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虎射出的箭穿过了云琳姌的胸口。
胸口,很痛,很痛……
云琳姌伸手摸了自己的胸口,红色的鲜血染满了她的右手。
云琳姌忽然笑了,微微上扬的嘴角,那是温暖的笑容。
云琳姌缓缓地回过身,对上一脸震惊的夜明泽。
夜明泽将云琳姌推出去做了挡箭牌,却在看到她中箭后的微笑的时候恍惚了。
云琳姌迈着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步伐艰难地走到了夜明泽的跟前,抬起右手,就着手上的血,极缓慢地在夜明泽的手掌心里下了一个字。
那一刻,夜明泽恍若遭遇晴天霹雳。
那一刻,尘封的记忆如泉水般涌出。
他们,曾相识。
多年前的百花节,宫里举行百花宴,年轻的女孩作为丞相之女进宫赴宴,却在御花园中迷了路。
冷傲孤僻的皇子不愿凑虚伪的热闹躲在花园的一角。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琳。
林?你的姓?
不,我写给你看,是琳。
纤细粉嫩的手指在大掌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琳”字。
现在我告诉你我是谁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我是三皇子……
彼时,他们是天真无邪的少年少女。
而后,她入宫为妃,他早已忘了那个在他手掌心上写过一遍“琳”字的女孩。
再相见,她是他父亲的女人。他喊她娘娘。
放纵一次吧,云琳姌这样告诉自己,反正已经满身污垢了,就放纵一次吧,不在乎自己再多一条罪名了,不在乎被视为**荡妇了,至少在她的生命里,曾经拥有过什么了。
那个淫荡的妃子,主动去勾引了皇帝的儿子,那个娇媚地使尽浑身解数流连在两个男人身下的女人,却只是为了在泥沼中追寻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一点爱恋。
到最后的一刻,云琳姌反而愈发释然了,她一身的罪孽,活着对她来说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死在夜明泽的手上,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夜明泽的心在面对云琳姌最后的笑容的时候被凌迟了。
自己与这个女人无数次偷情,沉醉于肉欲之欢,他在她身上找寻刺激,找寻报复总是责骂他的父皇的快感。
然而,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个女人内心深处的世界。
夜明泽的思绪停留在了这一刻,此时,更多箭从四面八方向着他射来……
他们,是被世人所唾弃的奸夫淫妇……
当云子烯来到冷宫的时候,地上只有两具已经冰冷了的尸体。
他们相拥着,身上插了很多箭。
云子烯看到云琳姌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是他许久都不曾再见过的笑容。
而夜明泽的双臂,在最后一刻,紧紧地拥抱云琳姌,到死都没有松开。
一旁的摇篮里,孩子不停地哭泣着……
★
不出君墨辰所料,三日后,景王派人去金元通宝找了慕容修,然后与慕容修约好去城郊的清心茶楼想见。
景王自然也会防着慕容修,对方既是沧澜教的人,自然不能当做泛泛之辈来看待。
当然,慕容修抛出来的诱饵也的确是十分诱人的,不然也不值得景王冒险了。
在景王通知慕容修的时候,清心茶楼已经被景王的人部署好了。
茶楼的二楼,景王倚窗而坐,透过一侧一排全部被打开了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过道上面来往的行人车辆。
远远地,看到慕容修一人徒步来到了清心茶楼的门口,他停了停脚步,抬头和坐在二楼上的景王眼神对视了一下,然后进了茶楼里面。
“慕容公子,你来啦,请坐。”景王态度谦和。
“多谢景王爷。”慕容修在景王的对面位置上坐了下来,“不知道在下希望景王爷您帮忙办的事情,王爷办得怎么样了?”
“既然要慕容公子你过来,自然是已经有了结果了,慕容公子可以放心。”然后景王慢悠悠地拿起手边的茶杯,啜饮了一口,缓缓道,“听说这清心茶楼供应的虽然是民间小茶坊出的茶,但是口味极佳,慕容公子要试一试吗?”
“无妨。”慕容修也不急着追问。
景王便示意身旁的人给慕容修看茶。
“素问沧澜教已久,但从未听人提及过沧澜教地处何妨,不知道慕容公子可否赐教一二呢?”
景王悠闲地与慕容修攀谈了起来。
“沧澜教自然是位于沧澜之地。”慕容修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沧澜之地?本王大江南北走了不少地方,却是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做沧澜之地的。”景王不急着和慕容修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世人与我们对那里的称呼不太一样。”慕容修解释。
“哦?不一样吗?那不知道世人是如何称呼沧澜之地的呢?”沧澜之地是吗?那就是沧澜教的据点吗?景王的确很想弄明白这个被天下人列为邪教的沧澜教究竟是藏身在什么地方的,拥有多少人,有多少实力,是否会威胁到他的位置。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王爷,这是属于我们沧澜教的秘密。我是不会告诉外人的。”
慕容修的态度很强硬,沧澜教的事情不是别人想打听就能打听的。
“如今本王与慕容公子交易,也等于是在与沧澜教打交道了,你们沧澜教在暗,而本王在明,对你们多一些了解,对本王来说也就更加安全几分。毕竟关于沧澜教的传闻,本王也听了不少了,本王对沧澜教,不可不防。”
景王也不掩饰自己要探究沧澜教的心情,面对沧澜教这样一个世人知之甚少的邪教,任何人都会有好奇心想要探究一番,没好奇心反而奇怪。
“其实景王爷不必担心,沧澜教对于盛荣皇朝一向没有野心。”慕容修很明确地告诉景王。
“可是令师红药的名声早已传遍四宇,她杀人抢掠,被世人传为老妖婆,女魔头,如此一人不管是哪个国家都会将她视为敌人的。”
要问世人对沧澜教哪一方面了解最多,当数红药了,红药的武功和罪行一样,闻名天下。
当然,最让人好奇的还是她何以容颜不老这一点。
听到景王说了红药的坏话,慕容修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没有东方澈那么深的城府,尤其事情和红药有关的时候,他更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请景王爷自重!”慕容修已经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了,反复提醒自己要以大局为重。
如若不然,这个时候的慕容修一早就动手了,他的娘亲不容许任何人侮辱!
“本王不过是复述了一下坊间的传闻罢了,并无重伤令师的意思,慕容公子不必激动。”
慕容修这过激的反应倒是让景王更加确定了他的确是红药的弟子。
“景王爷,今天我来是与王爷您谈一笔交易的,不知道事情王爷办得怎么样了?”慕容修不愿再与景王谈关于沧澜教的事情。
不管景王是有心想要套取沧澜教的信息还是有别的目的,他都没有心情再谈这个问题,如果景王再说出对他的母亲不敬的话来,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当然,慕容公子,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景王开门见山地说道,然后用眼神示意腾虎将君无意带上来。
慕容修回过头,看见一个男人被腾虎带了上来,头上戴着一个布袋,看不见长相,身形看起来倒是和君无意差不多。
“景王爷,为何看不见他的容貌?”慕容修谨慎地问道,同时眼角的余光扫过窗外的树荫。
“慕容公子是不相信本王吗?”景王处事不惊,反问慕容修。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以身家为代价,可不希望只买了一个教训。”慕容修道。
“也好,慕容公子也是小心做事,商人一贯精明,没理由在本王这里栽了跟头。本王已经将人带来了,不知道慕容公子可有将本王需要的东西带来呢?待本王见过慕容公子带来的东西之后,便让慕容公子验一验此人是不是慕容公子想要的镇南王君无意。”
景王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光是慕容修要确定一下,他同样需要。
慕容修拿出随身带着的地契房契,以及一叠银票。
“商号的地契房契和二十万两黄金的银票都在这里了。”
慕容修将手摊开,让景王可以看到他手上的东西。
景王夜桀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不过接下来,就请恕本王对慕容公子无礼了。”
景王言罢,就见原本站在慕容修身后负责斟茶的人左手按在了慕容修的肩膀上,右手扣住了慕容修的命脉。
被人突然制服的慕容修处变不惊,“景王爷这是做什么?”
“慕容公子提出的这笔交易的确很诱人,不过很可惜,慕容公子乃是沧澜教的党羽,我盛荣皇朝岂容你们这些妖人作乱,镇南王爷是朝廷大将,本王又岂会轻易伤他?本王不过是假意答应你引你上钩罢了,有了你手上的这些商号,想来顺藤摸瓜找到你们邪教在我盛荣皇朝的其他据点也不是很难。”
果然,景王夜桀带来的那个男人不是君无意,只是一个身形与君无意相仿的男人,布袋接下后是一张与君无意截然不同的脸。
“景王爷,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卑鄙了?”慕容修平静地说道,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付贼人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有何不可呢?”景王对此不以为意。
他轻笑了一下,蓝色的眼眸中透露着算计。
“王爷说得没错,对付贼人的确是需要用一些不太正当的手段的。”
如清铃一般的女子声音响起,这声音,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
云清染漫步从楼梯上走上来,出现这景王的视线里。
云清染!?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的她应该被困在皇宫里面才对!
“云清染?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王低头,发现云清染脚上的镣铐早就不见了。
玄铁铸造的镣铐坚硬无比,刀剑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而钥匙只有一把,如今还在他的身上。
“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笑声,来自夏侯静,夏侯一只手晃着那纯黑的玄铁镣铐,像个灵动的精灵一般从房顶上跃下,从窗户口窜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就这种破铜烂铁,也好意思拿出来炫?”
夏侯静对手上的玄铁镣铐十分不屑,材料是不错,少有的玄铁铸成,只可惜工艺太差,这种锁,她三岁的时候就会开了。
“你又是谁?”
景王夜桀看见夏侯静小巧的身形,估计她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呵呵,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侯静,从小在四方城长大,出门见的最多是兵器锻造厂,对付像这种级别的镣铐,毫无压力。顺便告诉你一声,机关术大师公孙王侯是我的师傅。”
夏侯静的父亲夏侯狄一早就说过,夏侯静从小在以锻造兵器发家的四方城长大,别的女孩子在学女红的时候,她学的兵器锻造和机关术。虽然武功蹩脚得要命,但在机械方面,夏侯静是一个天才,年纪小小,却是这方面的大师。
夏侯静身材娇小,她就是藏在了佛像里面进了宫,帮助云清染解开了脚上的镣铐。
君墨辰离开京城寻找镇南王夫妇的时候遇到的夏侯静,并将她带回到了京城外的别院里。
然后君墨辰安排她藏匿于佛像内,由东方澈送进宫去,佛像从东方澈的手上送出,东方澈自己却不知道他找了大半年的夏侯静人就藏在佛像里面。
要是东方澈知道君墨辰摆了他一道,将他找寻了多日的人藏进佛像让他亲手送到云清染身边,他那张千年死人脸估计要垮了。
景王见到夏侯静,联想起了日前腾虎向他报告的云远恒送了佛像进宫的事情,那时候他就怀疑过佛像里面可能藏了什么,但是因为佛像的大小不足以藏下一个成年人便给忽略了。
原来的确是藏了个人,只不过藏的人身形远比成年人要小。
“看来本王错看了云远恒,以为他不会有这个胆子做背叛本王的事情。”景王冷声道。
云清染摇头,“你没错看他,他的确没胆子也没有这心思背叛你。因为对你忠心耿耿的云远恒一早就让我囚禁在了凤鸣宫里了。”
她那个父亲,她从头到脚就没指望过!
“呵,原来如此。那么,你又是如何出的宫?”
景王倒是也不急,饶有兴趣地问云清染,仿佛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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