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不可…”马玩随口说了出来,凉州男儿心向朝廷的终归是少数,更何况在段颖死后,马玩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瞪圆了眼睛惊诧道:“三郎你是说……”
马越沉重的点了点头,拍了拍马玩的肩膀说道:“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再不可让第四双耳朵听到,若相安无事,便当做今夜之谈话从未发生过,若不然……你要与彭脱窦良成宜联手,暗中为我争取兵马,马玩。”马越第一次,认真严肃地唤了马玩的姓名,说道:“若天有不测风云,关大哥与阿若必可护我杀回凉州,到时,你便是我的救命稻草。”
“这绝不是背叛大哥,只是为了…保住我等之性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分家决裂
马家分家了,马越分得几亩地,就在彰山脚下,彰山村旁边。在这里,马越盖起了两座坟墓。
亡妻裴氏之墓,古塔儿之墓。
马越立。
哀歌轻响,送走缕缕冤魂。
棺材入土,纸钱从陇县一直洒到这里,白茫茫铺了一路。
周围哭声阵阵,马越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远远地,马越看到了他的岳父,现任河东太守,裴茂。
梁鹄轻叹一声,他从未想到这翁婿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三郎,去跟你的岳父见礼吧,为师陪你同去。”
马越不敢去。
这天下他做什么事情都敢,即便告诉他前面是鲜卑铁骑他也敢拔刀冲上去。
但他不敢面对因为本身参加女儿婚事却变成参加女儿丧礼的裴茂。
“三郎,别逃避,总归是要见上一面的。”
梁鹄还能说什么呢,得意门生在战火中侥幸活下来了,还是大胜而归,亲事谈成了,眼看着自己的弟子和自己这个师父就是一家人了,却出了这档子事。
喜事成了丧事。
马越把木盒放在坟前,盒子里放着梁兴被石灰撒过的头颅。
站在裴茂面前,马越低着头见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没有回应。
抬起头正对上裴茂面无表情的冰冷目光。
他恨自己。
马越看得出来,张了张嘴,马越跪下磕了个头,离开了。
梁鹄对裴茂轻声说道:“大舅哥,小莺儿的死也怪不得三郎啊。”
“怪不得他?”裴茂说道:“那怪得了谁?怪你吗?”
梁鹄摇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莺儿死了他心里也很难过……”
“他难过?”裴茂终于压不住悲愤,喝骂道:“灵州之战怎么就赢了!输了让他死在北地才好!”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马越的背影瞬间凝固,他握紧了双拳却又再度松开,走过去跪在坟前。
许多人都听到这句话,这里的人多是追随马越在北地奋战的军官,纷纷怒目而视,然而反应最大的却不是他们。
是董卓。
“妈的裴茂你个老匹夫,三郎在北疆几经生死,你女儿死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董卓早就看裴茂不顺眼了,从前河东在他治下,裴家与卫家在河东势大,他又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早就多有摩擦。
何况朝廷对于北疆的在乎始终赶不上对于东疆的在意,此时又听到裴茂咒马越该死在战场上,顿时怒不可遏。
裴茂也是带着护卫的,眼看董卓打算冲上来,裴茂身边的三五名护卫立即站在裴茂面前企图挡住董卓。
而董卓身后也有李傕郭汜等人,一见小小护卫也敢当自己大人的路,“锵!”地一声,郭汜就已经拔出了自己腰间佩剑,喝道:“凉州郭汜在此,哪个敢动!”
双方剑拔弩张,在坟地上对峙起来。
“够了!”
众人一扭头,马越跪在坟前只能看到个背影。
“都走吧,走吧。”
“三郎……”
马越摇了摇头,他现在脑袋乱到不行,“都走吧。让我自己在这陪莺儿和黑子一会。”
人群慢慢散去,梁鹄拍了拍裴茂的肩膀,叹了口气离开了。李傕郭汜无力地收剑入鞘,跟着董卓一肚子冒火地走了。
马家人也陆陆续续地散开了,现在这种时候,谁都帮不了马越。
得到了什么呢?
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眼看要成婚,家里蒸蒸日上,兄弟们天天向好,也大多有了官职不再是一介白身。
本该皆大欢喜的。
妻子裴莺儿死了,第一个喊他主公的古塔儿也死了。
冷清的坟地,自己守着两座墓。
“大哥要莺儿嫁给你,我是不同意的。”
突然,马越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扭头一看,是裴茂。
坟地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裴茂,这个马越该称作岳父的中年男人,紧了紧皮裘,坐在里马越不远的地方,看着裴莺儿的坟墓。
“岳……岳父大人。”
“别叫我岳父,你是大哥用莺儿的性命换回来的裴家人,不是我的女婿。”
“家族需要在凉州的兵权人事上有话语权,梁鹄推荐了你,为了把你绑的更牢靠一点,要用联姻的手段,让你变成一个裴家人。”
“呵呵。”裴茂冷笑了一声,“现在好了,你是裴家人,可我的小莺儿不在了。莺儿知道家族想要把她嫁给你的时候,还挺开心的,知道么,她说你是个英雄。”
“小莺儿的死,他们都说怪不得你,那又怪得了谁呢?你告诉我怪得了谁呢?”
“记住了,你是个裴家人,当家族需要你的时候,不能推脱。”
裴茂别过头,他根本就不想和自己面前这个青年谈话,一字一句。
但这是大哥让自己来的,必须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必须让他知道他是个裴家人,要为了家族牺牲一切。
从小,他就被父亲教育要为了家族牺牲一切。
现在,他真的牺牲一切了。
说完话,裴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别让莺儿失望,他说你是个英雄。”
“男人就要放弃一切为家族谋取更好的优势与地位。莺儿说你是个英雄,你就是个狗熊也要做英雄!”
说罢,裴茂走了。
一字一句,像把刀。
其实裴茂说的话,伤不到马越,最让马越难过的就是那句‘莺儿说你是个英雄’。
他怎么会是个英雄呢?
“莺儿,你觉得我是个英雄吗?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算个什么英雄?”
凉州的冬天,格外的冷。
心里的雪下个不停。
马越的心冷若冰霜。
膝盖被冻地发麻,马越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对着坟墓轻声说道:“莺儿你听到了吗?给我十年时间,十年,哼。”
这天下,就要大乱了,十年之后是个什么鬼样子,谁知道呢?
“给我十年,十年之后我一定让这天下都听到我的名字。”
长剑划过发髻,割下一缕头发,马越在坟前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吵架去了。
马越回到马家,没过多久,马家大宅中就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片刻之后马越带着关羽杨丰徐晃阎行五人离开了马家,当晚住入刺史府中。
第二天,陇县消息灵通的人们都知道了,马家三郎与其大哥马腾分家决裂的消息。
马越,在陇县马氏族谱中被除名。
————————————————————《三国之凉人崛起》第一卷结束,马越从一个拿刀发抖骑马吓尿的小豆子,在西北的朔风中成长为了一个威武少年郎。感谢大家的追读,第二卷,马越将会前往洛阳为官,大时代要来啦!
第一章 马入司州
光和六年,春。
过了大年过上元,过了上元过清明。
队伍在上元节前便离开陇县,裴茂说:男人应该放弃一切为家族谋取优势地位。
我做到了。
驾马跟随刺史车队离开凉州的时候,马越这样想着。
这不是马越第一次在外面过节,但却是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家啊,这个时候马玩也该把自己的那封书信给马腾了吧,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做法。
他明明知道凉州就要大乱了,却无力阻止,只能以与家族决裂这种方法来暂时明哲保身,换取自己在凉州羌乱来临时在洛阳的人身安全。
这一次,马越也坐上了马车。
梁鹄与他同乘一车,驷马高车。
两架马车,二十散骑随从,除了关羽徐晃,阎行杨丰四人外,马越只带了马瑜马力两个鹰奴,一行人东出凉州过扶风,下潼关。入司隶,经茂陵。
到了长安,离洛阳就不远了。
在这里,还路过了一个地方,槐里。
槐里狱,十三岁时的马越,曾在这里住过四个月。
临近时马越伸手挑开马车的帘子,向里面深深望了一眼。
狱卒,还是那些个狱卒,躲在高墙深院里耀武扬威。槐里仍旧是这个槐里,但六年后的马越,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马越了。
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尔尔。
六年前,马家三兄弟挤在彰山下的小村子里,终日奋斗在县城的东西之间,小侄子最大的奢望就是能穿上一身锦袍,做一次锦衣公子。
六年中,赴张掖,入并州,戍陵水,武金城,大破鲜卑于北地,杀小羌王于湟中,勇冠西州风头无两。
六年后,马家掌三郡都尉,御千骑部落,通商中原北疆,财源滚滚,声势滔天。
幸运的是,身边的这些人,都没有变,过了六年,兄弟仍旧是兄弟,尽管有人永远离开了,但在心里永远都会住着一个总是持斧挺立身后的黑塔青年,护佑前路无所畏惧。
马越的腰间,也永远挂着一块环形玉佩,哪怕从普通布带,换成铜印墨授,也还挂着那块玉佩。
不经意的触碰,指尖划过清凉的玉身,仿佛精灵古怪的人儿还在身边。
那是我的妻。
“大公子,怎么身上有伤?”
同坐一车的,除了马越梁鹄,还有蔡邕与梁鹄的长子,梁远。
官道尽管是朝廷修的,却也不尽平整,就如长刀都很难笔直,时代的局限下,官道高低不平也在所难免。
马车刚过了槐里,颠簸之下梁远手臂碰到车辕,不过片刻便透出丝丝殷红。
马越很清楚,那是手臂有伤未愈渗出的血迹。
梁远轻笑一下,说道:“马兄不必在意,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说完,梁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马越认错道:“马兄,小弟在此陪个不是,多年前小弟不更事,其实你说得对,刀剑无眼,贼人是不会讲究礼仪道德的。”
马越哈哈一笑,摆手示意梁远不必在意,对梁鹄说道:“先生,大公子的伤?”
梁鹄‘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还不是这个小子自己惹的祸,去年冬天自己非要进山打猎,就带了十个随从,撞到一伙流民,十个随从就回来了一个。远儿也受了一点小伤。”
“大公子遇到多少流民?”
梁远想了一下,说道:“十余个,不超过双十。”
马越皱起眉头,他觉得刺史府的随从战斗力太差了,他们有着全凉州最好的武装,十个人却还斗不过不到两倍的流民,那可是流民啊,皮包骨头饿昏了头才敢袭击大人物的车驾,马越在十三岁时就曾独立击杀一名流民首领,难不成这班随从已经弱到这种境地了吗?
“先生,刺史府的家兵,怎么……”
他还记得第一次救裴夫人时,那几个精兵卫士结阵抵挡了数十名羌匪的进攻,怎么几年过去就弱到这般模样呢?
梁鹄叹了口气,说道:“从前的家兵都老了,现在的家兵都是前些年地震时招募的流民,唉,战力自然一般。”
点点头,马越能理解梁鹄这种感觉,他说道:“家兵们没上过战场,战力低迷也是正常,对了,先生到洛阳住在哪里?”
梁鹄笑道:“老夫在鸿都门学中有住的地方,先暂时住下,等上任之后再搬出太学找住处便是。”
马越想了想,从怀里抽出马宗给自己的房契,对梁鹄说道:“先生,这是二哥在洛阳跑商时担心我过来没住的地方,买下的一处院子,据说比陇县的宅子还要大的多,不如先生与学生就先住在一起,终归要好过太学的环境。”
梁鹄接过房契本要拒绝,看了一眼之后变了颜色,笑道:“伯喈兄,你可知三郎这处院子,就在你隔壁啊。三郎,老夫本不该与你住在一起,只是这院子你住不得,所以还是老夫与你同住吧。”
“嘿嘿。先生愿与学生同住那再好不过了,不过……先生,为何这院子学生住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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