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回到家乡。谁不想呢?我去冀州,沃野千里,道路发达……赵国遍地的栀子花要开了。”
无论马越说什么,孙轻总是一副柴米不进的样子,令马越感到无力与恼羞成怒。
他希望为黑山军留下种子,在冀州开花结果,这样便能够促使他的势力进一步扩张。从前是因为冀州百万黑山堵在太行山里,他从未想过冀州那块土地的平定,因为他太知道黑山军的首领有多么的恨自己。
但是现在不同啦,蹦出来袁老大这个跳着杆子阴黑山军的冤大头,转移了张燕对自己的恨意。
马越的脑子里这两天总是在想呀,要是让黑山军回到冀州,他上表给张燕请个征东将军。再把袁绍放逐到冀州去,让他请个冀州牧……自己腾出手来把刘焉收拾掉,回头把冀州乱战的俩人一锅端了。
岂不快哉?
正想着,忽闻探马来报,“禀报将军,北面来了一伙敌军,接天连地人数众多。”
“黑山军来了?”正要登城,关口南边守卫再度来报,言说南面也来了漫山遍野的黑山军打着‘周’字旗号。“岂有此理!召集众将,准备守城!”
守城的事情马越并不担心,当初先帝刘宏分置八关为的便是将洛阳近畿围得水泄不通,关口的防护力是一等一的,若不从内部攻破除非守军太少,否则足以以一当十。
他就不信,总共兵力才十几万的黑山军能拿出大气魄一下子分出五万兵力来围攻自己!
但他担心粮草,担心黑山军只围不攻……他的军士没带粮草入关,关内的粮草只够吃三个月的,一旦内外夹击超过三个月,他便只有败亡一途了。
众将分散关内各地,闻言都急匆匆地跑到关南城头,望着关下接天连地的营寨,一个个神色不善。
“主公,敌军扎下的营寨很有章法,内外交错环环相扣,袭击一座营寨便必定会被左右三路夹攻。”甘宁皱着眉头问道:“您可知这打着周字旗号的黑山军,首领是谁?”
马越摆了摆手,他哪里会去绞尽脑汁地记住黄巾余党中一个低微到土里的小人物?凝视着兵临关下十里扎下的接连营寨,马越头也不回地问道:“兴霸,若给你两千军士,可能昼夜死守关南?”
“两千军士,轮番守城问题不大,请主公放心,属下定不辱没您的威名!”甘宁在满面的傲气中握紧了腰间短剑,“区区黄巾余党,城在人在!”
马越重重地拍了拍甘宁的肩膀,转头向城下走去,临下城池叫住马休马铁说道:“你二人协助甘兴霸守城,务必保护好自己与士卒,将来你们都是将军,不要意气用事。”
走下城楼,率阎行等人一路小跑直奔关北城门,一样的关外十里扎营下寨。马越皱起了眉头,阎行指着营寨说道:“主公,为何关外周姓贼人的营寨下得精妙,这边那打着黑山旗号的营寨却如此不堪?简直一击即破。主公下令吧,今晚属下便率众将敌军冲散。”
马越摆手,摇了摇头。关北的黑山营寨固然扎的不慎,可此时此刻攻破营寨已经没有丝毫作用了,反而会令覆甲军陷入敌军的合围之中。
“此时此刻,关中尽是黑山,咱们四千余可战之士还要带着数百伤员与俘虏。进入关中会被逐步蚕食,黑山虽弱,却也能将我等杀戮干净。”马越皱着眉头说道:“彦明,你与伯瞻把守北面,只求拒敌,万万不可出关迎战,你二人可明白?”
又是同样择选出两千覆甲携带弓弩守城,马越这才带着王双与马超走下城头,心中却还拿不出一个计较来解决此时此刻的糟糕情形。
北面好打,却只是徒增杀孽,没有一丝一毫的益处。南面是奔出关口迂回的必经之路,却被周姓渠帅率领的黑山军严加防范,难寻突破之机……马越重新回到大帐中对着京畿一带地图愁眉紧锁。
如今事情对于他的转机,只能寄望于其他勤王的诸侯身上了……可那些人,又有谁能依靠呢?
……
一连十日,黑山军紧紧地围住城池,围而不攻。
凶猛剽悍的覆甲军近年来早已养成了他们骄兵悍将的模样,何时受过如此憋屈?
便是身处渭南城池被袁绍数万大军围来打去,至少还有与敌军一决生死的机会,但凡正面交锋,覆甲军又怕过谁?就算是大汉以勇闻名的南北二军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可偏偏敌军围而不攻,让他们心里多么苦闷?
士卒苦闷,马越心里更是焦躁。
将领许多时候主导士卒的意志,控制全军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方能百战百胜。但面对劣势,士卒也能够左右主将的思想。主将要打,士卒不想打,那硬打战争便容易失败,太多阵线崩溃并不是因为敌军太强,更多的是因为士卒没有高昂的战意。
现在的情况刚刚好反了过来,主将不想打,士卒嗷嗷叫着要出城跟黑山军狠狠地干一架。
尽管马越自认如今是没有可用的战机,却也只能去创造战机来打一场了!
黄昏中,一个掩人耳目混淆视听的想法在马越心中悄然形成……
周仓突然发现,自从三日前关中爆发出一阵阵怒吼与嘈杂之后,城头上的守军变得少了许多。起初他担心是马越的疑兵之计,但一连三日皆是如此,每日也不再有操练兵马振奋人心的呐喊,仅仅是普通的换岗值夜,城头的守军被大幅度撤换,每天立在城上的守军不过二百之数。
尽管马越插了许多旗子放上城楼,远远望去好像旌旗猎猎人马嘈杂的模样,但周仓知道……马越,你瞒不住我的!
城关中,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
于是,当日夜晚,一再按捺心中激动的周仓下令黑山渠帅郭大贤督五百黑山军携钩索在三更天接近城门,裴元绍督五千步卒隐蔽关下,在冲开城门后一齐杀入。
月黑风高的三更天,天空作美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
周仓兴奋地简直手舞足蹈,雨天弓弩的准度会差上许多,他们黑山军都是硬弓,对上凉州军的强弩没有一点优势。
若短兵相接,三个黑山军总能拼死一个凉州军吧?
周仓毅然决然地下令,命令郭大贤率部偷袭城头!
一列列黑山军隐匿身形在关下缓慢而小心翼翼地接近城头。
城门上的守军好似没有看出一点动静,只是在有一名立于阴影下时刻关注城下动静的守军在发现关下移动的黑影后悄悄地走下城楼。
在城下,整整一千名覆甲重骑在甘宁的率领下驻马在关内街道上。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音,顺着甲胄滴在地上。
甘宁端坐马上高高昂起他的头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覆上恶鬼面甲,手中战斧在城门的火把下照映嗜血的寒光。
第四十一章 覆甲破敌
黑山军攻上城头,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整座城门楼。
城头寥寥可数的覆甲军被他们打的节节败退,不过片刻便只能将阵线维持在登城台阶一线死守,虽然很难对他们造成伤亡,但郭大贤已经看到一场大胜的曙光。
“开城门!”
伴着轰然的声音,吊桥被放了下来,紧接着城门缓缓地洞开。
可,可是黑山军还没下去开门呢!
这变故让郭大贤惊住了,回望关外,整座黑山连营都因吊桥放落而奋起,数不清的黑山汉子摩拳擦掌地提着兵器向缓缓开启的城门涌来。
“别过来……有埋伏!”郭大贤大声向城下喊着,他的声音穿过重重雨幕,抵达城下时只有分辨不清真实意味的吼叫,“退回去,退回去啊!”
城门洞开的刹那,他听到关下的呐喊声掀起惊涛骇浪,那是一声声苍天已死,那是一声声黄天当立。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改变他们一切的大贤良师,尽管张角已经死去很多年,但黄天的遗志仍旧还在被活跃在各地的黄巾余党所奉行着,只要这天下还有一个人的额头系着黄巾,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苍天已死……大贤良师就还在这个世上,尽管他的信徒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们知道,高于九天之上,大贤良师循循善诱的目光一定还在注视着他们。
他们知道,覆于九地之下,大贤良师温文尔雅的话语一定还在每一个梦中。
这是他们的路,从没有尽头,他们会带着黄天的遗志直到阴间。
城门,彻底开了。
雨水从遥远的天边的落下,滴落在黑红色的甲胄上,溅起点点水花。
铁骑奔腾,出鞘的短剑与战斧,狰狞的恶鬼面具似出笼猛虎,带着羌人特有的呼哨声疯狂的冲锋而出,正迎上向着城门冲锋的黑山军。
黑山军一望无际,目之所及尽是黑山军的身影,这些坚韧的冀州男人握着短刀长矛本以为开城门迎接他们的会是袍泽黑夜中扬起笑容的脸,却想不到,等待他们的是无穷无尽的凉州覆甲军。
“覆甲破阵!”甘宁一马当先,骏马似一道黑色流光冲出城门,身后跟随的是潮水般涌出的覆甲重骑。骏马嘶鸣,铁蹄轰踏,带着无匹的气势冲向黑山军。
狭路相逢,勇者胜。
面对穷凶极恶,咆哮着杀出恶鬼般的凉州覆甲军,就是自负勇武的周仓都没有与之硬拼的胆气,何况普通黑山军士呢。
只有这个时候,大多数黄巾余党才会想起,驻守着这座关口的男人,同样在多年前阻止了大贤良师的脚步。
尽管在营地外冲向城门的黑山军足有数千之多,但面对兵甲武备皆超过他们的覆甲重骑,很难提起战意……尤其在,这样分不清敌军数量的黑夜中。
黑山军前冲的阵线被覆甲铁骑所阻,巨大的战斧像切在玩具上一般崩飞黑山军士劈来的砍刀长矛,惨叫声、马鸣声、嘶吼声在这个夜晚的轘辕关下伴着雷声炸响。
一道闪电劈在山间,雷声阵阵中,雨下的更大了。
明亮的闪电在瞬间照亮马背上一个个覆着恶鬼面甲的骑士,他们的模样就像那面甲一般骇人。
马越登上城头,瓢泼大雨搭在他的甲胄上,眼前的视线也被大雨所阻,但他还是能清楚地着黑山军冲锋的部队被关内杀出的覆甲军从中切开,好似一柄锋利的刀子。
覆甲军不就是刀子吗?是马越手中最锋利的战刃。
他的目光望向十里外的连营,大雨中根本无法看清任何事物。这种感觉令他感到恼火。但同时,一样令他欣喜,马越转头吼道:“传令全军,带齐辎重,俘虏扔在关内,集结关南,我们要弃关突围啦!”
他看不见黑山军的大营,难道黑山军就能看清他的营地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场大雨简直是天赐良机,否则只怕要被黑山军两面夹击直至粮草殆尽。
黑山军阵线被覆甲军摧枯拉朽般地冲垮,覆甲军在甘宁的率领下一往无前,凡是阻路的黑山军不是被战马撞飞就是被战斧劈开,一匹匹覆甲战马似一架架战车般冲开击溃循环往复,黑山军出现溃逃。
兵败如山倒,前锋所阻,后军不知所往,前后交冲之下裴元绍急忙命令黑山军撤回营地死守。
在他的认知中,凉州覆甲军虽然冲击力强,虽然武备强力,但终究还是骑兵,只要撤入营地就不会再出现无谓的伤亡。
这着实是对上凉州覆甲铁骑最好的求生之法,现阶段的常备武器根本无法对覆盖重甲的铁骑造成致命威胁,即使在攻城战中,也需要五六个普通士卒才能打翻一个覆甲军,更何况如今他们都坐在自己全具装的坐骑上,简直如虎添翼,无人能挡。
周仓握着斩刀立于营寨,大雨令他看不清前方的战况,但他明显地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颤,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看好营门听我指令!”周仓登高而望,先是看到自家军士一个个狼狈地溃退回来,出营五千余,回还稀稀拉拉不过两三千人,而且还不住地惊恐溃退,有些军士连兵器都丢了……就算是城中有埋伏也不至于如此吧?
猛然间,追随着呐喊声,他看到了那些凉州铁骑挥动着战斧砍杀自己的步卒,在看到他们的瞬间周仓就已经可以想象这场战争是怎么败的了。
“狡猾的马越!”周仓狠狠地压着嗓音怒骂一声,连忙指挥步卒在营门外做好应急敌人的准备。“弯弓上箭,给我射他们!”
这个时候谁都顾不上弓箭在雨天准头的问题了,拉开了弓箭便向雨幕中奔驰而来的铁甲骑兵攒射过去。一排排箭雨抛射而去,哪怕箭矢在空中不过飞行数十步便坠入地下,哪怕箭矢打在铁骑身上连个火星儿都起不来,黑山军们仍旧操弓抛射,他们仅仅是为了让这些骑兵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