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部两千弓手齐射的场面看似壮观,却没有什么效果,相距又太远,甚至有大半箭矢都没有飞到白鹿城头,就无力的坠落下去。
偶尔有一两声闷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中了一箭,转头望去,中箭的那个蛮勇咬着牙把箭拔了下来,狠狠的折断扔在地上,手臂一用力,肌肉收缩了几下,本身就不大的伤口就停止了流血,耸了耸肩,继续恶狠狠的盯着城下那些只敢在远处散射的孬种。
直到中午,得知克烈部三万大军从魔猿城的南面撤出,往白鹿城转进时,蒙战才知道对方真正的打算,匆忙召集众将开始商讨对策。
从城墙下来的时候,看着数日前在战事中崩塌的城墙已经用土石修补好,但蒙战心里没有丝毫的喜色。
在这等程度的恶战,这样的城墙太弱了,甚至连最初的试探接触战都扛不住,就垮塌了好几截,在接下来近十万大军的强攻下,能再支持住一天吗?
一阵阵无力感从他心头泛起,这一刻蒙战才发觉,他真的是老了。
不多时,各部族的首领都到齐了,蒙战背着双手在帐中来回转着,说出了自己对战局的判断。
“要不,我们放弃白鹿城,通过猿跳峡去往魔猿城。魔猿城地处狭窄,不利敌族强攻,而魔猿城的城墙坚固超乎想象,两侧还有大量的灰浆岩能开采出来,修筑更高、更长的城墙,固守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父皇一旦出关,是不会放弃我们的。”穆图看蒙战说完后没人说话,喏喏的提了个意见。
“蠢货,若放弃白鹿城,放弃上古地宫,不管汗王将来出关会不会追责,二三十万族人、十数万奴隶,挤到小小的魔猿城里,吃什么?你能将上百万头的牲口,以及上百万头牲口所需的草料,都塞进小小的魔猿城吗?”蒙战心情恶劣到极点,面对这个在一战之下被龙骧军打破了胆的外甥,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
“那怎么办?哪一座城池修建不要持续数年才能完固?我们短短几个月的时候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难道非要大家都拼死在这里你才心甘?”穆图不服气的反驳道。
魔猿城是没有办法装进那么的族人,但魔猿城与猿跳峡互为一体,他们只需要撤入猿跳峡之中,在猿跳峡北侧最狭窄的地方建立防御,也能坚守下去。
当然仅守猿跳峡与魔猿城,活动空间就被变得极狭窄,根本容纳不下数十万族人、奴隶以及上百万头的牲口,但想要成事,就需要有取舍,只要将蒙兀部的精锐战兵保留下来,奴隶以及蒙兀部的老弱妇孺都舍弃掉,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蒙战知道穆图是什么心思,他一时气结,扫视了一圈,却看见众蛮将有颇多人是这样的心思,想要发火,却又不知道从何发起。
“敌人看来也知道我白鹿城这边除了地势开阔外,城墙也谈不上坚固,所以才要拿我们当重点突破。如果我们能加固城墙,不就能打破了敌人的如意算盘吗?”一个黑瘦的巫蛮站了起来说道。
“五个月才将城墙建成这个样子,你说加固,一夜之间就能将城墙变成钢铁铸就的么?”穆图此时心中也是烦乱不堪,看这巫蛮站出来胡说八道,不客气的指责道。
一声桀桀怪笑,那黑瘦巫蛮丝毫不顾忌穆图的身份,回道:“穆图皇子身为一个巫蛮,却是不知道我巫蛮一系体弱不堪,没有一些逆天改命的手段,怎么在瀚海传承千年?”
“逆天改命个屁?”穆图不客气的骂道。
蒙战挥手阻止了穆图的无礼,对那巫蛮客气的说道:“昆泰大师,难道你有破局之法?”
虽然不屑于穆图的贪生怕死,对于蒙战这个纵横瀚海百年之久的强者昆泰还是非常尊敬的,他一拱手回道:“禀告左都将,前些年我部从西路进攻之时,在人族城池缴获了一部阵法道书。只是这道书艰深无比,又有些残缺,也是苦修数十年,才算小有成就,但如果左都将放手任我施为,我有信心将整个白鹿城在数日之内化作铁城。”
昆泰乃是蒙兀部一个属从部落耳则部的巫蛮之首。
耳则部的巫蛮在瀚海草原不算多耀眼,但是千奇百怪的手段非常多,只是这等死生大事,蒙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先让诸将退下,又将诸部最强大的巫蛮都召集过来,讨论昆泰所提议的固城之法。
蒙战虽然这些年也修炼一些基本的玄修真诀辅助战斗,也祭御一些低级法宝护身,但对玄法研究实在算不上深,在大帐里对各种生魂、血肉、血炼等等名词听得头晕脑胀,但一众巫蛮极有疑惑的听过昆泰的解释之后,最后由蒙兀部的巫蛮长老蒙然跟蒙战说道:“此法确实值得一试,但此法又极为血腥,传出去或有不妥。”
蒙兀部灭亡就在眼前,蒙战哪里还顾得上手法血腥,还顾得上传出去是否不妥?
蒙战才不管此法有多血腥,只要有效就行。
这么危急的时刻,自然不容拖沓,昆泰、蒙然等上巫,将全部族数百巫蛮都召集起来,围绕着白鹿城部署大阵。
蒙战站在城头上,看着数百巫蛮在城中腾出来的空地以特定的方位站好,昆泰似乎有什么秘法,将他们的神魂连接起来,紧接着看到各种扭曲、诡异的光影线条在数百巫蛮之间出现,虬结在一起,混若能噬人魂魄一般,看一会儿就头晕不止。
一直到入夜时分,以数百巫蛮自身进布置的庞大而复杂的大阵才最终部署完成,一队队的人族奴隶在蛮兵的驱赶下,一个个的站在指定的位置。
这些天虽然不用再去筑城,但是挖掘地宫的工作还没有停止,这时候突然让他们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到这里,实在让上万奴隶有一些不祥之感,特别是地上那诡异的线条,那些有修道基础的人族更是能直接感受到前方有着吞噬血肉、神魂的凶险,但在两侧残暴的蛮兵驱赶下,谁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麻木的前行……
陈海此时在血魔峡里的一汪清泉旁盘坐着,惬意的享受夏日难得的清凉,同时推演着巫蛮的功法体系,苍遗耐不住寂寞,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忽然一道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从白鹿城处冉冉升起,扩散开来。
陈海一诧,神识往白鹿城投去,只见此时的白鹿城的上空阴云密布,犹如有一头巨兽一般翻滚不止,翻滚中黑色的阴云慢慢有血丝泛出,很快的就完全变成了猩红的一片,缓缓降下。而城池的周围被一道玄奥的气息阻隔着,神识竟然探不进去。
也不知道苍遗、宁婵儿去了哪里,陈海当下敛去了气息,也不催动真元,贴着崖壁就白鹿城掠去。
拓跋颜此时正在大帐中头疼不已,两部联合在所难免,只是自己身为一个巫蛮,比起武修的拓跋旗天生就少了优势,有了克烈部支持的拓跋旗,将会是他最更难以逾越的鸿沟。
突然他抬头望去,四十里外的白鹿城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一道神识往白鹿城投去,只是万人血炼大阵哪儿会是一两个人所能抗衡的,僵持了一阵子,神识都缓缓退去,走出大帐,就见此时的白鹿城早就被血色浓云所笼罩……
这时候大阵中的人族奴隶再蠢也会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了,想要四散奔逃,只是大地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牢牢困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嚎叫着。
昆泰长诵冗长的咒语,犹如没有尽头一般,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的加持,他的低沉诵念声竟然能改过场中数万人的声响,咒语声在城内回荡着,将白鹿城渲染的犹如鬼蜮一般。
渐渐的,从人族奴隶的口鼻和眼中,一道道血线冲天而去,划着一道道弧线,往白鹿城头顶的血云汇聚而去,而一个个人族奴隶,化为一具具枯骨,姿态诡异的站在大阵之中,令人无数蛮兵蛮将都看了胆颤心寒,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阴邪恐怖的术法。
这时候白鹿城下起了粘稠的血雨,但是血雨只往城头淋去。
蒙战几人早就远远的躲开,看着这不属于天地的力量,胆战不已。
陈海站在一处孤峰上,远远望着被笼罩在血云中的白鹿城,虽然他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对神魂特别敏感的他意识到,这个变化最少要上万人的生魂才达成,而且这至邪术法,与罗刹族的血炼**竟然是同出一脉。
他这些年从来都不敢在燕州施展血炼**,没想到这种邪法在瀚海草原深处,竟然有传承……
等到场中的一万人族奴隶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一具具枯骨,阵中也有上百巫蛮,也承受不住血炼大阵的反噬,七窍流血而亡,但血雨最终停掉,一阵阵狂风吹过,阴云散去,众蛮眼里的城墙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虽然还是一样的高矮,但是上面似乎有血肉一直在流转一般,犹如活物,这是一座血肉铸就的城墙。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十月
陈海在孤峰上立着,宽松的袍袖在大风中被吹得翻飞不止,一阵轻微的破空声传来,却是苍遗到了。
一向玩世不恭的老龙盯着白鹿城,神情凝重的问道:“这难道是血炼大阵?”
陈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至少上万生魂永不能进入轮回啊,就为白鹿城铸就了这么一副血肉铠甲,只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罗刹域的血炼秘法?”
苍遗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上万年前的那次血魔大劫,当时由于神殿已经式微,并没有能将所有的罗刹血魔斩杀在血云荒地,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进入金燕诸州,很是造成了一些杀戮,或许有什么余孽隐藏起来,又或许有些血魔首领,故意将血炼之法传下来……”
陈海呆立了片刻,疑惑的问道:“这方世界到底有何好处,要让龙帝、左耳甘愿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来守护?”
苍遗摇了摇头道:“虚无缥缈的因果,又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职责,然而到底怎么回事,左师也并未跟我详细说过……”
苍遗的语气有点儿落寞。
陈海很能体会到他的感受,近万年来,苍遗虽然偶尔能得左耳传授玄诀真法,但更多时候是守在这座地宫里潜修,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小变态。
这时候白鹿城上空的血云已经是极其淡薄了,苍遗伸手在身前画了一副虚圆,凝聚水波似的光芒,将白鹿城内的一切都纤毫毕呈的倒映在这水月镜之上。
陈海的神魂修为还是要差一些,神识还是没有办法像苍遗这般,相隔二三十里就直接穿过稀薄血云的遮闭,延伸到白鹿城里去。
他通过水月镜看见白鹿城内惨绝人寰,上万具枯骨狰狞扭曲站在空荡场地里,还有上百巫蛮受血炼大阵的反噬而死,死相也极其狰狞。
在万具枯骨的中心,一个脸形干瘦的苍老巫蛮,这时候正将眼瞳里的一抹邪血之色敛去,接着又伪装成脱力的样子,跌坐当场——这个巫蛮平时不露山显水,陈海也只知道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一时都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白鹿城诸部蛮兵、蛮将都为这一切的变化而震惊,没有谁注意这年老巫蛮的异样。
“伪装真好……”陈海不由得为这年老巫蛮的演技感慨,陈海在燕州没敢修炼罗刹血炼**,但他的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不知道用这秘法,吞噬多少血魔的血肉精华来提升自己,对吞噬他人血肉精华后特有的气息,再是熟悉不过。
这老巫蛮看上去用上万苦奴的血肉及生魂,将白鹿城筑成至阴至邪的血肉之城,但也暗中克扣了一部分,用来提升自己。
“再不除掉,这人就要修成血丹了。”苍遗蹙眉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来还不清楚,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也不知道此人有没有将血炼秘法传授给别人,需要暗中观察一阵子再行事。”陈海知道苍遗想出手,以苍遗的实力,偷偷摸摸将这老巫除掉也是容易,但他更想搞清楚,这老巫将血炼**修炼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将血炼**传给其他人,或许说到底有没有血魔余孽潜伏在燕州,不然只是暗中除掉这老巫,并不能解释最根本的问题。
苍遗点头道:“师弟,我老龙暂时就暗中先盯住这老巫,但不管怎么说,这血练**一定不能流传出去,否则将遗害无穷。”
陈海看到苍遗一眼,心想左耳应该也叮嘱过苍遗,倘若发现他遁入魔道,大概会让苍遗暗中除掉他吧?
陈海也没有说什么,二人转身往魔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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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白鹿城内的血炼大阵已经完全停止了下来,大阵中只剩下一个人在站立着,那就是正在急剧喘息的昆泰,强抑内心的狂喜,看到一脸沉重的蒙战朝他走过来,苦叹道:“此法太违天和,若非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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