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安排停当了之后,自有女侍端着洗漱之物,去唤醒杨巧儿,听候吩咐。
自幽禁之所二十多年,虽然吃穿用度,都无不精细,但是那些婢女照顾着两位没有前途、甚至新帝登基后随时都有杀身之祸的贵人,难免有些懈怠跟怨恨,以致明里暗里对杨巧儿母子的约束极严。
而陈海送过来的女侍,都是出自苏绫调教,一应礼仪无不周到极点,这让杨巧儿更加感叹起来,暗想哪怕先忍气吞声,也要将累儿送上皇位。
院中早就燃起了灯火,一阵微风吹过,火苗摇曳了几下,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苏绫站在陈海身侧,看着他和赵承教在院中闲聊着,穿戴一新的杨巧儿和赢累在几个侍婢的簇拥之下走出来。
赢累在火光之下,中等的身材稍显有些单薄,陈海没有见过益天帝,也跟其他皇子皇孙没有什么接触,但看赢累入鬓的剑眉及鼻唇,跟英王赢述极为相肖,也早就相信赵承教此前所说不虚,只是此子能不能登上帝位,现在还实在难说得很,英王赢述、七阀以及在雁门郡立足的太子赢丹及宁氏,都不可能坐看他们将毫无根基的赢累,作为傀儡送上帝位。
陈海与赵承教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施礼。
赢累看了一眼杨巧儿,杨巧儿秀眉一皱,他这才局促的快步上前,口中喊着免礼,搀起陈海和赵承教,苏绫在后面跟着也就顺势起来了。
“我现在身份未定,担不得陈侯、赵大人如此大礼,但他日我能登上高位,必不会忘陈侯与赵大人急援之恩。”赢述勉强将这些体面话说完,下意识又想要侧着身子却看杨巧儿,背部却突然一痛,这才硬生生的阻住了。
赵承教修为还未恢复,但陈海和苏绫却发现了杨巧儿的小动作,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
夏日的夜晚如果无风,自然燥热不堪,幸好这湖畔别院临着浩荡的湖面,微风轻轻刮过,带着湖水的凉气沁人心扉,陈海让人将晚宴就安排在后院靠湖的凉亭之上。
陈海作为东道主,走在前方为几人引路,刚迈了几步,就听杨巧儿唤住了自己,似乎听到前院有些响动,问道:“敢问陈侯,前院可也有开宴席?”
陈海错愕了一下,赵承教先皱着眉头说道:“回夫人,是我的三十多个剑侍,我怕他们扰了夫人二人休息,就让在前院用餐。若夫人嫌吵闹了,我让他们再挪远一些便是了。”
杨巧儿掩着口轻轻的说道:“赵大人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一路上燕然宫诸剑侍为护救我母子两抛头颅撒热血,我怎么会不知道?也恰恰如此,为了照顾我母子二人,就让这些忠义之士在前院用餐,杨巧儿怎么能咽得下饭食?我母子二人还要麻烦陈侯、赵大人,将剑侍喊到后院来一起用宴,也好让杨巧儿跟累儿,当面感谢众人的救护之恩……”
赵承教听杨巧儿这么一说,舒了口气,说一帮粗鄙之人,上不了席面。
看赵承教如此坚持,杨巧儿还是带着赢累往前院走过去,坚持要给剑侍们一一敬酒相谢;赵承教也只能陪同前去,留陈海、苏绫在院子里稍等。
苏绫虽然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但是她之前一直行的都是卧底之事,哪里会看不出杨巧儿的心计?
附在陈海耳旁,细若蚊呐的说道:“这杨巧儿怕是机心太重了吧,收买人心很多种方法,她偏偏这么刻意,就怕别人不知她母子二人礼贤下士么?”
无论陈海如何坚持,苏绫始终不愿意和他双宿双飞,好在陈海对这方面需求也不太多,想和苏绫在一起更多的是想有一个家的温馨,见苏绫执意不肯,自然也不会去勉强佳人。
此时苏绫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一时又心痒了起来,一只大手不着形迹的在苏绫翘臀上捞了一下。苏绫自然知道陈海此时脑海中想的什么肮脏事情,秀眉一皱,羞恼的白了陈海一眼。海棠花谢的姿态让陈海还未用膳,心已经醉了半分。
他也轻轻的给苏绫传音道:“杨巧儿却也是聪明,知道她们母子俩此去燕京,无依无靠,处境又极凶险,你不要看她做得简单粗暴,但她此时不用尽一切手段笼络人心,更待何时?即便是小恩小惠,不抵什么大用,也是要竭力而为啊。”
说到这里,陈海又话音一转,跟苏绫说道:“看得今日晚宴要进行的很晚,结束之后,你莫要再回雁荡城了,为夫研究了几势新秘形,正好晚上传授给你。”
苏绫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陈海打的什么主意,如玉的俏脸瞬间通红,也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狠狠的掐了陈海的手臂一下。
杨巧儿、赵承教他们在前院没有滞留多少时间,很快就又走回来,在陈海的引领下,一起往凉亭处去了。
一圈人按主次坐定之后,还未讲话,就听到一阵腹鸣之声,循声看去,赢累却是满面通红。
赢累比不得杨巧儿几人,都修为高绝,对于食物并不太依赖,他甚至都没能开辟灵海秘宫,又连番奔波了几日,又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早就腹饥难忍了,只是之前还能勉强控制住,这时看到满眼的美味佳肴,终于控制不住——陈海心里一叹,心想这赢累自制力也略差了一些,或许如此,文勃源、赵承教才会觉得此子更好控制吧?
杨巧儿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海心思灵动,一伸手把住一只炙烤好的羊腿,轻轻一抖,一大块滋滋冒油、大补气血的黄角羚羊肉,就脱离开来,落入赢累面前的银盘之中,笑道:“我这人也是久处荒野苦修,对礼仪无甚讲究,粗俗之处,还请夫人及累公子见谅。眼下天色已晚,大家都大口吃起来……”
杨巧儿看陈海如此知情识趣,心中对陈海又高看了几分,柔声道:“那就我和累儿就谢过陈侯了。”
众人都献风卷残云一番,陈海派人将残盘撤了下去,换上了香茗点心,众人这才迎着轻微的凉风,聊了起来。
那赢累饱餐之后,也恢复了些神采,慢慢对答起来也爽利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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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献宝
这会儿已是月上中天,杨巧儿、赢累二人,之前更主要是受惊吓过度,歇息了一整天,这时候精神头极好,然而赵承教重伤难逾,支撑到这时已经是满面倦容,神情憔悴起来。
这些陈海都看在眼里,拍了拍手,就见一名女侍端着金漆木盘轻盈走过来,金膝木盘上放着一只三寸高矮的青玉瓶子、一只尺许大的锦盒以及一卷手抄书。
陈海坐在长案后,躬直身子,朝赢累说道:“累公子想来是饱读诗书,才耽搁了修行,这才到现在迟迟没有开辟灵海秘宫。虽说累公子到燕京后,灵丹仙药以及诸法真诀,都不在话下,但请累公子容微臣陈海稍表一些心意。这青玉瓶里装有六枚龙虎伐脉丹,手抄道书也是微臣修行武道、开辟灵海秘宫时的一些心得一卷,希望能助累公子早日开辟灵海秘宫——要是累公子开辟灵海秘宫之后,修行还要妨碍,需要什么丹药,也请累公子及夫人,一定要跟微臣说,不要将微臣当外人……”
听到这里,杨巧儿美眸也是晶亮一闪。
她心里很清楚,累儿之所以修行如此缓慢,一方面是她对修行不堪精通,她的明窍境修为,还是得宠之后得帝君赏赐,硬生生用上品灵丹堆出来的,却是没有办法指导赢累修行;更关键的是,这些年幽居秘地虽然锦衣玉食不缺,却有人不希望她们母子二人有太高的修为。
杨巧儿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但在秘地幽居这么多年,也能明白,有人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他们母子俩好控制。
陈海这时候拿出龙虎伐脉及开辟灵海秘宫的修炼真诀,珍不珍贵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陈海并没有某些人那种想完全控制他们母子的心思。
此外,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眼前这位天机侯此时才年刚刚三十岁而已,就已经踏入地榜之列,可以说是燕州千年以来,唯一能与魏伯阳并称的修炼奇才,他亲自所著的道书,价值之高,绝对不会在宗阀秘藏之下。
要不是赵承教在一旁,杨巧儿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她都想让累儿拜陈海为师,当然,她心里清楚,累儿日后拜入谁的门下修行,这决定谁日后将成为帝师,事关重大,不是她此时草率能决定的。
赵承教想说什么,但觉得赢累修为如此低微,进入燕京也实在太难看,而陈海急于讨好杨巧儿与累公子,急于在杨巧儿及累公子心目占据一定的影响,虽然显得太迫切了些,但符合他们的大计。
要是陈海对杨巧儿及累公子不感兴趣,到时候如何说服陈海全力支持废立之事?
当然,莫说是杨巧儿和赢累笑逐颜开,就连赵承教也眼巴巴的看着托盘中的物事,那六枚龙虎伐脉丹也就算了,陈海的修炼心得才真正珍贵。
将丹药和修行道书交给赢累之后,陈海将从女侍手里将锦盒接过来打开。
一道宝光就溢了出来,只见一方赤红似血、雕有九龙栩栩如生的玉佩静静的躺在盒中。
陈海拿起九龙赤血佩,说道:“这枚九龙赤血佩,累公子祭炼后随身携带,遇险极瞬间能凝聚九道血龙护身,能挡地榜强者一击。虽说累公子千金之躯,进入燕京后身边护卫也极严密,但也要预防一二,以免让宵小之徒有机可寻……”
赢累就要欣喜将九龙赤血佩接过去,杨巧儿拉了他一下,款款谢道:“陈侯真是有心了,妾身与累儿,实不知如何还报啊。”
“夫人与累公子在燕京一切安好,便是微臣最好的回报。”陈海说道,心里都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太虚伪,要不是想杨巧儿、赢累这步棋的确有可能发挥大作用,谁舍得将九龙赤血佩白送出去?
待赢累收下礼物之后,又说了几句话,杨巧儿掩口呵欠一下,众人知她心意,也就散了。
杨巧儿回到房中,用神识察觉到赵承教自去歇息了,陈海和苏绫也已经远去,和颜悦色的吩咐女侍们也都去偏院歇着。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杨巧儿这才走出西厢房喊赢累来自己房间。
赢累闹腾了一番,本就有些乏了,听母亲呼唤,本有些不情愿;只是杨巧儿管教他素来严苛,最终还是应了声走了过去。
杨巧儿坐在锦榻之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烛火恍惚,仿佛变成了益天帝那威严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赢累莫名其妙的看着杨巧儿,怨道:“娘,这么晚了你不让孩儿休息,唤孩儿过来又不说话。”
杨巧儿看着赢累,巧笑着,压抑着嗓音说道:“以后娘这个字你可能快要用不上了,以后你要称呼我为母后,而你,称呼自己以后只能用一个字,那就是朕。”说到朕字时,杨巧儿双手攥得紧紧的,表情狂热的都有些狰狞了起来。
赢累多少有些不适应杨巧儿的变化,嗫嚅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
杨巧儿站起起来,竭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声音接着道:“你我孤儿寡母在河西二十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次回燕京之后内廷的诸位大人就会全力拥你为帝。到时候这数十个郡,万里燕州,几十亿的子民,生死都将因你一言而决。”
赢累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杨巧儿,之前“母后”和“朕”这个词虽然将他吓到,但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真会往这个方向去想,他皱了皱眉眉头,迟疑的问道:“孩儿虽然修行一直不得寸进,但是听从娘亲的教诲,读书一直没有放下——此去燕京,事情怕是不像娘亲想的这般简单啊,还不如跟娘在秘谷里活得逍遥自在。”
听赢累说这些没出息的话,杨巧儿终于将激动的心情按捺住,正色说道:“燕京局势是没有你我想象中来得简单,但你心里要清楚,你父帝一旦驾崩,你我母子二人,必然就会迎来杀身之祸,哪里还可能继续逍遥快活的活下去?此外,前途虽然艰难,但内廷诸公都会竭尽全力的助你登基,而今日天机侯陈海,种种迫切表现,你不也是都看在眼里,要是再能多几个这样的忠臣相助,你又有什么好害怕不能成事的?”
赢累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自幼一切都是杨巧儿帮他打点,主心骨什么的是半点也无,只得看着杨巧儿自顾自的在那里说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赢累都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了起来,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
杨巧儿瞬间有些不悦,但心想累儿自幼都没有机会走出庄园,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但她再不识世事,心里也清楚,既然被卷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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