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状纸告到太尉府。
然而这么一来,动静就不会小,太尉府会不会行文申斥陈海、赵融、屠子骥三人还两说,敢越级上报太尉府的人唯一下场就是从新军第七都赶出去。
又或者说在场的所有编训武官,都站出来反对陈海、赵融、屠子骥专断独行,但百余编训武官,太微宗弟子出身的就将有二十多人,他们心里再费解,也不可能这时候公然站出来跟陈海唱对台戏。
更多人此时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半年后陈海怎么下台。
陈海要求诸多编训武官,需要在三天时间内熟悉新的操训手册,然而第七都新军在营城的操训都必须严格照手册执行,他会率扈卫营的亲兵会亲自监督执行情况,执行不到位,手册后半部分所编写的惩罚细则也都写得极其详细、极其严厉。
诸武官拿着刚誊写出来、墨迹还没有干透的操训手册离开,杜镛、冉虎二人则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他们不会跟陈海公然唱对台戏,即便是杜镛对陈海心存不满,也不能忘了他们同为河西弟子的出身,但他们心里对新的操训手册实在费解,看着大帐里只有屠子骥、赵融及周钧、吴蒙等陈海的嫡系,他们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道:
“照这份手册操练,每天操练都只是盯着每一名将卒的坐立起行,甚至连吃喝拉撒都要管到,武修锻体缩减到每天一个时辰,盾戟御射等术也仅授皮毛,甚至操典最重要的战阵演练只字不提,第七都真能在半年内成军?”
“被褥真有必要叠得这么整齐?而我们这些主官的主要责任,也真就是每天去检查下面人将褥叠得整不整齐、看将卒步伐走得正不正,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屠子骥也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编训武官都是可能传授一些最基本的武道给新卒的,在屠子骥看来,这才能最大限度的增强第七都新军的战力。
陈海知道他也必须要给赵融、屠子骥他们一个解释,不然的话,后续的执行还会是大问题,说道:
“第七都兵员复杂,生性又多桀骜不驯,以太尉府所颁布操典之法,难以成军,那非常之事唯有行非常之举。而我这份操练手册,归结到一点,在两个字‘规训’之上。规训,即规矩训戒。要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新卒,能在三到六个月,从坐立起行食眠宿营所有细节中入手,让‘规矩’二字刻入、渗透到他们的骨髓血脉之中,才堪称得拥有精锐之师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武修锻体、盾戟御射操练得再好,也只是不服管束的乌合之众。你们此时要信我,两个月内不见成效,你们再过来驳斥我不迟。”
“那好吧。”杜镛、冉虎将信将疑的说道,便拿着新的操练手册离开大帐。
陈海也能看到赵融、屠子骥眼睛也还有不信任,他们应该是得幕后神秘人的授意,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支持他的,心里也无奈而笑。
陈海所编的新操练手册,就是将他在地球所熟悉的队列操练与营务管理,结合太尉府战旗传令体系编写而成。
八千寇奴兵当前所面临的难题,倒不是武力值低下。
实际上太尉府从诸府县选送过来的八千寇奴新卒大多数是江洋大盗出身,即便真正有修炼基础的不多,但身强力壮,底子都不差。
事实上,西园新军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前途莫测,随时都有可能沦为帝权之权的牺牲品,京郡八族都不可能将宗族所控制的真正精锐健勇交出来,故而其他八都所接纳的新卒,身体底子都要差这些输送到第七都新军的重囚、寇奴一大截。
陈海所面临的最大难题,还是八千寇奴兵生性桀骜,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要是单打独斗,个个都是争强斗狠的好角色,是凶残外露的凶兽,但要是编成一军,他们实际上就是极易被精锐之师杀得崩溃的乌合之众。
陈海最先想要做的,就是要大搞特搞营务,让他们学着将被褥叠成豆腐块那么整齐,让他们前期将大量的时间都用于队列操练,让他们每一步的转向、跨步,都要做到令行禁止……
所谓操练手册,陈海就是要通过这诸多细节及无数日常琐碎之事的反复折磨,让“规矩”渗透入到每一个寇奴兵的血液之中,这样才有可能形成下级对上级的服从习惯,从而让整支大军都有如一人。
这就是“规训”之法的要旨,一支合格的精锐战卒,应该是凭借军纪掌控,强者为尊的思维,在这时候就要稍稍改变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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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很美好、现实则很残酷。
以“规矩训戒”为要领的新操训法,对燕州将卒来说太陌生了。
每天的操训,反反复复就是立正、稍息、转身、齐步、跑步、敬礼、集合、解散、报数、整队几个简单的队列动作;而以麻草材质为主的褥垫都要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也是太为人所难,营务管理对新老将卒都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而陈海通过这种种“折磨”,不是要将这些桀骜不驯的重囚、寇奴的棱角磨掉,而是要让他们变成一群将凶残野性深藏在骨子里、听从头狼行事的狼,而不是各行其事的无序凶兽。
所有有违操训手册,无论是有意抵触,或者说反复纠正都做不到位的,无论是老卒还是新选送来的寇奴兵,乃至编训武官,陈海都制定了严厉的惩罚细则。
开始惩罚还是轻的,主要还要让上下熟悉新的编训新规,进行到第十五天,就开始动用鞭刑。
动用鞭刑的最初数日,每天都有上百人被抽得血肉模糊,被捆在营城辕门前示众;而屡教不改、乃至有意犯上的凶狂兵卒,陈海都不惜下狠手直接杖毙。
陈海如此治军,丁爽他们甚至都担忧太过严厉,以致底层将卒滋生怨恨深埋的心底,会成为日后引发哗变的隐患,也担心陈海过于凶残的治军之名传出去,很快会引起外界的干涉。
然而这层担忧并没有出现。
西园新军的编建,可以说是在太子赢丹与益天帝双方支持大臣的诸多纠缠下的妥协产物,不要说西园军总管府迄今都没有哪位车骑将军或许骠骑将军受命过来主持,就连车骑都尉、骑都尉等编训主官,也仅有极少数人拥有明窍境以上的修为。
各方面对西园新军的战力打开始就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更不要说指望能与真正的虎贲军精锐相提并论了,恰也因此,太尉府对九都新军的编训之事干涉极少,甚至都可以说是放任自流。
而西园军虽设有总管府,在主将空缺的情况下,但也只是负责后勤保障,无权插手下面的编训之事,这也给陈海的严厉治军提供极大的便利。
不然的话,三五天就杖毙一两名不听训令的新卒,陈海不用等凶残之名传出去,早就该被弹劾治罪了。
太尉府说是放任自流,但定期对新军编训的巡视却不可或缺。
五月底,太尉府左司丞姚启泰等将官,就奉命驰入西园,巡视新军编训情况,学宫也有一批弟子随行进入西园;这对随行的学宫弟子而言,是他们历练军政的一个机会而已。
董宁、陈青等人作为随行弟子的一员,乘御车马,进西园抵达伏蛟岭山脚,看到伐木而建的营城辕门前,立有四根高十五六米高的盘龙铜柱,已经浸渍、凝固了厚厚的一层紫黑色血浆。
而这时候则有三名被扒光上身的青年汉子,双手被吊绑在铜柱上,正冲着营城里正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这时候都已经将陈海祖宗十八代都操翻过一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巡营
姚启泰等太尉府巡视西园新军的官员们,看到三人被吊绑在紧闭的辕门外铜柱上正破口大骂,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这三人声嘶力竭的沙哑嗓门,想必被吊绑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才进入初夏,天气就热得厉害,但炙热的骄阳对有辟灵境修为的弟子而言,不算什么酷刑,唯有被赤身**吊绑在辕门前示众,对任何一名宗阀子弟而言,都是难以洗刷的大耻辱。
“这是怎么回事?”
姚启泰阴沉着脸,压着声音质西园军总管府的陪同官员。
他奉命巡察西园新军的编训情况,就想过要面对当年被驱逐出族的这个孽子,没想到第七都的营城都没有进去,就遭遇这样的场面。
“听说这个陈海领西园军第七都新军没有多少时间,治军却有凶残之名,今天却是眼见为实了。”姚轩作为学宫弟子,同时也在太尉府历练、积攒覆历,看到眼前一幕,不屑的说道。
西园军总管府的主将还空缺着,但长史、主簿等属吏官员却是配备齐全了;姚启泰奉命巡视诸营,也是由这些官员陪同从诸营城走一遍。
西园总管府长史瘦脸狭长,修为不高,四十多岁才辟灵境巅峰,绝对不是什么露山显水的人物,却是太尉府的老军吏,他回应姚启泰道:
“总管府迟迟未有主将赴任,我等微末小吏,无权干涉下面的新军编练,等会儿待见到陈都尉,再详加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宁郡主,董师姐,我是柴裕啊!”被吊绑的三人,有一人看到随行人群里的越城郡主董宁,想抓到救命的稻草,大呼小叫起来,“陈海这狗贼,公报私仇,要用鞭刑废掉我们的修行,郡主快快救我!”
听这人大呼小叫,诸多人又是一惊,被吊绑起来的三人,年纪都有二十二三岁,又有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与陈海一样,应该都是从学宫选拔编入西园新军的编练武官。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敢下手对这三人用鞭刑废掉他们的修为。
虽然今日奉命随姚启泰巡视西园新军的官员,都听说陈海上任不到两个月,治军就有凶残之名传出,但杖毙三五不听训令、重囚出身的兵卒是一回事,废掉三名宗阀出身的天之骄子,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
“真是胡闹!”姚启泰脸色阴沉的低声喝斥,要西园军的官吏上前将营门叫开。
陈海没有名望之时,谁都不会关注他的存在,但从他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名衔之后,他是被姚氏驱逐的弃子一事,就像是插上翅膀一般,消息很快就传遍燕京城的各个角落。
陈海被姚氏驱逐时,修为也被废掉,这时候当着姚启泰的面,要行刑废掉三名编训武官的修为,难道仅仅是巧合?
随行的学宫弟子,这时候有人认出被吊绑在辕门前的三名弟子,两人来自问秦宗,一人来自太微宗,心里都暗暗震惊:难道陈海敢对师出同门的太微宗弟子都要下毒手?
董宁这时候也认出柴裕来,柴裕不仅是太微宗通过闱选的三十二名弟子之一,还是柴氏一族的天之骄子,她这时候既震惊又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青头皮发麻,不知道陈海又在搞什么妖蛾子,心想就算要给姚启泰、姚轩父子脸色看,以报当年被姚氏驱逐的耻辱,也没有必拿同门师兄弟下手啊。
大家都暗中拿眼窥探姚启泰的脸色。
姚启泰脸色阴沉,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年轻气盛的姚轩却认定陈海故意安排这样的场面,有意羞辱他父子。
姚轩驱马上前,朝着站在辕门箭棚内守值的将卒,气急败坏的叫道:“陈海何在,怎么不懂半点规矩,太尉府军使巡视营城,还不快快出来打开营门迎接?”
“门前何人,你可知不出示太尉府令旨公函及符印,就谎称军使,擅闯辕门禁域,该当何罪?”
守值的小校却不管姚轩是谁,冷酷无情的训斥一通,手就朝身后一扬,这时候就见箭棚垛口后突然伸出十数张巨弓,寒光闪烁的箭簇直指赶到辕门前叫营的姚轩,威逼他退出辕门禁域。
照正常的手续,姚启泰应该先派人携太尉府令旨及他代表太尉府左司丞身份的印符交过去查验后,再能正式进入营城视察新军编训的情况;而无故擅闯辕门禁域,是射杀勿论的死罪。
姚轩英俊的脸却气得扭曲起来,规矩是规矩,但父亲在西园军总管府的属吏官员陪同下,还有一大群学宫随行弟子跟着,乘车马赶到伏蛟岭营城前,眼瞎了才认不出他们是谁。
姚轩没想到陈海竟如此猖狂,竟敢恶意刁难他们,心里恨想,当初就应该将这狼心狗肺的狗贼直接杖毙,而不是仅仅驱逐了事。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爷是谁……”
姚轩怒骂道,然而未待他的话音落地,“嗖嗖嗖”十数支箭就朝他攒射过来。
十数支铁簇箭又快又狠,皆是军中最精锐的射手用五百步强弓所射,每一箭都有穿石破壁之威,姚轩也不敢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