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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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 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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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十一了,不是做事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冷冰冰地吓唬她,他把簪子还给她,看见明明有胆子灭他口的她在他面前收起爪子老老实实地,他很得意。

    燕王走后,他在帘栊下继续吓唬,看得出来,她胆子都被吓得缩成一团了。

    当然,他也并不全是吓唬,那些警告的话,也有几分真的。

    他与燕王父子不睦的情况绝不能外泄,事关燕王府及麾下那么多将士的存亡,倘若她真口风不严,他也不会留情。

    可事实证明她不但聪明,还很识时务。

    他很满意。

    而且她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从未看见过那样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但也仅止于此吧!她的血统是个大麻烦,他并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令他信念开始动摇的是在别院里,她明显在讨好他的时候。

    她像只小狐狸,分明想从他这里挖些好处,可是又把马屁拍得那么敷衍。

    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涮羊肉。都说赫连贵族都挺讲究的,他把屋里吃得全是膻味,倒要看饥肠辘辘的她在一屋子里膻味里,能不能忍住不失态。

    结果她真没有。

    她不但没有失态,而且还看懂了他的军事舆图,还看出来他去大同要走的是哪条路。

萧淮(下)

    真是个胆大包大的丫头啊……

    他偏不照她说的走。

    毕竟她是个赫连人啊,万一有埋伏呢?

    然后他后悔了。最后他无奈选择了她指的路,沿途却没有他所想象的埋伏,直到到达屯营也一路太平。

    真是意外得让人起了惭愧。

    他觉得她在他心里落下了影子。

    他觉得她又可恨又可爱。

    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有点意思了。

    韩家突然提出要把宋姣嫁给他,他觉得好笑。

    他并不武断,不会纯粹因为有人压迫而拒绝,是接受还是拒绝,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宋姣除去性格高傲,目中无人,根本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而且关键是韩家明显是与宫里人合谋打下的算盘。

    他怎么可能上当?

    但燕王也逼他,他只能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寻找策略。

    他就想到了她。

    虽然她的血统说起来不算是顶好的人选,但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关键是,跟她谈婚论嫁,他好像隐约中还挺期待的。

    但她爽约了!

    他很生气。

    他内心里,原来在隐隐地渴望着她能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但这是他个人的私事,他是没有资格要求她必须帮他的。

    所以他决定跟韩家来硬的,直接拒绝,哪怕他知道燕王都已经通知霍究到府准备给他上刑了。

    燕王穷尽一切办法让他屈服,他知道。

    若搁在别的事上,他或许可以权衡,但婚姻的事,他绝不会。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他说,一个人,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图什么,你心里有了信念,才不会崩溃。

    他的信念就是,宁缺勿滥。

    有一个陡然闯入他生命的家伙,不知不觉在牵动他的情绪了。

    他在昭阳宫里应付韩家那伙人,苏言说她来找他,他心里那根弦忽然就悠悠地颤了颤。

    她说她是来阻止他跟宋姣订下婚约的。

    她变着法儿地讨好他,取悦他,他甘之如饴,也直觉她有什么事情针对韩家。

    但他又并不想刻意地去查她,他头一次不想把一个人看得太清楚。

    比起苏言把资料一目了然地送到他面前,他更愿意自己一点一点地去接近,去发现。

    他愉快地并且单方面地把他们的契约时间延长了。

    她看上去傻傻的。分明很有脑子的人,却在儿女情长上犯了傻,八成是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吧?

    想到这点,他心里更欢喜了。

    他莫名地想要看见她,想跟她在一起。

    想……牵她的手,抱着她,亲吻她。

    可是她是赫连人,她说她不想谈婚论嫁,于是他还只能克制着,不能表现出来。

    他得装着很平常的样子,消除她的戒心。

    他的心思,无法控制地逐渐转移到她的身上。

    宫宴上,他又看到她与贺兰谆说话,心里变得酸溜溜的。

    贺兰温柔,会说话,天生会讨女孩子喜欢些,不知道多少人梦想着嫁给他。

    而他却惯于让别人来取悦。

    他不知道如果她喜欢的是贺兰那种的要怎么办?

    尤其是看到她在校场上把宋姣比得落花流水之后,他骄傲,喜悦,也起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担忧,她这么出色,必然会有许多人看中她的。

    他需要想个办法才好。

    没想到韩家那老太太温氏居然白送了个机会上门,他进宫的路上就想好怎么把她跟自己拴在一起了。

    ……他承认,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去想她若是不喜欢他怎么办?也没有想过要不要去考虑她的意愿?

    他只知道,只要她成了他的未婚妻,贴上他萧淮的未婚妻的独有标志,别人就休想再敢打她的主意!

    而哪怕是让他从此在她面前矮上三分,他也是愿意的。

    他喜欢她的这种心情,纯粹得像是他小时候对于快快成长的渴望。

    也干净得像是母亲亲手洗过的衣裳。

    他固执地把这层关系的变化落到了实处,他们被赐了婚,那么她就该一心一意地接受他的钟情了。

    然而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这种感觉有多么自负。

    那日他得知她与贺兰谆相约喝茶,冲过去把她带了回来。

    他生气,而她竟然还说自己没错。

    他问她在乎的是谁?她却在沉默。

    他的心忽然就凉了下来。

    自始至终,是他一厢情愿了吗?

    母亲只告诉他要执着地专注地去爱一个人,却没来得及告诉他要如何平等地与人相爱。

    她的沉默令他忽然明白他的行为多么不理智,他觉得,哪怕是她接受了这桩婚姻,她也是被迫的。

    他放她走了。

    他悲伤地发现,没有人规定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必须喜欢他。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去,听见苏言追出去挽留,他内心是祈盼她能回来的,只要她回来,又或者是回一回头,他都不放她走了。

    她不喜欢他,那么,在她喜欢的那个人出现之前,先让他喜欢着,不好吗?

    万一有一天,她也能看得见他呢?

    他内心里变得十分卑微,多年来养成的傲气却无法驱使自己去追她。

    她没有回头,是确定不喜欢他,不在乎他的了。

    他定定地看着公文,浑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过世之后的那种迷惘和无助又回来了,他的世界重新变得灰暗而失去希望。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这个夜晚。

    可是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竟然真的又回来了!

    他全身四肢的血都以失控的速度在流蹿!

    可他还有理智。

    万一,万一她回来是为别的事呢?

    “不用认错,反正我不在乎。”他固执地说。

    他是男人,他也要面子的。

    这么说出来,他就不会显得太丢脸了吧?

    但他心里又很害怕,怕她一怒之下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如果她再走了,他又怎么办?

    他觉得他在亲手把自己的心撕成碎片,撕碎之后还丢进碾石里,一圈圈地碾压。

    “沈羲,你没有心。”他心里疼得想哭。如果有心,为什么会看不到他的好?

    她生气了。

    她竟然生气得要哭了!

    好,他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生生世世也不想再放开。

    他认栽。

    他早就已经认栽了,从她回头的那刻起。

    只要她心里有他,只要她肯为了他回头,他什么都认了。

    明天起,燕王。

    话说你们的刀片少寄点啊,虽然断在这个点上有(太)点(完)销(美)魂(了),但以男女主为主线的情节,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呀~

谁家新燕啄春泥(1)

    四月,沧州烟柳巷。

    新的朝代已经建立三年,沧州城里的硝烟早就已经散尽,街头巷尾却还在传颂着关于这个朝代建立者们的英勇,仿佛战乱里流过的血都是锦缎上的染料。

    卫羲儿漠然挽着包袱,穿过长巷,叩响了临街一座宅子的门:“我是福宁绣庄的绣娘,来送衣裳。”

    前些日子她不在的时候福娘接了单生意,有人拿来一匹云锦请她们做件袍子。

    绣庄里刺绣与裁缝都做,平时只接些街坊生意,这云锦缎子通常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从未有人敢拿这样好质地的料子让她们做衣裳。

    现在袍子做好了,福娘腿脚不太好,便由她送了过来。

    门房虽然早就接到了吩咐,但目光落在她脸上,也仍然藏不住眼里的惊讶。

    他引着她进了内,到了后花园门口停下来:“娘子里边请。”

    卫羲儿点点头,走进去。

    才过了拐角,迎面就多了片阴影,月亮门后走出来一个男人,身躯异样威武高大,英挺面容与印象中的他……

    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

    她闭了闭眼。

    男人走过来:“羲儿!”

    她脸色苍白,立刻睁开眼丢了包袱,掉头就往外走!

    男人一把将她拉回来,熟练地把她按在自己心口上。

    “去哪儿呢?我来接你的!”男人的眼里遍布着血丝,一贯的雍容和漫不经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卫羲儿猝不及防,口里嘶喊着,四肢身躯皆都亡了命地在挣扎!

    男人不管她的拳打脚踢,他喉头滚动,伸手将她抱得更紧,并将她在胸前挥打着的两手环在自己腰上。

    “抱着我!”

    但很快他身子一僵,手就慢慢松了开来。

    依旧漠然的卫羲儿攥着一把两寸长的小匕首自他怀里退出来,刀刃上正在滴着血。

    她抬起手,将它飞快抵在自己脖子上:“就算杀不了你,我也可以自杀,燕王殿下对尸体感兴趣吗!”

    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男人望着她,眼里血丝更甚,身形却没有再动。

    背上被刺穿的袍子底下,有鲜血正在浸出来。

    他缓缓轻摸了一把,稠红稠红地。

    卫羲儿放下手,眼眶发红地瞪着他,继续漠然地抓起包袱里的新衣服,将沾血的匕首三两下擦干净,然后将衣袍砸到他脚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宅子。

    ……

    正值中午,四月天艳阳高照,卫羲儿却似才见了鬼。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耳畔全是红尘喧嚣的声音。

    身边不时有商贩穿梭,挑着担子卖凉粉与酸梅汤的老汉一边吆喝一边与相熟的街坊打招呼。

    街两边的商铺热闹兴旺。

    茶楼酒肆宾客络驿不绝,就连向来人客不多的寿器店都透着兴隆的气息。

    顽皮的孩童举着树枝自她面前呼啸而过,身后是他们母亲懊恼的训骂声。

    他们转身吐吐舌头,又接着一路高歌往胡同那头跑了。

    ……

    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人间的景象,却仿佛与她隔了一世的人生。

    透过眼前,她看到的只有三年前那双不肯动摇半分的心,听到的只有那句“他们必须死”!

    她抬手捂着耳朵,闭上眼睛。

    三年。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从地狱里滚了一圈出来,以为已经是另一个人,那声“羲儿”,倾刻间又将她从人间打回了炼狱!

    卫羲儿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卫府别院里,死在卫家上下十几口人全部被他杀死屠尽的那个晚上,死在他燕王决绝的言语面前!

    他有什么资格来找她?有什么资格再唤她的名字!

    他踩着卫家那么多人的尸体得到兵权,成为人人敬畏的权倾天下的藩王,他有什么脸面来见她?

    有什么脸面碰她!

    他是来跟她炫耀他的战果的吗?

    还是来彰显他如今几近至高无上的地位,来亲身证明他的残忍与暴虐都是正确的?

    ……来接她?他以什么名义来接她!

    四月的太阳光下,她浑身发冷。

    寒意从心底升起,漫延到四肢各处,浸透了她的心肺肝脾,如同将她置入冰窟。

    但她心里又似是有把火在燃烧,这冷热交替之下,她全身都在颤抖!

    她蹲在树下,闭着眼把自己抱紧。

    头上创伤留下的后遗症也开始发作,潮水般的疼痛朝她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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