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华雄的想法不一样,华雄以为张辽不过是个叛将,跟着吕布叛了丁原,又叛了董公,如今背叛朝廷也不奇怪……但马越很清楚,张辽背叛朝廷的可能性不大。
他这个人是一直追随朝廷的,丁原任并州时,张辽效力的是朝廷。跟着董卓时,效力的也是朝廷。后来并州易旗,张辽才真正地叛离并州,因为他心向朝廷。
而现在,张辽带兵以叛军之身强攻潼关,在马越眼里这就像个信号,一个在平时满不在乎,此际却非常不好的信号!
朝廷,也要对自己动手了!
华雄的战报很详尽,不禁指出有三万叛军在并州叛将张文远的率领下攻击潼关,对其后的数万朝廷兵马也有所提及。
尽管只字带过,马越却深深地记进脑海……北军将军夏侯惇、南军将军夏侯渊,再加上个于禁,共督四万之众落在后面……马越心底有充足的直觉相信,朝廷的四万兵马和前面的三万叛军,绝对是一伙儿的,为的就是要夺老子的潼关!
那是七万兵马,华雄怎么守?
马越没有办法,请二兄马宗督帅三万兵马自陇关出击,接应华雄……马越压根没打算让华雄死守,如果让他死守,那他只能死在那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而紧接着又传令三辅的主官裴绾等人,向潼关调派援军。
只求尽可能在可行的情况下拖住一段时间。
三地之混战起,马越第一个想法便是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去思考……刘璋的密信也告诉他一个信息,陇都内部也有人会对自己不利。
敌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知道无论幕后推手是谁,绝对都有他那个在洛阳做丞相的孟德兄长一份。
不到要紧关头不出手,出手便是暗夺潼关的杀招。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确实阴险!
不过马越并不畏惧。
每当他遇到困难,便总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带着程银部落里三十多个恶少年北上边塞,面临数万鲜卑人的重重围捕,那时候他都没有怕。几百人冲击羌王营地时,他都没有怕。甚至自己一个人从黄门寺狱闯出来冲击上百期门武士时他都没有怕。
这个时候他会怕?
事实上现在天下已没什么事能让手握近百万雄兵的马越畏惧了。
甚至他的心里还有点对曹操的感激。
感谢他的孟德兄长,给了他这么一个向洛阳进兵的理由。
如果放在凉国立国之前,他甚至盘算着将天下打下来就罢了,说到底皇帝是自己的学生,无论如何当皇帝总要比他父亲合适、称职。但他现在不会再这么想了,他不想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或许是他变了,或许是这个天下都变了。
这座江山,是他留给儿子最好的礼物。
谁,都,夺,不,走!
孟德兄长想夺我的潼关?
好,请你拿血来换吧!
捧着华雄写给自己的求援信,马越嘴角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坐在凉国至高的凉王宝座上,他只需要轻轻挥动手指,点在身后地图上的任何一个位置,便会有数万大凉最优秀的好汉子使尽浑身解数把那片土地纳入自己的怀中。
“孤说,你写。”马越走下王榻,时而走走,时而停停,说道:“云长兄长,见信如孤。朝廷曹丞相以文远兄伪做叛军,攻我凉国潼关。此际兄务必斩杀刘和与塞外,随后入主幽州,可自领幽冀大都督,总统二州军政。见信后向万宁部调派援军,命其按兵不动,待孤约战孟德,直下河南夺洛阳,固守城池万事小心,并截断兖州与司隶联系。”
马越随后又写了些闲话,后命人快马由并州奔向冀州,务必将信件亲手送至冀州都督关云长手中。
冀州的万宁,就是马越的杀手锏。他打算待此次张辽与华雄的潼关争夺战进入后期,等后面的汉军按捺不住,真正与凉国撕破脸后,再命强兵入驻潼关,再将汉军逼回……到那个时候,他约战曹孟德,未必不可行。一旦曹操督帅兵马出洛阳,那他便输了。
到那个时候,潼关就已经不重要了。
若曹操连洛阳都没有,他还能剩下什么呢?随便一封诏书凉国便能够接收兖州,他得那些将领何去何在可就各安天命了!
不过现在,当然还是救援潼关重要。
凉州的援军出陇关,横行于三辅奔赴潼关。
争霸天下,必须要有的觉悟,便是除了自己,全天下的诸侯都是敌人!
而现在,马越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壮景。
天下共反,如何不言壮景?
皇权是个没道理的东西。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奇怪,这个天下是他亲手打下来的,但在现有的世俗观点中,这个天下却不是他的,而是高坐明堂的皇帝的。这在马越眼中是不公的,如果我想给你,我给你,可以。但我不想给你,全天下却搞得好像我应该给你一样,这就不对了。
看到皇权这么好,马越怎么会不动心?
或许从朝廷走出来的每一个乱臣贼子都像自己这般。
他忠的时候,是真忠。
他叛的时候,也是真叛!
这天下每一个人,有谁是生来就忠,又有谁是生来就叛呢?
越是危险时期,其实也越意味着庞大的机会。
机遇总与风险相邻。
马越的眼里看到了危险,在他身后的地图上那些象征着一个个活跃在当世的诸侯们似乎都化作一头头巨兽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人们都以为江东与凉国的战斗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看他们现在的情况,大约都认为这次争斗伤的是他马越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野心滋长的时代呀。”
马越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去抚弄大殿里那副古琴,也没有去校场看他的精兵悍将,亦没有去马厩看那些世间宝马。
这一次他只是转过头,对着那一面庞大的地图叹着气。
陇都这个好地方,如果陇都是将来天下的中心,那就更好了……这里,是亚洲的中心啊!
第七十章 青凉之威
马越以为,天下诸侯蜂起云从孙坚,是因为凉国已露败势。
实际上包括刘备在内的所有诸侯,没有谁觉得凉国真的会失败。
他们只是觉得,若再不给凉国造成麻烦,所谓的争霸天下……他们就没机会了。
占尽优势的马越时刻想的都是一统天下,让凉国精锐的刀刃不再指向同胞。但就其他诸侯,没人能拥有这样的眼界,更多的人不希望天下重归一统,至少不能是马越一统。
徐州。
孙坚攻打海西城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日,这三日里江东兵马使尽了手段,却始终无法攻下这座城高不过三丈的小城。
甚至于他连围师必阙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因为海西城的北面就是凉国的势力范围了……那里驻扎着一部兵马,尽管孙坚还没见过他们的旗帜,但对这支军队的悍勇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仅次于中平年间在司州数次给他制造麻烦的长水军。
围城第一日,孙坚便布下兵马围攻海西北门之外的三门,命宗室子侄中杰出将军孙贲设伏兵于海西北面的林间,欲一战而定海西城归属。
当日孙坚便三门齐攻,以重兵造出声势,若寻常守将单是如此便受不了,哪里还能守城?
可镇守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是有名将之姿的徐晃,追随马越纵横北方,攻伐各地都有他的身影……孙文台得战法,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罢了。
白日的守城是艰难的,但到了夜里,就是徐晃的天下了。
凉王覆甲军所经受的训练中,有一条便是夜战!
暗哑的羌笛声在深夜里从海西城中传出来,江东大营中值夜的军官轻笑……凉国人出征徐州已近两年,何况他们军中凉州籍军士众多,白日的战场上死了人,现在正是倍感思亲的时候。
凉州人,想家了吧?
警惕之心,就这样消弭了……整天想念回家的军士,会有多精锐?
他们却不知,那羌笛声不是思乡的忧愁,而是整备兵马的号角。
派驻徐州的凉王覆甲军出征时可是专门择选出尚未成家立业的汉子,如今大多在徐州有了妻儿,思乡是有的,但远远强烈不到这个地步。
是徐将军要他们吹起羌笛,准备袭营!
时至凌晨,八百骠骑用布匹包紧了马蹄铁,悄声打开西门,挟着火油罐与未燃着的火把冲向江东军围攻海西城的西大营。
冲翻了寨门,八百铁骑窜入营地便是一片人仰马翻,火油罐四处投掷,火把借着江东的篝火四处引火,长矛短刀戳向每一名才从睡梦中惊醒的江东军士……江东军甚至来不及得意,便被凉国铁骑踏穿了小半营地,夜里刮着北风,大火借着风势一路烧过大半个营地。
当南大营的孙坚率骑部闻风赶来时,那些凉国骑兵早已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一个烧成灰烬的西大营与边遍地烧伤的军士。
这还不算完,清晨时分,早先被派到北面设伏的孙贲领着几百个伤兵苦着脸回到营地领罚,作为江东猛虎最亲待的侄子,如今赤着上身满是刀伤。
就在凉国骑兵夜袭西大营时,一群连衣甲都不齐全的汉子们叼着钢刀摸到他们设伏的林地间,战斗在夜里的树林中忽然爆发,这支军队完全颠覆了孙贲对凉州士兵的印象……作为最早追随孙坚的侄子,他年少时曾参加过轘辕关围堵马越的战役。
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所掌握的信息都是马越这个人对士卒的性命很是爱惜。曾经天下打仗普遍是乡勇、正规军上百人能有一件铁甲就已经很好了,但那时候马越麾下的凉州士兵几乎人人着甲。到后来凉州的甲胄、凉国的重甲,他们的盔甲是越来越厚。
为了干掉海西城里的凉国精锐,孙贲的部下尽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所配备的兵器也大多是即便不破甲也能对凉国精锐造成震伤的重武器。
可夜袭的那伙人……孙贲想起夜晚的战斗仍旧有些欲哭无泪,那些人甚至没有看上眼的甲胄,尽是轻兵轻甲,可偏偏又身经百战。人人都轻灵的像是树林里的猴子,那是一支矛盾的军队。
身经百战却不爱惜生命,像疯子一样冲到江东军设伏的树林中,见人就砍!
更加侮辱人的是,这帮人居然在战场上割下死人的头颅用头发系在腰间,就像是……先秦的军队一般,哪怕刀剑加身也要割下头颅。
孙贲并不认为自己输了,他用三千人的设伏部队对上数以五千记的敌人,还被他取得了不下一千五的斩获,有不少敌人就再割取头颅时被杀。
但他最后还是只能溃败,因为他的兵马没有敢战之心了。
与一支腰上系着头颅,腋下夹着俘虏还挥舞着刀剑搏杀的部队作战……谁他妈的还有战意?
那就是一支疯子!
如果马越是孙坚,此时就要乐疯了。一定会一脸嘲笑地摆手说,‘那是青州军啊,我大凉的青凉武卒!’
但孙坚不是马越,他只能一脸苦闷地重新规划自己的战法。
为了对付凉国的重型部队,他做足了考虑,甚至亲自创造出专门对付凉国重兵的战阵,让军士在南方演练了超过一年……现在你告诉我,凉国的主力是轻型部队,身经百战、悍不畏死,还爱极了头颅?
孙坚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叹了口气,挥手让负荆请罪的孙贲下去。
于是就有了三日按兵不动的围城。
西凉的孤狼成了老凉王,江东的猛虎,也老了。
他只是不甘心,他怎么,怎么就会输给马越那个小混混!
……
马擎现在快恨死自己这张乌鸦嘴了,刚说了他若是臧霸便要在路途中设伏,灭一灭自己的威风。
结果臧霸就来了。
没错,臧霸比他想的要果断,早就亲领八千部下在这段路上埋伏着他。
伏兵这种事情,其实要比想象中难的多。人手要择选胆识之士,眼看敌人从眼皮子底下列阵而走也不能惊叫出声,更不能有马。因为马不是人,打个响鼻都会被人发现。
因此但凡伏兵中有战马的部队,都要远远地吊在后面,几乎是看不见前方战场的,都需要前锋步卒传递时机,一击而定。
最好的设伏地带是两侧存在大型山坡的道路,山坡上只需要埋伏几个擅长隐匿的好手,人都藏在山坡那边,几里路急行军顷刻可至,说打就打,才是伏兵最优秀的时机。
尽管臧霸的伏兵出现时马擎光想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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