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师却心情极好的样子,语气略带责备:“你啊,真是越活越胆小了,魄力还不如你陆师妹。”
邵正阳低声承认:“师父,我是不如陆师妹。周家虽然已显颓败之态,但他们如今在九瑶宫一手遮天。付尚清正当壮年,万禹太上长老还愿意护佑他们,再过几年,等付明堂成长起来,周家说不定又……徒儿实在没信心能压下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宇文师淡然道,“了不起,我们师徒离开九瑶宫就是。凭我们的本事,哪里没得容身?”
邵正阳嗫嗫无言。
宇文师就叹道:“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这些年,九瑶宫被周家折腾够了,往年各自不合的分脉,近来也有了厌倦之意。九瑶宫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只缺个引子而已。最先出头的人,必然会付出最大的代价,所以谁也不想出头。”
顿了顿,宇文师续道:“再说万禹太上长老,你道他默认周家的行迳是为了什么?”
邵正阳略一思索:“为了后辈?”
宇文师缓缓点头:“万禹太上长老也是时运不佳,门下还不错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目前不成器。他未必不知道,周家将来要惹大祸,但为了晚辈计,也管不得了。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私心。”
说到这里,宇文师笑了笑:“其实,元昔太上长老何尝不是?修为再高,岂能抛开一切,无牵无挂?连陆明舒,还不为了她师父乖乖回来了。”
“……”
“周妙如也未必傻。”既然开了头,宇文师索性教教徒儿,“你道她真的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抛开她的能力不谈,她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为之。如果不是这样一力排除异己,逐渐势微的周家,势必不可能再掌大权。现下她这么撑着,等到付明堂出头,周家就能慢慢缓过气来了。不撑的话,失去的权势,想拿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又有些轻蔑,“不过,她也太自大了,得罪柳林一脉,得不偿失。”
邵正阳默然许久,轻声道:“这所谓的权势,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宇文师目光一厉:“你这是放弃了?”
以前的邵正阳,可不是这样的。说他功利的人不少,也罢,就当就是功利吧,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进取?
“才几年而已,你就把自己的心志给磨掉了吗?”宇文师再度喝问。
邵正阳抿了抿嘴角,低下头:“徒儿错了。”
宇文师冷冷道:“看看周家过的什么日子,我们师徒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你还不懂权势的好处?”
邵正阳当然知道,这几年,知真院从来没给他们玉台一脉一份好药,每次去不是说缺货就是给残次品。只是,他觉得,这种活法很累。
他想起白天的时候,陆明舒迎着阳光,看着天上翱翔的雪翼踏云驹,对他说:“我们习剑练武,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快意恩仇,顺心自在吗?周家现下很强大,这没错,但就算再高的山峰,我都要一剑噼开!”
邵正阳一怔,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他忧心的,其实不是失去目前这一切,也不是被周家打击得灰心丧气,他只是厌倦了这样的方式。
“师父,我明白了。”
看到他眼前一亮,似乎重新活过来一般,宇文师愣了愣。他刚才好像没说什么,这傻徒儿明白了什么?
邵正阳却不管师父在想什么,说道:“陆师妹就算要对付周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徒儿眼下应该先把修为追上去。若是我能提前进入出神,不止师父轻松些,倒周之事,也有了更大的把握。”
“唔……”
邵正阳霍然站起:“师父,那我先去领会陆师妹的秘法了。”说着,抱了抱拳,飞快地进屋了。
“……”
好一会儿,宇文师自言自语:“这小子,真的顿悟了?”
这边师徒在说话,那边师徒也在说话。
“明舒。”刘极真正在月下练剑,忽见陆明舒站在一旁看着,停下剑招,招了招手。
陆明舒走过去,将手中的茶递过去,由衷道:“师父你果真天赋不凡,没有玄力,剑招仍然犀利。”
刘极真可没把她这话当真,只笑了笑:“这也叫犀利?不过是个把式而已。”说罢,问道,“你今天跟你邵师兄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神不守舍的。”
“我说了两件事。”
“哦?”
“第一件,我把那个秘法告诉邵师兄了。”
刘极真点点头,举起茶杯:“也好,那孩子虽然处事有些圆滑,本性还算不坏。”
“第二件,我跟他提了个要求,请玉台一脉协助我把周家整垮。”
刘极真刚刚喝进去的茶一口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陆明舒认真地重复:“我说,请玉台一脉协助我整垮周家。”
“你……”刘极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周家势大,别直接对上。”
陆明舒却不退让:“师父,我想过了,这件事并非不可行。我一个人对上周家,当然势弱,但如果联合其他人呢?”
“就算有玉台和柳林,也不好说……”
“不止,太府一脉,我们也能拉拢,金门一脉,谭师叔和我关系甚好……”陆明舒一个个数过来,“今天邵师兄过来,给了我一个提示。我想,接下来那些人肯定也会上门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81章 非做不可
“明舒!”刘极真无奈叹道,“你不知道门派内的情形有多复杂。周家多年经营,早已盘根错节,要收拾起来,绝非易事。你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要是被他们暗算该怎么办?”
陆明舒深深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道:“师父,我突然想起初次见你的情形。”
刘极真一愣。
“您那个时候,对所有人爱理不理,拒绝旁人的接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起来又颓废又落魄。”
刘极真抿了抿嘴唇,涩声道:“那时为师心中只有绝望,只觉余生漫长,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可我却很怀念那时候的师父。”
刘极真怔了怔,低头看她。
陆明舒目光灼灼:“您绝望,是因为心中的希望破灭了,您不想再活下去,是因为您的愤怒无处宣泄。”
“……”
“可今日的您呢?没有任何心气,庸俗,懦弱,就像那些守着一亩三分地的遗老,宁愿子孙永远都没有出息,也不愿意他们到外面去经精彩,因为那很危险。是我的错吗?我的存在,让师父您有了寄托,于是割裂了自己曾经有过的风云岁月,也灭掉了雄心壮志?”
这一次被指责,刘极真没有再让她跪下。因为她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她并没有激动,这些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您希望我平安,这我知道。但就算我这样平安活到老,又有什么意义?仇不得报,亲不得慰,活得再久,也不过‘不痛快’三个字!”
刘极真道:“为师并不是不让你去报仇,你就不能等你自己有把握一点再去吗?你父亲自当壮年,周家如今……”
“周家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再等几年,待付明堂成长起来,那时形势又有不同。何况,等仇人老了,报仇又有什么意思?那还不如等人家死了,什么都不用做就报仇了。”陆明舒截断他的话,“师父您上次说,不希望我满心愤懑地去做这件事,我现在可以告诉您,并没有。我很冷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你上次也说过,不会就这样去找周家算账的。”
“对,所以我跟玉台一脉联手了。”
“明舒……”
刘极真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力,原来他根本管教不住自己的徒儿。
陆明舒转过去,藏起眼中的泪光:“娘死的时候,我就发过誓,待我有能力之时,必要取回该有的公道!师父,您可以不支持,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
看到那远步而来的身影,谢长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广场上,被他督促着练功的弟子们,就见往日不苟言笑的谢护法,揉了揉眼睛,突然大叫一声,往那边冲了过去:“公子!”
再顺着他跑的方向看过去,咦,那是谁啊?长得好眼熟。
“停下!”谢廉贞及时大喝一声,指着前方一丈远的地方。
于是,眼看着就要扑到他身上的谢长晖在他指定之处及时刹车,乖得跟只小狗似的。
但他还是很激动:“公子,您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您不会有事的!这些年您都去哪了?怎么这么久不回来,遇到什么事了吗?您没受伤吧?”
“你问题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个?”谢廉贞慢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再说。”
“好。”走没两步,谢长晖忍不住盯着他的腿道,“公子您的腿还好吧?这样走还顺利吗?不会疼……”
话没说话,谢廉贞拍了他的头一下,以高他半头的身高睥睨着他:“废话这么多,本公子腿又不是瘸了。”
“……”谢长晖默默在心里吐槽,过去那些年,您的腿就是瘸了呀!
走不多远,谢廉贞停下来看着那些弟子。
谢长晖见状,忙站出来,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继续练剑!”
弟子们如梦初醒,老老实实地继续练剑。
谢廉贞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教得很好。”
被夸奖的谢长晖有点飘:“公子过奖,属下只是尽责而已!”
“说得对,所以我就不奖励你了。”
谢长晖愕然:“公子……”
谢廉贞哈哈一笑,转身回后院去。
六年未归,七真观还是这么熟悉。他一路行去,有小弟子被他形貌风姿倾倒,傻愣愣看了半天,直到被同门推醒,才道:“这是谁?”
“不知道。”
也有人惊唿出声:“这、这是第五宗的廉贞星君吗?他回来了?”
“咦,他的腿好了?”
“廉贞星君?失踪六年的廉贞星君?”
“不然还是哪个?”
“呀,原来廉贞星君这么好看……”
“啪!”这是被人打了头,“那是第五宗的宗主,岂可放肆!”
谢廉贞一律无视,他心情很好,冬日的艳阳暖融融的,照着极舒服。这一路的风景,他看了二十多年,没想到走着看和被人推着看,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待他回到住处,对着谢长晖便问:“我不在这六年,门派里都发生了什么事?第五宗情形如何?可有人进入出神境?其他六宗呢?说得越详细越好。”
谢长晖有点愣:“公子?”
谢廉贞扫过去一眼,淡声道:“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
“当然不是。”谢长晖定定神,慢慢把这六年的情形说了,中间被打断数次,有任何细节不清楚的,都被谢廉贞反复问到清楚为止。
谢长晖有点摸不准他的想法,看他听完这些,沉吟不语,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想什么?”
谢廉贞漫然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把欺负过咱们的人都给摁死啊!”
谢长晖大惊:“公子!”
谢廉贞斜眼瞅他:“瞧你这出息!以前老是嫌我不干活,现在干活还不好?”
“是,不是,只是……”谢长晖语无伦次,哽了半天,冒出一句,“您不是想搞垮七真观吧?”
“呵呵,呵呵呵。”谢廉贞端起热茶吹了口气,慢悠悠道,“本公子只是不想平白吃亏而已。至于会不会搞垮,看运气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82章 不急
卧房内,刘极真枯坐良久。
那天晚上,他们师徒再次不欢而散。
从前并不知道,这孩子性子如此激烈。她那句应该是真心话,“我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以前不说”。
天门之争,元昔太上长老曾经说她,至刚易折,强极则辱,那时他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她从小受尽不平,若是没有坚定的信念,怎么能走下去?却没想到,元昔太上长老早就看穿她的内心。
她不但从来没想过顺从,更是早就立下志愿,要取回该有的公道。
刘极真很想继续劝她,再忍忍,现在的她才刚刚进入出神,在门派里又没有根基,拿什么跟周家争?宇文师不比她长袖善舞?柳林一脉不比她地位超然?可宇文师没斗过,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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