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她再次向自己的团员确认:“忌口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
“人家问咱的话,咱这班子叫啥名?”
“终极一班!”
“人家问咱唱得哪一派,咋说?”
“豫剧!”
整齐划一的回答让苏杏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走!”
二花跟在后头,用胳膊肘撞撞后边的三花:“诶,你说这‘终极一’是啥意思?还有,‘豫剧’是啥唱腔?”
三花白她一眼:“你管呢,听杏儿姐的就行了。”
虽然林树在终极一班的工作内容上,还不如二花三花有用,但作为业务代表,他还是挺有用的。至少,经常被叫去帮忙抬尸的他,对于谁家死人了,谁家有丧事,他摸得很清楚。
现在,苏杏要去的就是城南的一户人家,这家的老太太昨儿晌午没了。
这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如果说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比左右邻居家更穷些,所以,丧事也就办得更简单些。
“就凭你?”张家大儿子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苏杏,皱眉道,“你爹呢,这种事儿,他不来谈,让你一个小丫头来?”
苏杏叹气,脸上神奇的出现了一副感伤神情:“我爹他……他上个月没了……以前都是他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出来接活儿的,现在他没了,我只能自己出来了。没办法啊,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等着吃饭呢。”
听苏杏这么说,又想到刚过世的母亲,张家大儿子不由得心有戚戚然,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法儿的事。算了,你说你都会唱啥,随便唱一段给我听听先。”反正要价便宜,如果这丫头真会唱上两句,那就让她来算了,反正手里也没钱请好点的班子。
只是,苏杏一开嗓,张家大儿子就听愣了。
这哪儿是‘随便唱一段’啊,就这嗓子,这腔口,比上个月老王家花五钱银子请来的那个班子唱得还好呢。
瞧见了张家大儿脸上表情,苏杏停了口,笑眯眯的问:“咋样?”
“行,好,好啊!”张家大儿子一拍大腿,“丫头你本事不小,我也不说啥了,你后天一早来就行。”
“好嘞,叔你放心,到时一定给你抓面子!”
出了张家的门,等在门口的三花迫不及待的跑上去,兴冲冲又小心的问:“姐,咋说?”
“成了,后天咱一早过来。”
顿时,一阵欢呼。
林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第一次拉活儿,就成了?也就是说,杏儿后天唱上一上午,就能赚一百个钱回来?
苏杏领着大花他们往前走了一段,扭头一看,林树还在后头慢吞吞的跟着,不禁好笑道:“树哥,你咋了,高兴傻了?”
“杏儿,你还真厉害啊。”林树抬头看向苏杏,冲她一笑,“那天捡你回来,真不亏。”
洗干净了的林树,肤色微黑,但五官端正,脸型方正,这么一笑,在阳光下竟像是发光一般。
苏杏嘴角一翘,看来她的眼力不错啊,这小子洗干净了果然是帅哥一枚。
55 开唱
帅归帅,就是太实诚了。
苏杏叹息,虽然她很庆幸自己当初遇上的是一个实诚的林树,不会拿了她的钱扭头就走,可实诚人也又实诚人的弊端啊。
“树哥,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脸皮一定要厚,一定要厚才行啊!”二花恨铁不成钢,揪着林树的耳朵教训道,“大花跟着杏儿姐,我和三花在底下起哄,你得帮着我俩往上抬价啊,要不然,光我们两个小孩有啥用?”
林树的面皮微红,幸好他皮肤黑,这才看不清楚,掰开二花的手,好好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才开口:“我知道啊,可那些话……”他真的说不出口啊。
明儿一早,张家的老爷子就要出殡,这也是终极一班揽到的第一份活,苏杏可不想这开门头一次就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她用十个铜钱将大花培训成了抢钱小能手,又用一碟子米糕将二花三花都培养成了挑事儿能手,就连最小的四树,她都能用一根鸡腿搞定,唯独一个林树,她的教育方式完全失败。
“树哥,你可要想好啊,咱每多赚一个铜钱,碗里的粥就比前一天稠一点儿。”苏杏挠着下巴,她必须得找到能直接杀伤林树的技能啊,“四树现在还小呢,等他长大点儿,我想存点钱让他去念书。不光是四树,就连大花二花她们仨,我也都打算让她们学认字。”
林树听得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问:“真的?让他们都念书?”
“我是这么想的啊,可关键还是要看咱兜里到底有几个钱才行。”苏杏耸耸肩,很是无所谓的说,“我也就是想想而已了,你连跟人起哄抬价都不会,咱能赚多少钱回来?还不就是不挨饿拉倒么。”
“别,我不会可以学啊,别耽搁了他们念书。”林树用力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就是讨价还价么,不就是起哄架秧子么,我学!”
倘使爹娘当初识字,也就不会那么糊里糊涂的被人骗了吧。
苏杏挑了挑眉,看来,她似乎找到林树的弱点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十,新年才刚刚过去,爆竹的硝烟味道还没有消散,张家的大门上已经撕下了原本红艳艳的对联,取而代之的是灰蓝色的挽联。
不知是不是因为赶不上时光的步伐,那些熬不过冬日严寒的老人,总会在新旧交替的年节前后陆续离世,给这个最喜庆的节日添上一抹灰暗。
张家的三子一女都已经穿起了雪白的孝衣,牵着同样披麻戴孝的懵懂孩子,呜呜咽咽的跪在亡父灵钱。
胡同外,有几个街坊和路人正往灵棚方向张望,不过,也只是看上几眼罢了。他们清楚的很,就张家那点儿家底子,能办个像样的不掉份儿的葬礼已是不易,想像先前赵家那样吹吹打打唱唱闹闹,那是做梦都别想。
可就在众人无趣的准备离开之时,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怀里抱着把二胡爬上了旁边简单扎起的一个小台子,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来了。
“没钱就别请唱的呗,找个小毛丫头来唱啥,不嫌丢人啊。”
“嘿,说不准人家觉得没人唱才更丢人呐。”
“反正就是凑合凑合了,哄完了出殡就行,你还指望他们请哪个有名的班子来?”
混在人群中的林树听得眉头紧皱,两只手紧紧攥了起来,这群爱嚼舌头的东西,等会儿就让他们知道杏儿的厉害!
苏杏在台上的小凳子上坐定,虽然提前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就绪,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先试了试琴弦,确定万无一失,她才拉开了架势开工。
悠长哀怨的曲调传了出来,令外头围观的人都愣了一下,呦呵,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有一手。
没开口唱,苏杏先来了段二泉映月,拉完往外头一看,她满意的翘了翘嘴角。
一边跪棚哭灵的张家二儿子诧异的偷偷捅了下大哥的胳膊:“哥,你厉害啊,找的这个丫头靠谱。”
那边,苏杏终于开口唱起来了。
那唱腔清脆响亮,婉转灵活,一听便知是练了多年的。
林树听得入迷,直到被二花再三的拉扯衣袖后才回过神来,赶忙扭头看看左右,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站了五六个人的胡同口,这会儿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想啥呢,赶紧的!”二花轻轻踩了林树一脚,树哥不会这会儿又不好意思开口了吧,那可真要了命了,她跟三花都是小孩儿,没个大人先叫好,她俩叫好也没人听啊。
知道自己该有动作了,林树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想起苏杏教训自己的话,立刻干脆利落的喊了一声:“唱得好啊!”
恩,苏杏教训他的是——你要是搞砸了,那以后大花她们不识字,都是你害的。
有一个人先叫好,后面跟着叫好的就多了,二花三花两个也掺在里头一起叫好,跟着来的四树不明就里,也一叠声的叫好起来。
待叫好声过去,林树又说道:“唱得这么好,咋没人打赏呢,平时进戏园子都不一定能听见这么好的。”说完,他抬手往台上砸了三五个铜钱过去。
立刻,台上的大花就训练有素的将那几个钱全都捡到了手里,这份眨眼间捡钱的本事简直可以拿去玩杂耍了。
林树的带头作用起的很好,或者说,是因为先前的轻视与现在的意外之喜的对比,跟着他的动作往台上丢铜钱的也有那么几人。
大花一边飞快的捡钱,一边飞快的喊:“谢谢几位大叔大哥哥赏钱,出手真是大方嘞,有这么大方的叔叔哥哥,我姐唱起来也得卖力点儿才行啦。”
闻言,苏杏立刻换了个调子,开始唱起另一段来。
她是存心要卖弄一下本事,争取一炮打响,让这附近的人都见识见识她的本事。
一个上午,她几乎将《卖苗郎》从头唱到了尾,木兰妹子那段著名的“刘大哥讲话”,她也给当做赠品附送了。
中午定然是主家管饭的,借着送饭的工夫,张家闺女忍不住拉了把苏杏:“小妹子,我看你年纪不大,咋就自个儿出来唱了呢,有这么好的嗓子,咋没找个好班子,省得啥都自己操心了。”
苏杏接过饭递给一边陪着饿了一上午的大花,对张家闺女笑道:“自己出来单干,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想唱不想唱也都是自己做主,省心。”她当然知道找个人多的大班子更好混,可她能进去,林树他们几个是肯定没戏的。况且,她一新来的,刚进班也只能是个打杂兼替补,不可能一来就让她上台唱的。
她要拥有一属于自己的殡葬服务公司,自主创业,出任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56 骚年林树之烦恼
傍晚回去,苏杏的兜里多了一百四十三个铜钱。其中一百文是张家的谢礼,而其余的四十三个钱,则是围观人群的打赏。
“原来,光靠打赏也能赚这么多啊。”林树有些不敢相信,只这一天,就赚了一百多文钱,先前他累死累活的给人抬尸,一次也不过二十文而已。
苏杏得意地嘴角一翘:“一样是赚死人钱,我这样比你那样好赚吧?”
“那还用说,我一个月有时候都赚不了这么多哩。”林树用力点头,歪着头看了苏杏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杏儿,你真跟善财龙女似的。”
说完,他的脸腾的烧了起来。
偏旁边的二花眼尖,立刻大笑道:“树哥脸红啦,害羞哩。”
林树的脸顿时更加滚烫,赶忙拍了二花一巴掌:“瞎说啥,我啥时候红过脸?”
苏杏的嘴角抽了抽,话说不会发生狗血穿越小说里最狗血的梗吧,穿越女凭借自身的强大主角光环,用自身才华或者干脆开挂般的魅力,吸引了身边无数男性的注意力,招惹出一堆桃花债。
……如果说变‘态也算的话,那沈墨是不是第一个?然后,林树是第二个?唔,别的不说,至少这俩的颜值都不让人失望呢。如果能把沈墨的阴险稍微借给林树一点儿,再把林树的老实借给沈墨一点儿的话……
停停停,瞎想啥呢,人家啥表示都没呢,你在这里自作多情个毛线。
苏杏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发现自己对帅哥的抵抗力似乎无限接近于零,不论是什么样的帅哥,只要是帅哥,就会忍不住歪歪一番啊。扭头看看林树,林树已经冷静了下来,正在那边生火做饭呢,三朵花外加一个四树都围在炉火边,说说笑笑,就等今天的晚饭出锅了。
喧闹而又清静,让苏杏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她才刚穿过来的时候,牵着桃儿,和大姐一起围在炉边,看二姐将面条下进锅里去煮,说说笑笑期待着热腾腾的汤面出锅。
而现在,那个有一手好厨艺的二姐不知流落何方,是不是也有人守着她,眼巴巴的等着她将好吃的盛出来。
心口有些发闷,苏杏轻轻拍了拍心口,轻声道:“放心,一定都能找回来,我保证。”
那边,林树已经将饭盛了出来,扭头一看,却见苏杏站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杏儿,吃饭了。”他出声招呼,不想看到苏杏脸上出现的那种古怪的,说不上是什么意味的表情。
林树煮的面条,说实话,他煮面条的本事不怎么样,因为以前基本上没机会练习——能有几口米或者剩饭剩菜就不错了,哪能隔三差五的就吃面条这种奢侈品?
不过,其他四只同样没怎么碰过奢侈品的小家伙已经很满足了,有热腾腾的新鲜面条吃,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就算这面条煮得太烂了没嚼劲,可毕竟是面条不是么。
“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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