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横默然,回忆着往事的点点滴滴,从将还是个黄毛丫头的余瑶收入门下带回太虚宫,到如今的红情绿意余仙子。作为自己唯一一位女徒,而且还是最小的徒弟,陆横对她自是格外偏爱的。尤其余瑶性格很好,跟自己的女儿情同姐妹,在陆横心里未尝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另一个闺女来看待。如今得知她竟然是大衍的探子,而且是身具宇文皇族血脉的天字一号,陆横的心里百般滋味,便是杀伐果决如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他沉声问道:“真的查清楚了吗?会不会是被人栽赃?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你要知道容易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是真的,真相往往都隐藏在蛛丝马迹之中!”
看着陆横的脸色,默堂男修很理解他,甚至有点同情他。任谁得知自己苦心教导养育了这么多年的爱徒竟然是死敌埋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探子,心情都绝对不会好过。陆横没有激动,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已然算是心性绝佳了。换成自己的话,男修估计自己可能是做不到陆横这种心态的。
暗暗叹了口气,他沉声道:“掌门,我们已经查了七遍了,祁长老连同其他几位默堂长老一起出手,余瑶的血脉真的有问题。而她的身份我们也核对清楚了,她确实是个孤儿不假,但她的爷爷极有可能是余世灏。”
“余世灏?大衍监察司的前任御史大夫?”陆横心里一惊,余世灏这个人他太了解了,前任衍皇衍钧皇在世的时候余世灏是其钦点的御史大夫,总领大衍监察司监察天下一切,他可没少跟大衍的这位情报头子打交道。
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个人突然失踪了,有消息说他是被新登基的衍岭皇给铲除了,也有消息说他是五劫失败被天雷给劈死了,五花八门的什么说法都有,但唯有一点就是这个人真的再未出现过,彻底消失在了人界。而大衍的监察司也被一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文老给接手了,据说此人深得宇文太洛的信任,在他的手腕下大衍的监察司比以往扎根的更深更广了,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的手下。
现在猛然听说余世灏的孙女竟然是自己的徒弟,陆横心里既荒诞又可笑。但笑罢之余他更感觉到丝丝寒意,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余世灏这个人太可怕了,余瑶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小小年纪就敢接这种任务,埋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丝毫不露痕迹,此事越想越让人感觉心惊,连陆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初我收她入门的时候你们也查过,那时为何没查出来?”陆横问道。
男修苦笑:“那都是因为滴血寻根的功劳。当初她是个孤儿,我们只查了她的过往但却没有验她的血,毕竟没人能相信大衍能拍个皇族血脉出来卧底。可是李初一的消息带回来以后便不同了,我们几次排查只有她的血样有异,虽然她用某种手段给掩盖住了,但几位长老共同出手下还是给挖了出来。而她跟余世灏的关系也因此而来,当年便有传言说余世灏是衍钧皇的私生子,只是无法查证。我们依着这条传言让大衍的人马查探了一番,果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落实了她的身份。”
陆横默然。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余瑶的身份几乎算是坐实了。想到她依偎在自己身边撒娇的模样,想到她跟自己的女儿关系有多么好,想到于浩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受到多大的冲击,想到。。。。。。
他的心很疼。
不由得,他想起了一句老话——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掌门,后面我们该怎么做?需不需要我们。。。。。。”男子比了个手刀下划的手势,意思就是像以往那样将其暗中做掉。
陆横沉默良久,最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暂时先按兵不动,你们继续给我查。我要的不是九成把握,九成九也不行,我要的是十成把握的证据!”
“掌门。。。!”男子有些急,陆横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陆横却眼神坚定,凝声说道:“她,是我徒弟,从小一手带大的徒弟。你也知道我是把她当成女儿来看的,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错,她是有九成的可能是大衍的钉子,但你别忘了还有一成的可能不是,我不想错杀了人,这不光是因为她是我徒弟,更因为她的死会让很多人伤心欲绝,很多人,你懂吗?”
男子默然,犹豫了一下后又道:“可是掌门,万一她真的是大衍的钉子,我们放任她在外一天太虚宫便会受到一分威胁。还有那个李初一,百劫老祖亲自交代要好好保护他,若是因为那一成的不可能而让上次的事件再次发生,百劫老祖那边恐怕就没法交代了。”
“这点我自有分寸,我会先将她软禁起来,待事情查明后再决定她的结果,她不会有机会接触外界的。不要以为我是妇人之仁,我只是不想因为些风吹草动就把事做的那么绝。血脉的事情是个力证,但却不是铁证,天下间改变血脉气息的手段少却不是没有,光凭这一个证据并不足以定论,我还需要其他的证据,懂吗?””
说到这里,陆横的眼神一厉,看着男子沉声道:“如果你们能找到她无法反驳的铁证出来,那时我会亲自动手,铲除掉这个祸害!”
“是,掌门!我这就去办!”
男子告退,起身离开了屋子。
待男子走后陆横有默思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后也起身走出了屋子。
穿堂过院,他踱步来到了后花园。繁花未见笑声先闻,转角踏入圆形拱门之内,却见小雨和余瑶在花丛的簇拥中,一个在说,一个在笑。
说起来有些惭愧,小雨自打从神剑峰回来,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烦恼,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的。他这个当爹的想了好多法子都没能让女儿露出笑颜,直到今天余瑶过来了,两人比亲姐妹还亲的凑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小雨重新开朗了起来。
虽然眉宇间还有些烦扰之色,但比起之前的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现在的小雨显然好上太多了。可是正因如此,他的心才更疼,向来冷静的情绪里也禁不住生出了几分烦躁。
小雨的娘亲死的早,留下他一个人照顾小雨,虽然他修为精湛而且还贵为太虚宫掌门,但照顾女儿这种活计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总归是有些粗枝大叶笨手笨脚的,远不如娘亲照顾的细腻。
当初收余瑶为徒除了看她是个孤儿很是可怜,也未免没存了几分给女儿找个玩伴的心思。而余瑶也确实没让他失望,自身的天赋不错,修行更是勤奋努力,尤其是对小雨,她亦母亦姐的照顾着,自己这些年来不知省了多少心力。
小雨能成长到如今这种活泼开朗的样子,余瑶功不可没。
可越是如此,他的心越烦躁。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若是小雨知道了自己最亲近的姐姐竟然是大衍的钉子,她究竟会有多么的震惊,多么的伤心。
望着花丛中的两女,陆横半天也没挪动脚步。而此时两女也已发现了他,赶忙起身向这边走来。
看着两张巧笑嫣然的俏脸,陆横的心暗暗一叹。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一花一世界
三天了。
整整三天三夜,李初一枯坐树上一动不动,落叶粘在身上让他看起来跟个假人似的,若不是脸色红润,你甚至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如果有人从树下路过,不刻意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没有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很久才跳动一下,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寂静之中,仿佛本身就是大树的一部分,只是长的像人而已。
但是,这还不够。
三天来,李初一想尽了办法,就连心跳也压制到了最低,可他还是做不到司徒隐所说的静。
到底何为心静?究竟怎样才能听到草木的交谈?
李初一不知道,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别看他现在隐藏的很好,但这仅仅只是隐藏,是隐匿的手段,远非司徒隐那般从容自然。他压制了心跳,压制了血液的流动,压制了全身所有的气机,便是连思想也排空了,可他还是跟之前一样,除了风吹叶颤豸走虫鸣的杂音,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听到。
到底什么是心静呢?难道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只是让自己安静下来那么简单?
那有该如何是好呢?以大手段将周围的一切杂音都压制下来吗?
可即便他扫光了周围的一切活物,将过林的轻风也给挡住了,但自己的耳朵里不还是有杂音存在吗?嗡嗡的耳鸣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下会越发的清晰。
默默思索着,他回想着跟司徒隐短暂的接触,回想着司徒隐身上观察到的点点滴滴。
司徒隐说要用心去聆听,可用了心心又怎么可能安静的下来呢,这不是自相矛盾的说法嘛。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结果做起来却这般艰难,好在李初一习惯了,并未有焦虑的心情浮现。长久以来的经验让他知道焦虑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与其花功夫去心焦,还不如拿这些时间来想解决的办法才是正道。
不知何时,他的心忽然一动,耳边风声里的一丝轻微的变化让他的空白一片的脑海里产生了一幅画面,一片树叶不堪吹拂终是坚持不住了,随着一缕清风的划过从树枝上脱落下来,随着清风缓缓的飘落向地面。
这幅画面不是以神识探查出来的,仅仅是靠听,或者说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三天来倒也出现过几次,但从未有哪一次如这次般那么清晰。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呢?之前发生的时候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轻轻蹙起眉头,李初一默默地回忆着,使劲翻腾着记忆的每一丝角落。
终于,他想起来了,原来自己那时并未保持住绝对的寂静,心绪不自觉的随着微风飘荡了一下,这些画面便浮现在了脑海。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如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
“去他道士的,原来是小爷想差了!”
李初一自嘲一笑,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根结,原来从始至终他都被误导了。
也不能说是误导,只能说是思维的局限。司徒隐跟他说要心静,静下来之后才能聆听到草木的交谈。而正因为这个静字,他才会一味的追求静的极致。可正如天乾地坤道分阴阳,世上本就没有东西都能单方面的发展到极限,任何东西达到极致后都会在其中诞生出其对立的一面,正所谓阴极生阳阳极生阴,连阴阳鱼都达不到绝对的纯粹,自己又怎么可能达到极致的静呢?
静的对立面是动,静的极致同样也有动的存在。就好比自己是保持了完全的寂静,连心跳呼吸都快给压制没了,可对于其他东西来说,比如风,比如云,比如近在身边的随风起伏的树枝,他还是在动着的。
难怪司徒隐说的是融入,自己所要做的不应该是如何让自己更静,而是如何让自己融入到周遭的一切之中。自己哪怕再安静,对于这些东西来说也是一个异物,连它们的世界都融入不进去,自己又怎么可能跟它们交流呢?
而这时他也彻底回忆起来了,司徒隐是说草木会给他指引方位,可司徒隐的另一句话则是万物皆有灵,他一直以来都给自己画了个圈,纠结于静字上,执着于草木间。可其实司徒隐要告诉他的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他能融入到这些东西的世界中,那么万物皆可以成为他的眼睛,万灵皆可以成为他的朋友。
想通了关节,李初一重新压下心绪开始闭目收心。这次他不再刻意让自己处于绝对的安静中,而是让心绪去共鸣周遭的一切,随着它们一切翩翩起舞。
可努力了半天他还是一无所获,睁开眼睛虚望着眼前的一片叶子,他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方才共鸣他是采用了势境的手段,但结果却还是失败了。周围的环境他能依靠势境掌控住,但交流却一点都没有。
苦思了半天,他忽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这次他眼睛都不闭了,心意也不收敛,就那么盯着眼前的树叶凝目看着,心绪随着它的摇摆一起浮沉。
如此不知多久,他突然有种欣喜的感觉。盯着一片树叶兴高采烈的,换成以前他肯定会以为自己傻了,可现在他却兴奋至极,因为这股情绪不是他自己产生的,而是眼前的这片树叶的。
是树叶在表达一种喜悦的感情,他的心绪只不过是共鸣后反馈给了他。兴奋之余他心念急转,苦思半晌后猛地捶了下拳头。
“原来是这样!”
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原来还是思维太过局限了。一直以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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