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看过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东西应该是个存储器,但不是连接电脑,而是插在某种特制的仪器上。奇怪的是,物件表面有几个白色的符号从来没见过,也不知是哪国文字,画得跟鸟一样。难道是密文?我脑子里一阵翻腾:此物从何而来,藏有什么秘密,何以带来祸乱天下的灾难?既为机密,应该没太多人知道才对,萧院士为何兴师动众采取武装押运,难道早就预感到可能要出事?如果感到不安全,为何不通知对方来取,非要抛头露面千里迢迢送往北京?北京的接头又是谁,事发有好几天为何不露面?危难之际把资料交给我,他到底是出于信任、无奈还是别有心计的陷害?
一直想到中午,毫无收获。吃了顿不可口的午饭,抽了两支烟,我把物件藏起来决定不再想下去。脑子一空居然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发黑,我刚打算下床活动活动,忽然发觉床边有个黑影,身子一抽一抽像在哭泣,我心头一紧:不会又是噩梦吧?黑影抬起头,一双眼睛闪亮闪亮。“头儿。”黑影抽噎着说,“我把你吵醒了吧?”我长喘一口气,原来是萧一笑。“你咋在这儿?哭什么呢?”我问。黑影又是一阵抽噎,抽到我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回了句话,却骇得我浑身汗毛倒立!
第三章(八脚蟾蜍)
萧一笑压低声音说:“我爸让我告诉你,墓地有鬼。”呆了半晌,我摸摸她的额头,不烧,再摸摸自己,也不烫。
“有鬼”,这话从一个科学院院士嘴里说出来着实令人吃惊,毕竟唯物论和唯心论是不共戴天的一对儿冤家,像他们那种人,磁场强得连做梦都梦不到鬼,怎么还会亲眼看见?就算萧院士脑子真的有点问题,也不会随便扭转自己的唯物主义立场啊?(个人观点,可能有偏见,不争论哈),而干我们这行的,虽然经历无数怪事,但根本上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于各类无法解释的现象,也只认为科学尚未发达到一定程度,并非鬼怪所为。如今,萧一笑在转述她父亲这话时,神情相当的严肃,也就是说她也信了。
一个在我手下做历史研究员,一个是在科学院研究地球物理,父女俩可谓上看五千年,下看五千年,一起说墓地有鬼,的确挺吓人的。“你爸现在在哪儿?”我匆匆穿着鞋子,管他娘的“皇甫敬”还是“绿甫敬”,“杀人灭口”还是“落井下石”,说什么我也得去见见他,老头肯定看到了什么,如果他能讲出个子丑寅卯,那辆大奔倒在其次,关键是我的清白就有了。
我站起身,萧一笑却蹲着不动,哭声更响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好坐下来,心里感到几分不妙。果然她身子一歪伏在了我的肩头:“我爸已经不在了,这几天,一直在料理他的后事。”死了?我好像挨了一闷棍,半晌说不出话。萧一笑比我小两岁,在我眼里,她是个从不暴露真性情的女子,恐怕只有痛心到极点,才会这般脆弱与伤怀。因此,我拍拍她的肩膀,劝慰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现在最关紧的,是找到凶犯替你爸爸报仇,然后,完成他未竟的愿望。”
听我这么一说,萧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直起腰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朝门口看了看快速塞到我手心,动作和神态跟他父亲当初塞给我那个黑色物件时差不多。我用指头抠了一下,是个纸团。确定屋里没装摄像头、窗外无人偷听后,我打开床头的台灯。展开纸条,那是一片巴掌大的旧报纸,上头用黑色钢笔写了六个汉字,歪歪扭扭但轮廓分明:小心八脚蟾蜍!很明显,这六个字出于警示或提醒,于是我问:“哪儿来的?”
萧一笑止住呜咽:“是我爸在弥留之际塞给我的。”“当时谁在场?”“罗院长、我妈妈,嗯,还有咱们头儿。”“塞给你纸条的时候,你爸爸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有,他悄悄对我说‘告诉卓然,墓地有鬼’。”翻过纸条背面,并无其他文字,我扶萧一笑在床边坐下:“依你看,你爸爸所说的八脚蟾蜍,是指动物还是指人?”萧一笑脱口而出:“肯定指人。”
“那就是了,你爸爸肯定知道真相。”我果断地告诉她:“他在用暗语提醒,我们队伍里有内奸。”萧一笑显出错愕的神情。我冷笑一声,继续问:“依你看,谁是八脚蟾蜍?”萧一笑摇摇头。“我怀疑是皇甫敬!正因为凶手潜伏太深而且势力足够强大,才会让你爸爸有所顾忌,以致不敢直接说出真相,只能寻找时机留下暗语。”这个猜测过于大胆,我的胸口咚咚乱跳,萧一笑微微张开口,眼珠子都想滚出来。
“不可能。”仔细想了想,她开始摇头:“其一,他跟我爸爸私交甚密,如果想夺取资料,完全可以在暗地里下手,没必要弄出这么大动静;其二,我爸爸之所以找他帮忙,是因为对他充满信任,同时也说明危险在我们之外;其三,爸爸给我纸条的时候虽已奄奄一息,但纸条上有很多汗渍,这说明纸条在我爸爸手里握了许久,那几个字并非临时写上去的;其四,我爸爸只是提醒要小心,并没有点明八脚蟾蜍就是凶手。”
“我还是觉得内部有问题。否则,**从哪儿来,怎么到的油箱下,谁给引的爆?就算凶手是鬼魂,他们也得能造出导线来呀。”想着想着,眼前忽然闪过两个人的影子,“难道是小佟和小邓?会不会他们根本就没死,用墓里的尸体在爆炸现场施了障眼法,然后来个金蝉脱壳?哎,一笑,你把陈默叫来,看尸检有没有什么发现。”“这种歪门邪道的招数,也就你能想象得出来!”萧一笑拉过随身携带的提包,取出几张照片递过来,“呶,看看是不是?”
接过一看,两具尸体虽然烂得一塌糊涂,但还能分清眉眼,同事四年,借此一斑足够确定身份了。我心里一阵刺痛:他们跟我执行任务,非但丢了小命尸首不全,还要遭受怀疑。准备交还照片时,忽而感到不对劲,于是收回来认真咂摸,发现他们炸烂的脸果然有点古怪,我用胳膊肘碰碰萧一笑:“哎,人在什么状况下,才会出现这种表情?”
“恐惧。”萧一笑仔细看了看照片,又补充说,“惊讶。”
“那----他们恐惧什么,惊讶什么?”
“见鬼?”萧一笑眼中闪过某种讥诮的色彩。
“难道没可能吗?”我认真道,“你爸也这样提醒了。”
“省省吧,我爸说的鬼,是指陷阱和阴谋,此鬼非彼鬼也。”萧一笑恢复严肃的神色,“我认为,他们定是看到了油箱下的**,才会这般惊诧。”转过头,我骤然发觉萧一笑离我很近,下巴几乎贴着我的胸脯,虽然不是头一次有女人“**”,还是觉得浑身发烫。我干咳一声把照片还给她:“一笑,你爸爸要送往北京的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我心理已有九成把握,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本以为对方知道些情况,结果她却摇了摇头。
“你爸爸从来没跟你讲过?”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萧院士在科学院又不是在保密局上班,会有什么机密连女儿都要隐瞒的?本来我还想顺着抛出那个黑色物件,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现在只是个嫌疑,一旦拿出来就等于证据确凿,那时候便在劫难逃了。握着烟盒的手缩了回来,接下来的问话已仅仅出自职业本能:“最近你爸爸都跟什么人联系过?这次到北京要找谁?”萧一笑继续摇头:“我爸爸研究的东西我和我妈都不懂,一向很少过问,他也不主动跟我们说起,常跟什么人来往就更不清楚。”
我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去查一下你爸出事前一周的信件、传真、email还有联系电话,不管是公是私一一抄录,另外,到出事的那块墓地去一趟,查一查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最好拍成照片回来,注意,你得亲自去,别告诉任何人。”萧一笑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停下来看看我,把门带上。看来,萧一笑某种程度上还是相信我的,全组也就她敢冒风险来看我,因此我苦笑。
在我被软禁的第七日,也就是萧一笑来看我的两天后,皇甫敬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两个人,跟他一样穿着警服,目光都冷森森的。我从床边缓缓站起,怀疑自己是否要遭到秘密处决,还没发问对方倒先开口了。“卓然同志。”皇甫敬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制造爆炸案的凶手,找到了。”
第四章(深山盲区)
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依然绷紧着面孔,我在等对方给个圆满的说法。皇甫敬从我脸上未发现该有的兴奋,轻声笑了下,显然他早备好了说辞。
“凶手是那天晚上给你们修车的两口子,事发之后逃往银川一位亲戚家,女的已被抓获,她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说他们在那条坡道两侧铺了鹅卵石,上面涂一层滑油,又在墓地造出陷阱,**也是他们放到油箱下的,然后寻找机会施以引爆。可能小佟跟小邓离车尾较近所以当场丧命,萧院士虽然受伤也很严重,却并没有即死亡。再然后,他们趁乱窃走了萧院士包中的资料。”说完这些,皇甫敬摆出一副并不由衷的歉意,“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很不好意思。”
“可以理解。”我趁此话题单刀直入:“萧院士要送往北京的,是一份什么样的资料?”“一块芯片。”皇甫敬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圈成圈,比划了一下大小。我立即想到烟盒里的那个黑色物件,看来“祸乱天下”的是它无疑了。可一揣摩又觉得不太对,芯片是指内含集成电路的硅片,体积很小,通常是计算机或其他设备的一部分,本身不具备读取功能,于是我又想到了物件侧端的三角形凹槽。
我不希望自己的表情透露太多信息,故而假装活动四肢,以避开他审视的目光。修车的是凶手?事发之后,我也做过这种假设,可仔细想想根本不靠谱,且不说位置选定、机关设置的逻辑分析,**安装与引爆的操作技巧,单从目的看,他们一普通平民,玩了命的劫一高科技芯片有何用?莫非那东西能让他们一夜之间富甲天下,或者脱胎换骨飞升仙境?既然无用,干嘛把我的大奔当焰火放?
“抓来那女的呢?”我边捶腰边问,这态度俨然是占他职务上的便宜。没办法,我受了委屈,不给他点脸色心里不痛快,也免得叫人以为我好欺负。皇甫敬沉着脸:“死了。”我的动作放慢,但未停下来:“怎么死的?”皇甫敬说:“咬舌自尽。算是我一时疏忽,没有防备。”
我怔了片刻:“那男的呢?”“跑了。”皇甫敬吐出一口气,“不过他跑不了多远,局里已经派人去追了。”我刚张开口便被皇甫敬截住,他已经猜出我要问什么:“案子很复杂,那对修车的夫妻不可能是主犯真凶,其背后必然有操纵者。不过,幕后黑手不一定就在我们内部,萧教授的交往非常广泛,也许知道这个机密并有兴趣得到它的人有很多。要想揭开谜底,必需得把逃跑那男的抓回来,不过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跟局领导商议过,准备给你半年假期,好好休息一阵子,等案子差不多了结了再来上班,这也算对当事人的特殊保护吧。”
闻听此言,我的动作完全僵止下来。而皇甫敬并不等我表态,又拉过身旁那俩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组新来的同事,曹阳、高大全,分别接替代替小佟和小邓的工作,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休息的这段时间----”“不行!”我以皇甫敬惯用的强硬打断了他的介绍,“我是押运行动的负责人,也是案子唯一的见证者,小佟和小邓血迹未干,资料尚且下落不明,我他娘的要什么保护、谈什么休养?不把幕后真凶揪出来,老子直接卷铺盖走人!”
皇甫敬面如猪肝,大概没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但很快他就摆出笑容,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很好,有骨气,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然后转向面面相觑的两人:“那----接下来的任务你们要多多配合。”我这才正式打量起那俩小子,后者抬手冲我敬礼,笑得像两颗石榴,一个似乎还没长开,五官紧巴巴挤在一起,另一个仿佛长咧了,眉眼口鼻都冲外炸着,总之,看起来不如小佟和小邓那么顺眼。我注意到,他们三个不约而同都有点意外,看样子我这一坚持打乱了他们既定的规划。
当时没想那么多,彼此握了手走出房间。在回廊里,我问皇甫敬:小佟和小邓的后事是否安排妥当?皇甫敬说安排好了,抚恤金也发过了,都是自家弟兄,绝不会亏待他们。我没再说什么,谢绝他中午一起吃饭的提议,也没跟萧一笑他们打招呼径直回了家。我在家待了24小时,办了三件事,一是找保险公司理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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