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难怪他的生意会这么好了。自古以来,沾上‘嫖、赌’二字的生意,想不发达都不行,可见龙有龙道,蛇有蛇路,活该他赚个钵满盆满,笑逐颜开了。”
夜五道:“莫大爷所説虽有几分道理,但通吃馆的生意之所以突然火爆起来,却另有原因。就在前两天,通吃馆的生意虽然不错,但来往的赌客也只有今日的一半。”
“哦?”纪空手故作诧异地道:“倒要请教。”
夜五轻啜一口酒道:“再过七天,陈公将在铜寺铁塔摆棋设局,迎战来自中土的三路棋王。据説棋局的胜负关系到矿产的贸易权,内中的详情,便不是我这等小民百姓可以闻知的了。不过我夜郎国自古赌风盛行,任何事情只要可以分出胜负,便可开赌设局,国人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这通吃馆便投其所好,开盘坐庄,开出了每局棋的赔率。而今天便是三日下注的头期,捧场的人当然不会少了。”
纪空手显得颇有兴趣地道:“这赌棋我倒听説过不少,但有人开盘坐庄却是头一遭闻听,不知这又是怎么个赌法?你能否细细道来,让我也开一回眼界?”
夜五见他如此热心,心中暗喜,笑了笑道:“这次棋局,是由陈公一人分别与三路棋王各下一局棋,每局棋的赔率虽由通吃馆开出,但下注者可以根据双方的棋技选择注数的大小与多寡,随你投注多少,通吃馆都会接单开赌。我平生最爱相人气色,看人财运,莫大爷印堂发亮,隐现红光,当是旺财之命,若是你有兴趣,何不下手一搏?”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赌棋一道,要熟谙双方棋技,全盘运筹,逐一分析,才能有所收获。而我只是一个外地客人,对陈公与这三路棋王都陌生得很,哪里敢贸然下注?”
夜五笑道:“其实今天来通吃馆下注的人谁又识得那三位棋王的棋技如何?就连陈公的棋艺也未必有人知道深浅。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精彩刺激,悬念迭生。而这些赌客最看好的一点,就是棋局绝不会有假,根本不容人去操纵棋赛结果,谁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几万金赌码而丢失了铜铁的贸易权。因为任谁的心里都非常清楚,这贸易权一旦到手,便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而来,只有傻子才会去拾了芝麻丢掉西瓜。”
纪空手见他説得来劲,微微一笑道:“你如此热心地怂恿我下注,难道真是帮我这么简单?我倒想听听你能得些什么好处。”
夜五脸色一变再变,忙道:“莫大爷老于江湖世故,真是一点事情都瞒不过你。不错,所谓无利不起早,莫大爷一进通吃馆,我就看出你不是一个平凡之人,所以尽心结纳,是想赌一赌运气,看你是不是一掷千金的赌场豪客!”
纪空手笑了起来道:“是与不是,与你有什么相干?”
夜五一脸谄笑道:“我绝无歹意,假若莫大爷真是赌场豪客,那我夜五也跟着你沾沾光,去万金阁见识一下,顺便瞧瞧漏卧国公主的模样儿长得是否像传説中的那般勾人魂魄。”
纪空手打量了他一眼,见其眼神虽然飘忽,却有一股诚实的味道,知他所言非虚,顿时来了兴趣道:“这万金阁又在哪里?而漏卧国公主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説个明白,用不着这般吞吞吐吐,让人听着难受。”
“是!”夜五望了纪空手一眼,忙道:“这万金阁就在通吃馆中,与主厅仅有一墙之隔,若想进入万金阁,必须先在主厅买足千金筹码方可入内,是以常人根本无法踏足一步,而万金阁里的客人,除了那三大棋王之外,听説还来了不少异国的贵宾,其中就有漏卧国的灵竹公主。”
纪空手心中一动,暗自寻思道:“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三大棋王敢来夜郎国应战,想必棋艺极是了得。不过以项羽、刘邦、韩信三人的性格,都非良善之辈,绝不会消极等待棋局的胜负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肯定会在棋赛之前有所动作,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思及此处,纪空手立时心生进入万金阁打探虚实的念头,更想知道这三大棋王身边到底有哪些护驾的高手。经过了上庸大钟寺一役,纪空手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知己知彼”的重要性。
他尚自沉吟间,却听得夜五笑道:“莫非莫大爷也曾听説过灵竹公主的艳名?”
纪空手摇摇头道:“这倒未曾,我此次南来,只知有夜郎国,却不曾听説还有漏卧国,真是孤陋寡闻,让你见笑了。”
夜五道:“这也怪不得你,但凡中土人士,知道夜郎国的已是不多,更不用説夜郎国之外的相邻小国了。我夜郎国国土虽小,却北靠巴、蜀、黔中三郡,南依漏卧、句町等国,西临邛都、嗔国,实是各国通往中土的必经之道,如果莫大爷有心与这些国家做些买卖,不妨趁今日这个大好机会,进入万金阁,结识几位贵宾,肯定对你的生意不无裨益。”
他一心怂恿,显然对这漏卧国的灵竹公主心仪已久。对他来説,能见佳人一面便已足矣,绝无非分之想,充其量日后在人前吹嘘几句,聊作谈资。毕竟这万金阁不是普通人可以自由出入的,夜五当然不肯放过这个一长见识的机会。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听你一句,快点吃吧,吃完我们就上万金阁去。”
夜五大喜之下,将酒菜一推道:“真要上万金阁,里面的美酒佳肴丰富得紧,谁还吃这些东西?”
纪空手摇了摇头,不再説话,当下在夜五的引领下,来到主厅柜台前,用千两金票兑换得一块通吃馆特制的“千金券”,大摇大摆地向万金阁走去……
万金阁。
虽以阁为名,却如花园式的殿堂,屹立于主厅之后,以宽大的走廊贯通,廊道两边是水池假山,花草盆栽,此时虽是冬季,但夜郎国地处南方温热地带,是以丝毫不影响到草木的生长。
纪空手缓缓而行,一面欣赏着眼前的景致,一边观察着这美景中暗伏的危机。看似闲散宁静的廊道,其实埋伏了不少暗哨,戒备之严,就连纪空手也暗自心惊。
身后的夜五虽是本地人氏,却哪里见过这等气派的建筑?忍不住啧啧称奇。两人走到廊道尽头,便见四名战士横作一排,拦住去路。
纪空手递上“千金券”,验明之后,便往里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夜五在身后叫了起来。
纪空手回头一看,原来是武士将夜五拦在了门外。
“这位大爷,此人是本地的一名无赖,并非大爷的随从,按照规矩,他是不准入内的。”一名武士拱手作礼道。
“想不到夜兄爷这么有名。”纪空手见夜五一脸猴急相,并不着急,反而打趣道。
夜五顿时哭笑不得道:“还请莫大爷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面子上,替我美言几句。”
纪空手一摆手道:“放他进来吧,他的确是我雇请的跟班。”
他既已发了话,那几名武士不敢违拗,让夜五进入门去。两人説笑几句,沿着一排彩灯而行,老远就看到了万金阁的宏伟建筑。
那是一座可比宫廷的广阔殿堂,两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撑起了横过殿顶的四道主梁,分一楼一底,中间搭设了一个偌大的平台,让人一入其间,顿觉自己的渺小,感受那万千气象。
在平台的四周,各排了三列席位,大约一数,应有数十席之多,看席间布置,当是贵宾所坐。
与贵宾席相距五丈之外,便是拥有“千金券”赌客的席位,密密匝匝,紧然有序,恰设百席之数,而楼上的十数个包厢,则是为本国权贵与邻国贵宾所设,场面之大,令夜五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这时大半数的席位上都坐有宾客,纪空手选了一个靠南的席位坐下,眼见贵宾席上空无一人,不由奇道:“怎么这酒宴还不开始?”
夜五凑到他的耳边道:“这不叫酒宴,而是歌妓会,是陈公专门答谢三大棋王远道而来设下的表演。这样既可让三大棋王欣赏到我夜郎美女的万种风情,又可让持有‘千金券’的赌客观察几位棋王的表现,作好下注的准备。这三日下注之期,每逢酉时便在万金阁内举行一次,赌客可以随意尽兴,一律免费。”
“这就是你要跟着我进来的目的?”纪空手似笑非笑地问道。
夜五一脸兴奋地道:“进入万金阁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凭我的这点本事,一辈子也挣不到一千金,更不要説将它豪赌一场了,难得今日遇上了你,总算遂了今生的心愿。”
纪空手相信夜五所言非虚,因为他在淮阴的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像那些富人一样赌十两银子一注的筹码,喝一两银子一坛的美酒,娶个小家碧玉式的邻家女孩……这些在现在看来都是随手可及的事情,可是换在当时,却是难以企及的目标,所以纪空手理解夜五此刻的心情。
“一个人的**真的是没有止境的吗?若非如此,我何以实现了少年时候的理想之后仍不知足,竟然想到的是争霸天下?”纪空手霍然心惊,陡然之间,当他从夜五的身上看到自己往昔的影子时,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再也不是昔日街头的无赖。
“难道世事如棋,真的不是人力可以掌握?若非如此,自己何以怎会身不由己?”纪空手的眼中闪烁出一种迷茫与困惑。
“哇,这莫非就是灵竹公主?”夜五一声低呼,令纪空手头脑清醒过来。他顺着夜五的目光朝左边楼上的一间包厢望去,首先入目的是肉光油亮、健康美丽的玉臂与美腿。
穿着如此大胆的美女,令纪空手联想到张盈与色使者,但是这位美女虽是袒胸露臂,身材毕现,却没有一丝下流的感觉,反而浑身上下充满着野性的美感与青春的活力。当她斜凭栏杆,流波顾盼时,甜美的笑意犹如灿烂的阳光,顿时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如果説红颜如幽谷的芝兰,虞姬似绽放的牡丹,那么这美人便如大山深处的一朵野玫瑰,一切都那么清新自然,令纪空手的眼睛为之一亮。
《灭秦记》卷八终
第九卷 第一章 灵竹公主
正当纪空手的目光流连之余,灵竹公主偶一偏首,正好与纪空手的目光在空中相对。
灵竹公主抿嘴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大胆地看了他几眼。
纪空手惟有低头,他忽然发觉灵竹公主的笑很像一个人,似有红颜的几分神韵。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涌出一股温馨,不是因为灵竹公主,而是想到了红颜,想到了虞姬,甚至想到了虞姬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些人纷纷起身离座,望向自阁后而来的一条通道,上面铺着鲜红的地毯,直通贵宾席,显然是专为陈平与三大棋王进入万金阁所设。
“汉中棋王房卫、西楚棋圣习泗到!”一声响亮的唱诺传遍全场,纪空手精神一振,循声望去,便见当先一人五十余岁,白眉黑发,精神矍烁,衣袂飘飘,有一种説不出的飘逸,只是面容冷峻,故作清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令人难生好感。
在他的身后,还有数十亲卫,其中竟有乐白与宁戈护驾左右,看来刘邦在无法取出登龙图宝藏之后,对此次的铸铁贸易权已有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纪空手迎头望去,并没有闪避之意,正好与乐白、宁戈等人的目光相对,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整形术有十足的自信,而是他必须让自己整形过后的面容经受考验。如果乐白、宁戈能够看出其中的破绽,那么他就根本无法实施心中远大的计划。
“与其将来被人识破真相,倒不如现在就担当风险。如此一来,至少可以让自己还有机会一搏。”纪空手如此思忖着。
当他的目光移到房卫之后的习泗时,心神不由一震!
习泗比及房卫并未年轻多少,相貌也不出奇,纪空手一眼望去,就知道他没有武功,不足为惧,但在习泗身后的几名老者,却令纪空手心生忌惮。
这几名老者显然是流云斋真正的精英,即使是身为将军的尹纵,对他们也丝毫不敢怠慢,礼数有加,神情谦恭。当纪空手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扫而过时,分明看到了那无神的眼眸中蕴藏的一丝精光,其内力之深,根本不在凌丁、申子龙这三大长老之下。
纪空手此时的内力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锋芒内敛,并不怕别人看出他的功力深浅。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的目光仍不敢多作停留,而是迅速移至一边,低下头来。
“看来项羽与刘邦都对这次贸易权的争夺十分重视,不排除他们在棋局上一争胜负的同时,在暗地里做手脚,否则的话,他们就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精英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