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阿若受了伤,去帮他。”
马越率众将敌人冲散之后便与朱灵蹇硕坐镇中央,身旁跟了二十余名羽林持着手弩,打击着每一个情况凶险的战区。关羽则始终跟在马越身边斩杀一切试图靠近他的敌人。
当然,在马越身侧,还有被捆成粽子的马元义跪在地上。
听到马越的命令,关羽没有犹豫,擎着长戈便冲了过去,马越手指一扬,身后羽林便将手弩对准了离杨丰有些距离的敌人扣动扳机。
战阵之上,弓弩是一种无差别武器,不分敌我。
熟能生巧的箭手在平时能在百步外射穿树叶,但战阵之上,未必能准确命中百步外的敌人。短兵相接射不中敌人就会射到袍泽,没有几个将领愿意看到这种结果。
关羽如同一柄尖刀,扬着长戈冲入黄巾信徒的重重包围之中,撞入人群就是一番哀嚎,长戈斜挑横扫,方圆之内无人能敌。
离杨丰不远,关羽倒提长戈猛然掷出,随后撒开缰绳俯身将杨丰抓住,抓起长戈挥舞着逼开人群,冲了出来。
数十米骑在马上的羽林骑持着手弩让出一条道路,随后弩矢如蝗一般激射而出。
羽林骑如同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般冷酷,马越提着的环刀却再没能挥出去。
这些头戴黄巾的庄稼汉子,一个个拿着农具对抗着钢刀铁戈,身体被穿透了还要死死抱住马腿,这样的敌人……他们明明不是战士啊,可他们不是战士那谁才能称作战士呢。
朱灵不屑地从鼻子中哼出一声,指挥弩手射杀最后一个站着的敌人,单膝跪地对马越行礼道:“右监,杀尽叛贼,属下敢问,是杀尽后方贼寇还是押解犯人回洛?”
马元义在旁边跪着,满面的泪水,口中喃喃:“你们为何要回来……为何要回来?”
马越一挥手,寒声道:“枭首,清扫战场寻找有用的东西,返回洛阳。”
十余年的凉州生活,马越已经真实的融入了这个时代。慈悲不会使他放下屠刀,庄稼汉也好,儒生也罢,哪怕是女人小孩,一旦将兵器对准了自己,一切身份都不在了,只有敌人。
蹇硕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点头说道:“不错,就要给这些不道逆贼应有的惩罚!”
方才的战斗蹇硕表现出的勇武无愧于他的雄健体魄。马越向他点了点头,目光越过蹇硕,他便见到了半死的杨丰。
“阿若,你怎么……腿?”
杨丰靠在关羽身上,勾起嘴角笑了笑,被汗水沾湿的发髻却告诉马越他并不好受,杨丰的右腿骨折,右臂被重器砸伤,下腹的鳞甲也被兵器斩破。但也都不妨碍他笑,从怀中抽出一块叠起的厚布与一卷竹简,杨丰对马越笑着说道:“主公……首功是阿若呢。”
马越接过杨丰递来的东西,还未打开不远处的马元义就已经猛烈的挣扎起来。
从马元义被捕到现在,即便是看着信徒被羽林屠杀都没有过剧烈挣扎,见到手中的这两个东西却猛烈挣扎起来,马越诧异地看了马元义一眼,对杨丰笑了。
“恩,阿若的首功,拿到了。”
他没有打开看上面的内容,而是对朱灵说道:“传令,回洛阳。”
清晨,带着第一缕阳光羽林骑回到了洛水南岸,马越打开了地图与竹简,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司隶校尉部地图上,太平道各县城的据点、兵力一览无遗,竹简上的下级官员、禁军中信仰黄巾道的教徒姓名。
如果不是何进发现及时,东汉帝国真的会被黄巾党一朝倾覆。
单凭这份地图与名单,马越的脑海中便已经浮现出如果没有这一次唐周的意外,甲子年甲子日那一天,天下各州共起,黄色席卷大地,攻陷州郡天下易主的模样。
“蹇黄门,看看这个。”
蹇硕接过后仔细地看了起来,与马越不同,蹇硕打开地图后便在上面伸手比划起来,随着时间推移,马越观察到蹇硕至少模拟了三种黄巾党进攻洛阳的方案。
汉朝的宦官,在入宫后都接受过全天下最好的军事、文化教育。马越一直觉得宦官就是伺候皇帝的奴才,他们四六不懂还指鹿为马,这种观念在见到随口一说便大有深意的张让之后已经开始改变,这一次又见到了精通军事的蹇硕……
宦官贪财,作恶……是不错的,但他们有着比这个时代九成的人都好的教育与知识,见多识广。
许多宦官是坏人,但他们不是庸人。
第三十八章 入宫觐见
睡着的老虎,也还是凶猛的老虎。
踏着晨辉,九百羽林归营,关羽留在羽林营中照看受伤的杨丰,羽林营里有专治外伤的医匠,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医治外伤的水平甚至要超过宫廷里的御医。
马越与蹇硕策马入了雒阳城。他要赶在早朝前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报上去,这很重要。在洛阳一年,他没见到过清流与宦官的明争暗斗,也没有见过武人与文士之间的争权夺利。太平道与东汉朝廷,是他见到的第一次博弈。
清晨的街道空气清新,秋风拂过鳞甲,有些许寒意。早在他入狱的那段时间,汉帝刘宏便将渴乌推行到了整个雒阳,白虎、朱雀、玄武三条大街都做了小的改造。这是刘宏的功绩,但却并未造福百姓,只是造福了城内的达官贵人。这个在马越悄然不知的情况下完成的工程,让他想到了后世的排水系统,也许在日后主政一方时能够推行一州,造福百姓。
洛阳有三条主干道,但街有二十四,城门十二。每条街都为一亭,每个城门也各位一亭。
马越在心里想着地下水系统,耳中传来了大户人家派去赶早集的家丁谈论昨夜的事情。
“你昨晚听到了吗?昨夜的兵马调动?”
“你是指子时玄武街上传出的马蹄声?听上近千人的兵马调动,也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止呢,昨天晚上我家老爷一宿都没睡,二更天的时候要更乱一些,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噤声!你看那个披甲的羽林将军身上还有血迹呢,快别说了,乱嚼舌头小心受罪。”
看到马越几人骑着高头大马从街道中央走过,两个杂役立即闭口不谈,马越驱马走到他们身边问道:“昨夜二更天时有兵马调动吗?”
两个家丁立即跪在路旁说道:“将军恕罪,昨夜确有大队行军的声音从街上传来……是不是兵马调动小人就不知道了。”
点了点头,马越让二人离开,转头对蹇硕说道:“看了昨夜,纪都尉与淳于都尉也有行动。”
蹇硕点头说道:“马右监,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早朝了,咱们快进宫里跟陛下汇报情况吧。”
“去宫里汇报?”马越疑惑道:“难道不是上报给河南尹吗?”
蹇硕闻言嘿然一笑说道:“上报河南尹那是纪灵和淳于琼两位都尉的事情,您的羽林骑直接受命于陛下,自然也是要回宫向陛下上报战果了。”
“这样啊……”马越问道:“蹇黄门您的战报拟好了吗?”
蹇硕说道:“直接口述给陛下听吧,陛下喜欢听这些战报,至于书面的到了宫里自有佐吏记录。只是右监您可记住昨夜的伤亡与斩获了?”
“恩,走吧。”马越点了点头,便率先催赶马匹朝着鸿都门奔去。
洛阳城内有两座学校,南边开阳门口便是久负盛名的太学,而皇宫北门叫做鸿都门,梁鹄年轻时就读的学院也就是这里。鸿都门的选址要强过太学,太学是在雒阳门口,而鸿都门学是在皇宫门口,自然有所不同。这当然和汉帝刘宏喜爱文学艺术分不开。
刘宏是个昏君没错,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这个立在皇宫门口,力排众议之下建设起来的学校,没有培养出这一群‘舞文弄墨三教九流之徒’,恐怕就没有什么建安文学,乃至隋唐的诗文大兴了。
摇了摇头,马越解下刀剑弓弩,跳下马匹,与蹇硕步入皇宫。
刘宏听到宦官来报蹇硕与马越的消息非常开心,赶走了宫女直接在寝宫接见了他们。
马越与蹇硕碍于礼法……其实蹇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身为宦官他经常进入刘宏寝宫,可马越不一样,他六根俱全的九尺大个,就这么进了皇帝寝宫被人知道非要奏他一简不可,立在门前不敢进去。
不多时,传信的宦官再次出来说道:“陛下有旨,宣马越、蹇硕入寝宫觐见!”顿了顿,这宦官俯身在马越身边轻声说道:“陛下还让奴才转告马右监,汝与蹇硕俱是陛下亲信,不必多礼。”
马越这才点头,对小宦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越多谢公公传话。”
‘怎么这张让、蹇硕,还有这些没见过面的小太监都对老子这么亲和,难不成……老子现在就算阉党一派了?’摇了摇头,马越将这些没有的想法统统丢掉,迈步走进了寝宫。
德阳殿。
鎏金香炉中冒着袅袅青烟,青铜宫灯将大殿照的仿佛室外一般明亮,穿过殿中复道,马越见到了坐在胡凳上老神在在的刘宏。
“微臣马越参见陛下圣安。”
“奴参见陛下。”
低着头,马越发现刘宏很喜欢将两只手掌搂着小肚子,刘宏招了招手,打了个哈欠说道:“起来吧,跟朕说说,有没有好消息?”
蹇硕看了马越一眼,点了点头,马越便起身说道:“启禀陛下,昨夜微臣与蹇黄门率羽林右骑九百壮士出雒阳,在山阳遇见散去信徒的马元义将之扣押回来,路上被数百暴民围攻,杀敌六百七十九,羽林右骑阵亡一百三十七,负伤大半,折损三百五十三匹军马。”
刘宏听见伤亡抬起头看了马越一眼,也许是彻夜未眠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刘宏有些暴躁,喝道:“朕不在乎军马的折损,汝只需要告诉朕,那些意图谋反的叛贼杀光了没有?”
摇了摇头,马越说道:“回陛下,逆贼还没有杀光。”
刘宏气的用手掌拍了一下地板,喝道:“没杀光你回来做什么?朕不是要你抓住马元义之后将叛贼杀光吗?”
一见刘宏发怒,马越急忙跪伏在地,但他并不紧张害怕,字句清晰的说道:“陛下,微臣没杀光叛贼是有原因的。”说着,马越自怀中掏出地图与写着名单的书简说道:“因为微臣战战斗中自一个贼首身上得到了这些东西,因此急忙跑回洛阳面见陛下,此物非常重要。”
刘宏抬了下眼睛,对蹇硕做了个手势说道:“递上来。”
蹇硕将地图在刘宏面前打开,又将竹简打开放在刘宏面前的几案上。刘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这就是微臣急着回来的原因。这是贼人在司隶校尉部的据点部署与混入禁军中的逆贼名单。”马越抬头对刘宏说道:“因为贼人就在陛下身边!”
第三十九章 何进封侯
“陛下,在禁军之中有近三百人是太平道信徒,在司隶各郡县,也满是他们的信徒。这些不道之徒一旦一同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马越尽量以一种容易叫刘宏接受的方式将太平道密谋造反的阴谋叙述出来,他必须要让刘宏意识到朝廷当前要面对的情景,面前这个不到八尺的男人他不是别人,他是皇帝,他是马越最大的靠山。
在马越说这些的时候,刘宏一直很平静,没有暴躁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的听。等马越说完,刘宏抬头道:“说完了?”
马越点头。
“走,跟朕上朝。”刘宏从胡凳上站起来,指了指马越与蹇硕说道:“你们,拿上兵器跟在朕的身边,从现在开始一刻都不要离开。上朝的时候你们就站在朕身旁,那些宫廷侍卫一个都不要让他们靠近朕。”
二人立刻答道:“遵命!”
这是刘宏有生以来最轻便的一次上朝,没有侍卫没有宦官的跟随。
只有两个人,马越做侍卫,蹇硕做宦官。
“上朝!”
这就是朝议吗?
马越站在刘宏右侧,蹇硕居左,二人在大殿中持着丈二长戟威风凛凛。
朝议开始,刘宏问道:“河南尹何进,来了吗?”
马越看到刘宏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有些颤抖。
何进闻言急忙从百官之中上前跪拜道:“陛下,微臣来了。”
天子威仪,对刘宏而言便是外强中干吧,马越感受到了刘宏的不安,然而看上去刘宏却没有任何恐惧之色说道:“说说吧,朕知道你有话说。”
何进拜下说道:“禀陛下,昨夜子时,左右京辅都尉抓捕太平道党徒过百,目前关押在河南尹大牢,敢问陛下如何处置?”
刘宏反问道:“汝以为当如何?”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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