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你和李山长……,你们是不是一家?”
李夏就笑,他就想到了夏至会这么问,小姑娘肯定是猜到了什么。“李山长他……是我爹。”
小黑鱼儿就哇地一声表示了他的惊讶,随即更加高兴起来。
夏至也有些吃惊,他猜到了李夏是东城李的子孙,但是没想到他竟是山长的儿子。不过这样也好,有李夏这个身份,很多事情就好办了。然后她又想到了田括。
“他跟你是表兄弟?”
李夏点头:“这也被你猜到了。是的。我娘是他亲姑姑。”
东城李,西城田,两家世代联络有亲,互为姻缘。那么田括应该就是西城田的人了。“田括是你表兄啊。”李夏这么琢磨着,随口说了一句。
还没等李夏说话,田括就从外面跳了进来。他似乎很高兴听到夏至最后的那一句话,对着夏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十六,连我是哥哥这一点你都看出来了。不错,不错。”然后,他还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李夏。
李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用平板的声音解释:“他只比我早生了一天,不,是只早了十个时辰。”
田括越发的得意:“早一个时辰,那我也是兄长。”
李夏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问田括:“去了这半天,山长都跟你说了什么?”
一提到李山长,田括脸上得意的表情立刻就瓦解冰消。他拣了一张椅子,有些颓丧地坐了下来,什么话都不肯说了。
李夏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然后他又往窗外瞧了瞧,就站起身。“十六,老叔,你们在这坐坐,我这就去见山长,一会来叫你们。”
田括立刻抬起头来:“对了,你们姐弟,啊不,叔侄俩来找我姑丈做什么?我带你们去吧。”
李夏不动声色地拦住田括:“你还不去好好温书,还敢往山长那里去。你快去温你的书去吧。”
田括哼了一声,坐在那里不肯走。李夏也不搭理他了,他又嘱咐了夏至和小黑鱼儿两句,就往上房去了。
“十六,老叔,你们早就认识凤凰了?”李夏一走,田括立刻打起精神来,就笑着问夏至和小黑鱼儿。
“是啊。”夏至点头,她问田括,“你怎么叫李夏做凤凰啊?”
“哈哈。”田括大笑,“凤凰是李夏的小名。其实我们平时更愿意叫他凤凰蛋。他在家里宝贝的很,一家子拿他当凤凰蛋一样,哈哈。”这么说着,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兀自哈哈地笑了一阵。
夏至和小黑鱼儿交换了一个眼色,她对田括有些无语了。田括这个人,和她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差距有些大。
刚刚确认田括和李夏是姑舅兄弟,夏至突然就想起她在哪里见过田括了。当初在临水镇大佛寺的庙会上,这个田括和那个叫冰儿的少女曾经买过她的花儿和樱桃。田括就是那个桃花眼少年啊。
李夏和田括是很亲的表兄弟,而且看样子感情也很不错。那个冰儿管他们都叫表哥,不知道是他们的什么亲戚。
夏至正琢磨着,小黑鱼儿却盯着田括瞧。
田括就有些奇怪:“老叔,你咋这么看我?”
“嗯,我突然发现……你有些眼熟。”小黑鱼儿还在打量着田括。
“是吗?”田括转着桃花眼,也多大量了夏至和小黑鱼儿两眼。可他真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两个孩子了。但他却笑着说,“或许哦,要不然我怎么看见你们就觉得十分投缘。”
“啊!”小黑鱼儿突然指着田括,“我想起来了!”
夏至就看了小黑鱼儿一眼。小黑鱼儿性子比较直,但他很聪明,而且跟夏至相处的久了,就有了默契。夏至这个眼神,小黑鱼儿立刻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他凑到夏至跟前,跟夏至咬起了耳朵。
小黑鱼儿也认出了田括,但他不是很肯定。
夏至想了想,就试探地问田括:“前些天临水镇大佛寺的庙会,你去了吗?”
田括正在等着听小黑鱼儿的下文,突然夏至问了他这么一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且来回地打量着夏至和小黑鱼儿,最后目光落在了夏至的脸上。
“呦,我想起来了。”田括就笑了,“是你们,对不对。我在大佛寺山门外见过你们。你们当时是在卖花儿,对了,还有樱桃。”
他竟然也想起来了!
田括又在夏至脸上看了看,就越发肯定了。“你们是不是也认出了我?”这么问的时候,他的目光中有隐藏不住的期待。
夏至还能说什么呢,她和小黑鱼儿都点头。
“这就是缘分啊。”田括这个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要温书的苦恼,他拍了拍手,“方才我远远地看见你们,就觉得特别面善。”
“还要多谢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李山长。”夏至真诚地向田括道谢。
“对了,你们既然认识凤凰,要找李山长,怎么不让他带你们来?”田括问夏至。
“我们是认识李夏,但我们却是刚刚知道他是李山长的儿子。”
“哦,”田括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反而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凤凰他是这样的。对了,你们找李山长究竟是什么事?让凤凰办,不如让我办。我在我姑丈面前说话,比凤凰管用。”
“没什么事啦。”夏至笑了笑,关于夏秀才的事她还是想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既是为人,有人是为己。
田括会意,知道夏至是不肯告诉他。很显然的,夏至和小黑鱼儿跟李夏更为亲近。
“十六,老叔,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凤凰,是怎么认识的?”田括转了话题,开始打听起两个孩子跟李夏的交情来。
夏至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轻轻的脚步声。两个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窗外。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做丫头打扮,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短衫襦裙,看样子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田括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就变了,他站起身整了整长袍和头上的文生巾,就走了出去。
夏至坐在榻上,看着田括出门去迎住了那对主仆,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夏至瞧着那对主仆的脸似乎都有些发红,然后,就被田括领着往别的院落去了。
半晌,夏至才转回头来。刚才的田括,才是那天他们见到的风流倜傥的桃花眼少年啊。一个人竟能在转瞬之间判若两人,这也是神乎其技了。
小黑鱼儿看见田括这样突然离去,他的小嘴巴也微微地张开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他还太小,自然是不懂田括这样的少年的。
田括走了没多久,李夏就回来了。“十六,老叔,山长要见见你们。”
夏至就带了小黑鱼儿往上房来,一路上她低声问李夏:“山长肯答应吗?”
李夏微微点头,告诉夏至他已经说服了山长。李山长叫他们过去,就是想见见他们俩。“他问你什么,你都照实说就好了。”
夏至点头,这比她预想的要好。
李山长是个让人看不大出年纪的瘦削男子,满身的书卷气,非常儒雅,面容跟李夏有七八分相像。他很和气地让两个孩子坐下。
“是从大兴庄赶过来的?就你们叔侄两个吗,没有大人跟着?”李山长的声音很温和,让夏至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是跟着姑母进城做客。今天特意来书院求见山长。姑母住在西市街上,是表哥送我们来的。”夏至简单地几句话回答了李山长的问题。
李山长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许来。小姑娘年纪小小,但是态度大方,不卑不亢,这就很难得了。再加上说话条理清楚,不过几句话之间不仅完全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解了他没问出口的疑惑,即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够做到。
因为这个,他对夏至的态度在温和之外,又多添了几分郑重。
“你们的事,方才我已经听凤凰儿说了。……你父亲是我的学生。”李山长告诉夏至,夏秀才是他的学生。夏秀才以前就在文山书院读书,考中了秀才之后之所以能够在书院里教书,还是李山长的安排。
这是先生对学生的照顾。
李山长的意思,是留夏秀才在书院里,教导学生教学相长,一方面可以赚些家用,另一方面则可以继续科举。
他知道夏秀才的家境不是很宽裕,而且娶妻生子,是要顾着家计的。
李山长是夏秀才的伯乐,也是夏秀才的恩师。
“你外祖家的情况,你父亲也跟我说过一些。”说到这里,李山长微微皱了皱眉,“你父亲告诉我,你外祖外祖母贫病交加,唯一仰仗的只有你母亲。你母亲是孝女。他娶了你母亲的时候,就答应她会照顾她家里。”
“这件事,有没有?”李山长看着夏至问道。
夏至心中微微一动。李山长的态度似乎不偏不倚,然而在听完了李夏的转述之后他依然这么问,其实已经表达了某种倾向。
夏秀才这件事,李山长所站的角度跟她是不同的。
“山长的话,我不知道如何答。……我爹借钱如果是治病或者救死,哪怕对方和我素不相识,我也不会阻拦。”
李山长的眼角抽动了两下,他看着夏至似乎有所触动。“你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有见解。”
夏至的目光清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一件事,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见解。我对山长的要求,是为了我和手足兄弟,也是为了我爹和我娘,就是对我外祖家,也只有好处。借钱固然能救人,也能害人。”
李山长突然笑了:“你这小丫头端的是厉害,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我若允了你父亲银钱,就是害了你们?”
“父亲!”李夏在旁边眉梢微挑,有些不满地看向李山长。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釜底抽薪(二)
李夏有些替夏至着急,同时对父亲也有不满。父亲跟夏至说话,分明是有诘问和谴责的意味。
方才他将夏至家的情况都跟父亲说了,父亲是明确地答应了他,会答应夏至的请求。叫夏至进屋说话,也是因为好奇,想要见见这个小姑娘。因为小姑娘可怜,还要安慰一二。
李山长如何看不出儿子语气和目光中的不满,他心中微微叹息,却并没有搭理儿子。他只看着夏至。
夏至坐在那里,对李山长的问话不置可否。
李山长等了一会,不由得又是大笑:“你叫夏至,小名叫做十六对吧。十六,你大哥曾经到我这里来过。”
这件事夏至并不知道,她问李山长:“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年前了。那时候我跟他说了一会话,还问过他是否愿意继续读书。”李山长面上的笑容淡淡地,看着夏至的目光似乎颇有些感慨。“你们兄妹长的颇有些相似之处,不过这性子就大大不同了。”
听他说话的意思,那次见到夏桥应该是在夏桥辍学之后。
对于夏桥的性情,夏至是有些了解的,因此默然无语。
“你父亲前几年也曾预支工钱,那时我问他有什么困难。他告诉我,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病重。我还曾拿出金银来助他。你父亲是诚笃的君子……”李山长娓娓而谈,竟是与夏至颇为投缘,所以闲聊一般。
田老头和田老太太病重,夏秀才预支工钱,还收了李山长的赞助,这是田氏卖大月儿那次,还是夏桥辍学那次呢?
夏至心里默默地寻思,却也不好向李山长询问。她这次来寻李山长,还是为自己设置了一条底线。那就是尽可能不危及到夏秀才的前程和功名。否则,只怕夏老爷子第一个就要心痛,不认她这个孙女啦。
李山长说了一会,话中对夏秀才的人品和才学竟是颇为看重的意思。最后,他才对夏至说道:“你的来意,凤凰儿已经跟我说了。预支薪水的事情,你父亲前些天跟我说了,我也答应了他。”
李夏这次也不看他父亲了,他只端着茶盅干咳了两声作为提醒。
李山长瞟了儿子一眼,就问夏至:“小十六啊,你这次来找我,是你自作主张,还是你家长辈也有这个意思……”
夏至听他这么问,就笑了笑,郑重地推出小黑鱼儿:“山长,这件事,有我叔给我做主啊。”
小黑鱼儿一点儿都不怯场,他本来就坐的笔直,现在就又挺了挺小胸脯:“山长,我陪着十六来的,十六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父亲,这是夏先生的亲兄弟。”李夏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
“啊……”李山长看了看小黑鱼儿,脸上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慕言。“既然这样,虽然是失信于夏生,我也只有答应了。”
“多谢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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