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睁开魔眼般,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巨殿正往地底缓缓沉去。
陈海这时却有一片难言的荒凉从心头涌出,也遏抑不住内心有恐惧泛涌而出。
他不知道所谓的空间缝隙在哪里,就见头顶血云缝隙里雷光游动,随便一道雷柱都能将他这具比正常成年人强不了多少的傀儡身劈成粉碎……
不要说成千上万头了,真要有三五头罗刹异鬼闯进来,他真能抵挡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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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公子……”
陈海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
血云之下,巨殿已经沉入地底不见,只留一地异鬼尸骸,所谓的傀儡炼池在哪里,陈海也看不见,只有那难言的荒凉死寂,只有那触目惊心的尸骸枯骨,只有那血云雷光……
“兴公子……”
陈海再听到有人相唤,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是溅云崖卧房里有人在喊他,而在这片血云覆盖的荒凉大地里,巨殿沉入地底之后,真要有什么动静,那也是有罗刹异鬼闯进来。
陈海切断与蛇镯的意念联系,注意到蛇镯收入左手腕的皮肉里,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心里想这样也好,他就不用跟别人解释蛇镯的来历,更不怕别人会觊觎异宝。
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人,猜测蛇镯作为真身与傀儡身的意念桥梁,是难以想象的强大,但或许还有更多的神异之处等着他去挖掘。
陈海转回身,见是苏紫菱站在门口。
苏紫菱这时手里端着一只玉碗,有氤氲水汽蒸腾,飘荡浓郁的药香气,陈海这才意识到在陈烈的命令下,苏紫菱已经算是他的贴身侍婢了,却不知道陈烈、陈青父女去了哪里,大半天都没有再看到他们的踪迹。
陈海能看到紫菱眼里的万般不情愿,心里却是一笑,她自幼入陈族为奴,虽然与陈青情同姐妹,但怎么可能忤逆陈烈的意志?
但苏紫菱这时的眼睛里除了不情愿外,还隐藏着一丝惊惧跟惶然。
陈海看了有些困惑,心里暗想,苏紫菱出身贫贱,自幼侍候在表妹陈青的身边,修炼一些基础玄法|功诀,不到十五岁就踏入通玄境,可以说是资质极佳,自视也甚高,她看不上修为被废后声名狼籍的姚兴很正常,或许这时候还极不甘心,但她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疑惧与惊惶?
陈海莫名其妙的被苍禹带入异世,虽然小命都未必能保住,但毕竟不是受打击后意志消沉、破罐子破摔的姚兴。
此前诸多事是给陈海极大的冲击,头脑又隐隐刺痛,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细想太多的事情,但在这时候看到苏紫菱异常的神色,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些事情。
苏紫菱修为虽然不算多么高深,但在修为被废的姚兴面前,也算是通玄境强者,怎么可能会被姚兴一番轻浮挑逗的言辞,就吓得惊慌失措差点摔下山崖?
难道说姚兴摔下山崖,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细想下来,还真是有不小的破绽。
就算苏紫菱不喜姚兴,不知道怎么面对姚兴的轻佻挑逗,但姚兴明明是为救她而落下山崖,但她赶到陈烈、陈青父女面前报信,怎么却说成姚兴是在两人拉扯中意外失足?
苏紫菱的说辞,看上去只有细微的变化,但给他人的印象则迥然不同,以致陈青等人认定他心怀不轨,欲对苏紫菱她用强。
这不仅让陈青对他忿恨、敌视,就连一向溺爱他的陈烈,眼睛里都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然而陈海也是百口莫辩,他当初就是犯下大罪,才被姚氏驱逐出族,沦落到太微宗来的,而到太微宗后又不知收敛、搞得自己声名狼籍,他此时还能辩解什么?
谁会相信他的辩解?
这难道是苏紫菱所要的效果?
事实上,陈海从姚兴的残碎记忆,拼凑不出姚兴之前到底犯下什么不容于姚族的大罪,而他不想露出破绽,又不能去问陈烈、陈青,他当年在姚族到底犯下什么事,也是郁闷得不行。
陈海想到苏倩带给他的刺痛,暗感苏紫菱或许就是那种内心恶毒的蛇蝎女人,千万不能给她清媚诱人的脸蛋给蒙骗了。
她或许是想,只要姚兴这个废物意外失足,又让陈烈等人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她就可以另攀高枝,或者跟随陈青在太微宗继续修炼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总要比将人生捆绑在他这个废物身上好上无数倍。
诸多疑点在陈海的脑海里翻来复去,但知道陈烈、陈青父女都未必会信他的话,而他也没有直接的证据,看来自己还是要故作糊涂,避免刺激到苏紫菱狗急跳墙,给他来个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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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这汤药放案上,我过会再喝……”
陈海担心苏紫菱狗急跳脚,会在汤药里给他做什么手脚,要她先将玉碗放下。
苏紫菱放下汤药,人却没有离开,咬牙说道:“家主有急事赶回武邑了,小姐说你伤差不多已经养好了,这院子太小,住不下太多的人。赶巧山外的铁流岭道院要从各家招募道兵弟子,小姐想你喝过药,就让人送你到铁流岭去!”
陈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还指望苏紫菱乖乖就范,但没想到陈烈有急事离开,前脚有事刚走,陈青就如此绝情,要将他撵出溅云崖。
“陈青既然不待见我,这药不喝也罢!”陈海负气的说道,心想正愁没借口将药倒掉呢,甩袖走出院子,心里则在想,既然苏紫菱极有可能对他包藏祸心,他此时还是离开溅云崖为好。
陈海走出院子,院门口有两名身穿轻甲的中年武士,走过来苦着脸说道:“兴公子,小姐吩咐我们送你去铁流岭……”
这两人一个名唤赵山,一个名唤钱文义,都是早年追随陈烈的武威军悍卒,脸庞枯瘦,但如磐石一般予人坚毅之感。他们在军中得罪了权贵,就随陈烈避祸到太微宗,作为家将留下来,与姚兴一起看守溅云崖洞府。
陈烈既然临时有事离开了太微宗,这边就是陈青主事,他们只会对陈青唯命是从。
姚兴以往自恃表公子的身份,完全没有“侍童”的自觉,对赵山、钱文义也是呼来喝去,他们看在陈烈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则是厌恶得很。
陈海不再是自暴自弃、性情乖张的姚兴,不会将气洒到赵山、钱文义的头上,客气说道:“麻烦赵叔、钱叔了……”
听到陈海如此彬彬有礼的话,赵山、钱文义二人都有些困惑了,但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盯紧了,将兴公子送到山下的铁流岭道院去。
见赵山、钱义没有给他套近乎的机会,陈海袖手站在院子,往四周眺望,外面才真正是别有洞天。
云海之上,七峰峙立,仿佛七座灵芒笼罩的巨岛悬浮在天地之间,让人深感自身的渺小,而七峰之上座落大小小的亭台殿阁,皆有阵法禁制散发出来的阵阵灵光。
这就是太微宗的上七峰,也是太微山脉的七大核心灵脉所在。
看似浮在云海之上的七峰极其高峻挺拔,灵气充裕,结界法阵在太阳光的折射下,仿佛七顶金光灿灿的透明护罩,将七峰笼罩起来,远远看去宛如神仙之境。
七峰同时也是太微宗真正的内门所在。
陈烈虽然在武威军中兼任将军,但作为太微宗第三代的真传弟子,此时还没有离开宗门,得以在七峰之一的青曦峰溅云崖开辟洞府修行。
溅云崖范围不大,是清曦峰半山腰间一座突兀悬出的石崖,石崖有百余丈纵深。
陈烈在靠近石壁的一侧,开辟出炼功、藏宝、藏经等诸多石窟、洞室,在石窟的前面,建了一座十数亩大小的园子,平时作为陈烈、陈青父女日常起居之外,姚兴生前与其他的侍童、奴婢以及侍卫家将,也都住在这座园子里。
而园子之外就是深数百米的悬崖,仅有一条狭窄陡直的石阶,通往外界。
一口灵泉从高崖上流泄下来,跌落到溅云崖中央,形成一眼深潭,潭水又往东南溢出,再度从崖头跌落下去,又化作一道流瀑,水烟如流云四溢。
这也是溅云崖的名字来历。
围绕灵潭,种满玉芝、紫桐等灵草、灵木,都不需要特别的阵法禁制,灵泉里溢出的天地灵气,绝大多数都被这些茂盛的灵草、灵木锁住,即便是凡夫俗子住在这里,也能延年益寿。
就见十数头溅云崖所豢养的灵鹤在半空翱翔,戏嬉溅落如玉的飞空流泉,陈海暗感这里真可谓是神仙居所,跟满目异鬼残骸的血云荒地比起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但可惜他现在就要被赶下山去。
第九章 气脉
从头到尾,陈青都没有露面,但在陈海离开之前,苏紫凌又跑了过来,却是奉陈青的命令,要将他进出清曦峰溅云崖洞府的符牌给收了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陈海以后没有接到召见,再也不能随意进入陈烈的溅云崖洞府,更不要说在清曦峰乱逛了。
他等到铁流岭道院,会换领新的道兵弟子符牌,但因陈烈而带来的诸多特权,就不会再有了。
之后,苏紫菱也躲起来,没有再露面。
虽然陈烈的意志不容违拧,但此时此间是陈青作主,陈海就算不怕苏紫菱包藏祸心,也不敢跑到陈青那里去讨人,暗感这头雌虎脾气火爆,这时候没有将他一掌劈死,扔下溅云崖,已经是很看她老爹陈烈的面子了。
陈海将随身之物简单收拾了一下,捆成包裹,再走出卧房,就见赵山、钱文义两人还空手在院子里等着,似乎就打算这么下山。
陈海微微一怔,问道:“我们这就走着去铁流岭?”
“小姐说溅云崖的灵鹤,位同道兵弟子;兴少爷现在都还不是道兵弟子,骑乘灵鹤,要是这几头扁毛畜牲半道闹脾气,将兴少爷您给摔了……”钱文义为人圆滑些,讪笑着给陈海解释道。
陈海冷冷一哼,转眼看向陈青闭关修炼的院子,他即便此时不敢去招惹这头雌虎,心里也有抑制不住的怨气。
陈青这可不是单想将他赶出溅云崖图个清净,而是摆明态度要给他一个教训。
武威军负责大燕帝国西北地区的军事防务,而作为与武威军一体两面的太微宗,宗门内最核心的职能之一,就是为武威军培养、输送合格的将领、基层武官。
像陈烈等太微宗的真传弟子,都在武威军兼任重要将职;而武威军最为精锐的道衙兵,更几乎都是由太微宗最基层的道兵弟子组成。
因此,太微宗除了清曦峰等位于太微山脉深处的七上峰内门外,还在河西各郡设有多座培养道兵弟子的道院。
太微宗的诸多道院,对应着寻常宗门的外门体系,但由于太微宗的诸多道院,主要是为武威军培养基层武官或道衙兵精锐,因而选入道院修行的底层弟子,没有杂役弟子、外门弟子的区别,统统都称为道兵弟子。
陈海要去的铁流岭,就是太微宗外门诸多道院里的一座,位于太微山脉的西南角,与河西重镇蒙城军塞挨着,是河西诸郡进入太微山脉,以及西接金州边郡的要冲。
铁流岭虽然也属于太微山脉的一部分,但实际已经是太微山之外的余脉,两边有便道相接,却足足相距上千里。
现在陈青不让他乘灵禽飞去铁流岭,而是在赵山、钱文义的“押送”下,徒步远赴上千里外的铁流岭,不是给他颜色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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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陈海虽然变得圆滑世故,但骨子里也有股傲气未去,暗感陈青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但就不信她真就敢坐看他累死在太微山里。
而他要挽回局面,要留在太微宗修行,不要说陈青,更不能让赵山、钱文义这些人看扁了他;更为主要的,他要想活命,想要魂魄适应新的肉身,就必须苦修肉身。
这点辛苦对于苦修肉身的武修来说,肯定就算不上什么。
想过这些,陈海也不去找陈青理论,收拾起行囊便就着石阶,往青曦峰脚下一步一个台阶的走去。
虽说陈烈给他所用的灵药,绝对是凡夫俗子不敢奢想的极品,陈海顶天在床上昏迷躺了七八天,就感觉不到断骨的痛苦,但身体终究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陈海还没有走出青曦峰,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呢,脚后跟就肿得如针扎刺痛。
陈海看到路边的乱石沟里,有几丛紫竹般的灌木丛,结着七八枚婴儿拳头似的紫果,想到这就是低级灵果紫竹果,便也是强忍住腿脚的刺痛,咬牙走下石阶,将那七八枚紫竹果摘了回来,分别递给赵山、钱文义一枚,说道:“总得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铁流岭,赵叔、钱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