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传言,令姚启泰在西园军的处境变得更为尴尬,姚轩在军中自然也是异常的难受,心里常有无名的愤恨不知道要如何发泄。
姚轩不会想着陈海对他们父子有救命之恩,就想到陈海的存在令他们父子在西园军更加窘迫、难堪,心里无时不想着抓住陈海的把握,再次将他狠狠踩到烂泥坑里去。
姚轩现在就迫不及待要陈海解释这些最精锐的凡铁兵甲都偷藏到哪里去了?除了贪婪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野心隐藏着没有显露出来?
面对姚轩咄咄逼人的质疑,陈海只是哂然一笑,看都不看姚轩一眼,看向姚启泰问道:“姚大人心里也是有这样的困惑,需要陈海解答?”
“不错……”姚启泰阴沉着脸说道。
“诸多兵甲,何时入库、何时出库、去向哪里,库房都登记在册,一笔一目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实在不知道姚大人有什么困惑的?”陈海问道。
“你写这些兵甲皆需修缮,故皆运往聚泉岭铸造场,但这些都是太尉府新造的精良兵甲,有什么需要修缮的?你拿这样的借口,未必将太尉府的律令太当儿戏了吧?”姚轩质问道。
陈海眉头微蹙,这时候转身看向吠叫不己的姚轩,厉色训斥道:“你可知西园军尊卑有序,你胆敢再放肆嚣叫,小心我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你……”姚轩没想到陈海这时候竟然还如此嘴硬,一口心头老血差不多气得喷吐出来。
陈海厉色盯住姚轩,令他不敢将狂妄辱骂吐露出口,这才从兵戟架上拿起来一支淬金戟,眯眼看向姚启泰,说道:“姚大人在太尉府曾经负责过兵甲的监造,那我来问问姚大人,这支淬金戟在姚大人的心目里,算合格还是算不合格呢?”
陈海右膝一抬,将淬金戟往膝盖上一磕,竟将淬金戟的淬金铁杆直接拗成两截,随手丢回到兵甲架子上,轻描淡写的拍拍手,说道:“不错,这是太尉府新送过来的兵甲,但不敢兵甲多新,在陈某人眼里没有新旧之说,只有合格与不合格的区别。所以任何兵甲入库之后,我都会安排人检测一遍,我眼里揉不进砂子,此前有一批不合格的兵甲检测出来,自然要拿到铸造场修缮,待合格之后才能送入诸营。姚大人要是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大可以向总管府或直接向太尉府弹劾我。”
看到陈海竟然轻描淡写就将那杆淬金戟撅成两截,姚轩咽了一口唾沫,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兵甲修造,太尉府下属有专门的机构负责,然而无论是淬金戟还是其他的兵甲弓械,多少会有些偷工减料,这几乎是人所皆知的潜规则了,但陈海轻松松就将淬金戟掰成两截,这也太夸张了吧。
姚轩随身除了阀主所赐的擒蛟剑外,平时在战场之上所用的玄兵,也是用一杆淬金戟加以改造而得,自然清楚太尉府所出的淬金戟即便有些偷工减料,也绝没有那么不堪。
只是陈海一定要揪住太尉府所司在淬金戟的铸造上偷工减料,他们又能说什么,后续真要有什么风暴掀起来,也是他们先揪住潼北大仓不放的。
看到这一幕,丁爽他们肚子只是觉得好笑,心想陈海这无赖办法还真是管用。
“这么说,这批兵甲真是送到聚泉岭铸造场修缮去了?”姚启泰阴着脸问道。
“再有一个月,这批兵甲就会以全新的面貌入库,姚大人可以到时候再来巡察。”陈海说道。
“你就不担心这一个月内暴发大的战事,雷阳谷那边兵甲供应不上?”姚启泰盯住陈海的眼睛,他总觉得陈海知道些什么。
“雷阳谷未来一个月内会不会有大的战事暴发,潼北大仓这边需要准备些什么,这是姚大人作为军司马要告诉陈海的。姚大人要是觉得潼北大仓这边有所懈怠了,也完全可以发函来质询,实在没必要劳姚大人亲自白跑一趟。”陈海不客气的说道。
听了陈海这话,姚启泰却没有气恼,换了个口气说道:“我这些天也是才告假回陇上刚刚回来,在陇上,阀主还问起过你的情况……”
姚兴仅仅是残缺了一段人生的记忆,陈海还是能想到那具肥壮常常给人山一样压力的身躯以及似乎永远都看不清楚的面孔。
换作以往,陈海都在河西表明立场与姚氏恩断情绝了,姚启泰这样的策略在他面前根本不可能奏效,而且今日姚启泰、姚轩父子就是来找碴的,他更不应该给他们好脸色看。
然而姚启泰如此好奇文勃源、樊春背地里在搞什么动作,陈海有机会也绝不会介意将水搅得更浑,淡淡一笑,说道:“陈海当初犯下大错,阀主还能保陈海性命,陈海心里始终是感激的。”
姚启泰眉头一扬,没想到他随便一试,陈海狂妄放肆的态度竟然真就稍稍软了一些,心里就想难不成陈海恨自己身为客将,最终被迫将第一大营的兵权交给赵无泰执掌?
姚启泰哪里知道陈海在聚泉岭的经营以及背后真正的深沉算计?
以常人的角度,潼北大仓的司丞,怎么都不可能及得上第一大营的主将之职。
陈海统率第一大营五万虎狼之师,要是再熬几年的资历,就算修为提升不上去,也没有更多的战功立下,但照大燕帝国的惯例,也应该能封亭侯之爵。
大燕帝国素重战功,大营级的主将犹受重视,这也是其他同级别文武大臣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在实邑封爵之前就被替换下来,就算潼北大仓有不少油水可捞,也不可能弥补损失的。
姚启泰试探的说道:“听文勃源、樊春之意,有意再新设第四大营,或用你为主将。阀主也说过在陇上会期待你在秦潼战场能再立战功——不管你是不是更变姓名,阀主说你始终都是姚氏子孙。”
“唉,”陈海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长叹一声,说道,“秦潼战场啊,怕是没有你我再立战功的机会了……”
陈海将关键信息半遮半掩的告诉姚启泰,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敷衍姚启泰、姚轩父子,当下推辞聚泉岭还有事情,就要请姚启泰、姚轩父子及随员离开仓城。
第一百九十一章 饿殍
陈海有送客之意,姚启泰、姚轩父子也就不再停留,就与随员渡过浮桥北上,赶往雷阳谷;陈海既然回到潼北大仓,自然也是住上几天,将积累的事务处理掉再离开。
“为何秦潼山再无立战功的机会了?”
陪同陈海回到仓城的官署里,吴蒙、齐寒江他们疑惑的问道。
事不密则败。
英王赢述欲夺太子之位、暗中谋划西园军,此时依旧是绝秘;即便是文勃源在担任监军使之前与陈海的两次秘密见面,也仅有樊春、樊成、屠子骥、赵融等人知情,丁爽、吴蒙、齐寒江等人都不知晓。
陈海也没有必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丁爽、吴蒙他们,这时候也难怪他们心里会有太多的困惑。
陈海却也不解释,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过段时间,形势自会明了。”
丁爽、吴蒙他们也不多问,也没有必要问得太详细,西园军在秦潼山接下来的战事,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接下来聚泉岭只是要在限期内,将所缺的淬金兵甲补齐,就不至于会再被姚启泰、姚轩父子抓把柄就行了。
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大家就都告辞离开。
“少侯爷深居聚泉岭,原来与文大人、樊帅他们还是有联络的啊。”苏绫沏来一盏灵茶,放到陈海的书案头。
“大营那边每月定期有多少公函往来,都是你在替我打理,文勃源是监军使、樊春是主帅,潼北大仓这边自然是唯他们马首是瞻,倘若没有联络,难不成潼北大仓还要搞独立王国不成?”陈海故作糊涂的问道。
“可是这些公函往来,雷阳谷那边一直都在积极备战,少侯爷怎么说没有战功可立了?”苏绫咬着檀唇,深邃如星辰的双眸透出些许迷媚之色。
此时已入夏季,虽说陈海他们早就修炼到寒暑不侵,但也是习惯照春夏秋冬寒暑四秀更换衣袍。苏绫穿着轻罗裙裳,腰段收得纤细轻盈,微微透出肉色如玉,露出雪腻的两截胳膊在陈海眼前晃得撩人。
陈海真想拉这妮子坐自己的膝盖上来,好好跟她唠唠嗑,笑道:“秦潼山有没有战事发生,难道说你的同党就没有传递半点消息过来?”
“绫儿仿佛金丝雀被少侯爷系在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少侯爷的眼睛,我倒还想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呢。”苏绫幽怨的说道。
苏绫被陈海留在身边,当然不相信陈海单纯是要利用自己考验他的道心,心里更怀疑自己已成陈海的饵,目的就是引出赤眉教潜伏在西园军里的其他教众。
不管出乎何种考虑,苏绫都不会联络其他人,其他人也不会冒险过来联络她,看着整日跟在陈海身边游山玩水,但与笼中的金丝雀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很快就会知道同党的消息了。”陈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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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潼北府城到雷阳谷新修了驰道,姚启泰、姚轩父子在随扈的簇拥下,御马而行。
“陈海这狗贼,最后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在暗示什么?”
这一路上,姚轩与其父姚启泰一直都思量陈海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不要说姚轩了,姚启泰也猜不透陈海到底是什么意思。
雷阳谷距离潼北府城也就三百里路程,大半年时辰过去,已经有数座坚固的城垒矗立在雷阳谷内外,而小型的哨塞更是延伸到北面的深山峻岭之中。
第三大营作为左军,驻扎在东岭,在姚启泰短暂离营的十数日间,由苗赫暂领诸将。
姚启泰没有急着去北面的中军大营见文勃源、樊春,也没有急着将兵符从苗赫那里讨回来,回到大帐,心里还是思量着陈海所说的那句话,临夜前才下定决心,将其子姚轩及两名都是从姚氏带出来的嫡系部将喊过来,说道:“我要亲自进山走一趟……”
“这怎么可以?”姚轩没想到父亲要亲自进山侦察敌情,急忙劝阻道。
“不管陈海是不是故弄玄虚,数十万叛军大半年过去都没有动静,必定是有什么我们所想象不到的意外之事发生,我一定要亲眼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赤眉教有千余精锐教众,随天师巩梁率数十万叛军北撤深山之中,斥察敌情之事,从来都是樊春、文勃那边亲自负责。
当然了,西园军这边除非明窍境以上的强者出马,普通斥侯是很难穿过叛军控制的防线,也就很难会有更准确的情报送回来;而照道理来说,樊春、文勃源即便无意在地形狭仄之地与叛军展开大规模的决战,普通斥候又难穿插渗透到叛军防线之后,那就应该派出小股的精锐兵力,从边缘地区试探叛军的防线。
现在叛军没有什么动静,而樊春、文勃源也都按兵不动,姚启泰想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能他亲自走一趟。
虽然第三大营也有几名明窍境强者,但都是骑都尉以上的中高层将职,姚启泰有资格调动他们作战,却没有资格强令他们将普通斥侯应做的事情都承揽下来。
“我所修隐龙诀,最善潜踪匿形,就让我代替父亲走这一趟,也算是历练!”姚轩说道。
姚启泰沉吟片晌,心知姚轩今日被陈海当面训斥,肚子是憋着气,心想姚轩只要不与叛军里的赤眉教精锐教徒动手,仅仅是匿藏气息潜到叛军防线之后,未必就比他亲自出马稍差。
姚启泰心想他确实不大合适离开大营,便吩咐两名部将与姚轩同行,一定要将叛军的底细摸清楚后回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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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雷阳谷往北,秦潼北麓的地势越发崎岖高险,山峰动辙五六千米以上,但对于姚轩等三人而言,即便无法走相对平缓的谷道,也不能御空飞行,在悬崖峭壁间攀援而行,也不算什么障碍,只是要多花费数倍的时间而已。
不过,两天后,姚轩也潜至叛军控制区域的外围。
叛军撤到雷阳谷以北的深山峻谷里,也在那些控扼占据险隘的山寨基础构建了更坚固的营垒,峰岭也设了哨岗,姚轩潜伏在暗处,能看到在外围营垒、哨岗值守的贼兵,衣甲整饬、气色都还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有缺粮挨饿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姚轩似乎能想明白文勃源、樊春按兵不动了。
叛军在深山里养得兵强马壮,狭仄的地形严重限制西园军精锐兵力的展开,也更不清楚叛军在哪座大寨前又布下天罡雷狱阵等着西园军主力再次钻进去,这时候最佳的策略无疑是按兵不动,等叛军断粮后主动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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