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美仑美奂的高楼之前。
这高楼在皇宫之中也属偌大的建筑,却不闻人声。两人正要进入,忽然五音先生止步,抬头望向了这楼的最高层。
这高楼之上,原来站有一人,双手背负,抬头望月,似乎看得入神。五音先生若非不是看到了月下的影子,也难以发现此人的存在。
“如果我所料不差,此人便是子婴!”五音先生敛气束音道。
“何以见得?”纪空手知道五音先生虽然也是大秦王戚,却与王室交往极少,应该从未与子婴见面才对。
五音先生透过月色,凝视半晌道:“因为他的脸上依稀还有当年始皇的影子。”
当下掠起身形,悄然上楼。两人静静地看着那瘦长的身影,忽然从这背影之上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与落寞。
“二位既然来了,何不一同赏月?只是二位的心境与寡人不同,是以不能体会到这月色的凄美,这月下的寂寞。”子婴突然轻叹一声,悠然而道,却令五音先生与纪空手相视一眼,神色微变。
他们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们此刻至少与子婴相距五丈,以他们此刻的功力,若是对方一如项羽、赵高这等大高手,自然逃不过其耳目,但对方若只是稍次一点的高手,就绝对难以发觉他们。如此説来,难道説子婴不仅会武,而且还是个中的大行家?
“在下五音,此次乃是专程拜会。”五音先生拱手道。
子婴的身体微微一震,缓缓回过头来,却见月色之下,他的脸一片煞白,五官固然清秀,却掩饰不了他眉间带出的忧伤与惆怅。
“寡人听説过你的大名,也深知你与我大秦的渊源,你此次前来,莫非是想劝寡人与你一同归隐?”子婴苦笑道。
“正有此意。”五音先生道:“此时大秦气数已尽,项羽、刘邦已经屯兵鸿门、霸上,距咸阳至多不过数日行程,而纵观咸阳城中,民心焕散,守军不多,根本不是刘、项之敌。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远走高飞,再图他谋。”
子婴静静听着,惨然一笑道:“寡人又何尝不知这是等死?只是寡人一人可走,这咸阳城中的百姓又怎么办?以项羽的性格,若是寻不到寡人,只怕会大开杀戒,屠城三日,寡人又怎能忍心百姓因我而入苦海呢?”
纪空手没有料到子婴竟有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比之二世胡亥,简直天上地下,不由蓦生好感道:“就算你留着不走,只怕项羽也未必就肯放得过这些百姓。”
子婴凝视着他,问道:“你就是纪空手吧?”
“不错。”纪空手有些诧异地道:“你何以知道我?”
“能将胡亥、赵高这等不世的枭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这个世上绝对不多。何况你的人往那里一站,已有一股霸气迫来。”子婴淡然一笑道。
“莫非你也学过‘龙御斩’?”纪空手忽然明白了子婴何以能察觉他们存在的原因。
子婴道:“龙御斩乃始皇最为自傲的绝世心法,当日始皇在世,将之传授给了两个人,一个就是胡亥,还有一个就是公子扶苏。胡亥与赵高能够篡位,却不能将扶苏的龙御斩废去,所以这龙御斩最终也传给了寡人。可惜的是,寡人虽然身负这等盖世绝技,却只能挡得住一人,而挡不住项羽的数十万军队!”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你们明白寡人的意思吗?”
纪空手点了点头道:“你无非想绝了我们的念头!”
子婴説这些话的意思,只是説明他不走的决心。以他的武功,要逃走并不是一件难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五音先生与纪空手相视一眼,知他拿定主意,再劝亦是徒然,只得默然无语。
“不过,寡人依然要谢谢你们。”子婴笑了笑道:“其实,寡人知道,就算寡人不走,这咸阳依然逃不过这场大劫。但王者之道,就是要与子民共存亡,寡人又岂能为了个人的生死而舍弃寡人的子民呢?”
纪空手欲言又止,已被子婴看在眼中,道:“你也许要説,寡人登上这大秦王位亦不过数十天的时间,今日之罪,不过是代人受过,大可不必如此计较,但寡人却懂得,只要在位一天,寡人便要做好这一日之君,虽然也许是亡国之君,但千秋功罪任人评説,寡人只求问心无愧。”
他的这一番话説得荡气回肠,纪空手听得热血上涌,忽然想道:“莫非这大秦灭亡真是天意?倘若赵高不立胡亥,不废扶苏,那么子婴早已是这大秦皇帝了,凭他的才能,他的心性,只怕开创世盛绝非难事。这样一来,陈胜、吴广又何必要起事造反?刘邦、项羽又怎有机会争夺天下?”
他的思绪飞速跳跃,陡然想道:“假如日后我真能夺得天下,我会不会一如子婴一般,尽心尽力去做一个好皇帝呢?”
五音先生眼见子婴神情坚定,叹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説,当日先祖遗训,要我尽心尽力匡扶大秦,无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生不逢时,未遇明君,只能徒呼奈何,空留遗憾了。”
他神色一黯,扭头便走。他实在不想看到子婴脸上的那一份惆怅与无奈。
子婴深深地看了纪空手一眼,依然轻叹一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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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话音一落,最感震惊的莫过于项羽,他根本不相信刘邦竟然能杀了卫三公子,所以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刘邦手中的木匣之上,眼中透出了一丝紧张。
问天楼既是流云斋的宿敌,对项羽来説,卫三公子其人其名,他并不感到陌生,甚至达到了一种非常了解的地步,因为他从小就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所以在他的脑海中,有太多关于卫三公子的资料。
卫三公子能忍。据説他曾经为了追杀一个仇敌,跑到一个赌坊中当了三个月跑堂的伙计,递茶送水,毫无怨言。当这个仇敌出现时,他只用了一瞬的时间,就结束了此人的性命。
卫三公子够狠。有一次,他为了扩张问天楼在吴越一带的势力,孤身一人,闯入连云七寨,一夜之间杀了七百九十四人,无论老幼,无一活口,若非有人从死者的伤处看出痕迹,只怕至今还是一桩无头血案。
能忍、够狠,还不是卫三公子最可怕的地方,关键在于他机谋善变,狡诈阴险。自他入主问天楼以来,流云斋针对他而精密布下了七十九次大规模的刺杀,竟然无一成功,这不得不让项羽感到这是一个神话。
可是现在,刘邦居然打破了这个神话,项羽相信这个木匣中的确有个人头,而且与卫三公子非常相似,但他绝不相信那会是卫三公子的人头。
“啪……”木匣陡然跳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地上,众人“哗……”地一声,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竞相观看。
项羽轻哼一声,从人群让出的一条甬道走过,站在刘邦身前,深深地望了刘邦一眼,道:“你敢肯定这一定是卫三公子的人头吗?”
刘邦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悲伤,淡然道:“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项羽的眼中透出一股寒芒,在刘邦的脸上停留片刻道:“好,这人头的确与卫三公子非常相似,但要辨明真假,对本帅来説却非常简单。来人呀,给我查验人头的牙齿!”
他一摆手,众人全都归位入座,两名军士进入帐中,对着大头摆弄半天,方才禀道:“回大将军,此人牙床上方第三颗牙齿缺了一半,余者尽皆完好!”
“此话当真?”项羽几乎跳了起来,问道。
“已经查验多次,的确如此。”两军士答道。
项羽毫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让两军士退下,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紧紧地盯在刘邦的脸上,半天没有説话。
帐内一时寂然无声,就连刘邦也蓦然紧张起来。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人头的真假,可是手心仍然捏了一把冷汗。
“我自从认识卫三公子以来,就一直在想,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杀得了他?我甚至认为,要卫三公子的命,也许比登天还难,除非是发生奇迹,但是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沛公居然做到了,这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项羽的话里有一种激动与亢奋,话一出口,刘邦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因为连他也不知道何以才能辨明真假。
直到这时,项羽才完全相信了刘邦的忠诚。因为卫三公子的人头已经可以説明一切,无论谁再狠,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人头献出来,除非别人动手取他的脑袋。项羽坚信这一点!
但他绝对没有料到,卫三公子绝对比他想象中更狠,正因为他想不到,所以他才会落入卫三公子与刘邦的算计之中。
“不过沛公,我还是有些奇怪,我们对卫三公子的了解,甚至精细到了他的牙齿,却始终没有办法置他于死地,而你又是怎么做到的?”项羽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刘邦今日鸿门之行,取信于项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还有一个计划,正是算准了项羽必有此问。只要项羽提出这个问题,那么他的这个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做事情,从来都是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而这一次代价付出的竟是卫三公子的人头,他要换得的又是怎样的利益呢?
刘邦笑了笑道:“本公非常同意大将军的看法:在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人可以杀得了卫三公子,本公也不能。如果説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因为这只能取决于他的心态。”
项羽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刘邦环顾四周,只见帐内众人无不将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似乎都想知道下文,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这么説,是因为卫三公子临死的那一刻,他还一直把本公当作他的朋友!”
项羽沉吟半晌,似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何以流云斋屡次刺杀卫三公子都无功而返,而刘邦却能一击致命,这道理其实并不复杂,这就犹如一个杀狗的屠夫,当屠夫提着刀子,满脸杀气去面对一条狗时,这条狗就会保持高度的警觉性,根本不会给屠夫下手的机会,但是有经验的屠夫却不会这样,他们通常的做法就是把刀子藏在身后,手里却拿着一块肉,当这条狗认为没有危险的时候,其实便是它死到临头的时候。
所以説,只有来自自己身后的一刀,才往往是最致命的一击,有的时候,一个朋友远比十个敌人更可怕!
但是项羽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面对卫三公子这样的绝世高手,就算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要想偷袭得手依旧不是一件易事,那么真正施以这最后一击的人,不仅要有收发由心的内力,闪电一般的速度,还要有十分精密的准确性与非常冷静的头脑,这个人会是刘邦吗?如果不是,会是谁?
项羽很想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刘邦自己,其实早在刘邦投靠楚国之时,项羽就一直在观察着刘邦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中,刘邦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都是一流的人才,只是过于贪恋女色与钱财,显然不是一个胸有大志之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力保刘邦为沛公的身分统率十万大军,与他共同完成此次西进关中的重任。但事实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邦竟然能以如此弱于他的兵力抢先进入关中,这不由得不让项羽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而一旦杀掉卫三公子的人真是刘邦,那么刘邦的武功也绝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般。这样一来,这个刘邦就实在是太可怕了,已经对他构成不可小视的威胁。
所以项羽必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以便他对目前的形势重新作出正确的判断,幸好这并不难,因为刘邦就在眼前。
“沛公的意思,是在卫三公子毫无防范的情况之下,发出了致命的一击,这才得到了这颗人头?”项羽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大将军显然是高看刘邦了。”刘邦摇头一笑道:“本公虽然对武道一向喜好,但要在卫三公子这等绝世高手面前动手,就是不知死活了,所以真正完成这致命一击的,另有其人。”
项羽“哦……”了一声,仿佛来了兴趣道:“原来沛公手下还藏有高人,这可得让我开开眼界了。我此刻虽在军营之中,但人始终还在江湖,此人能斩卫三公子于马下,这倒让我生了仰慕之心了。”
刘邦微微一笑道:“此人对在座的诸位来説,以前也许没有见过面,但你们一定听説过他的大名,他姓韩名信,与纪空手同出江湖,名声虽然不及纪空手响亮,但手底下的真功夫可半点不逊色于他!”
众人闻言,又都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对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