吃饭啊什么的。按孟约的说法,孟老爷现在是不见了他惦记得慌,见了他又嫌弃得慌。
“那应该能查出来,再等几天罢,史福现在已经在科学院了,有匡院士在,再难的外伤也能调养好。那为恶者,也太小看科学院了,别说断腿,只要不是断头,哪儿断了都能救回来。”孟老爷说着仍是叹气,想做点事真的不容易,走路就有人挖坑,唱戏就有人拆台,真不知道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查自然能查出来,查到的是不是被推出来被黑窝的就不知道了,应天医馆虽然看守严格,但到底是医馆人来人往的地方,再严格也免不得有关注不到的时候。督察院连夜提审了二十几人,最后将目标锁定在应天医馆一名这段时间负责守夜的医师身上。
督察院点人去捉拿那名守夜医师时,发现那名守夜医师的家人已不见踪影,他本人则横死家中。是服毒死的,生乌头煎汤,虽没有留遗言,但不管督察院还是应天府、刑部来都是同样一个结论自杀。
药是该医师自己去买的生乌头,应天医馆的乌头入库就是制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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