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于燕搀扶着的蓝怡,受了灾民许多感激的话也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看着他们偕老带幼,欢天喜地地搬家。看着喜悦似新年的一家家一户户,蓝怡忽然红了眼眶,强撑着笑颜,快步回到家中,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再出来。
贾氏和如花对视,皆是沉默。蓝怡的肚子,已八个多月了,周卫极还不见归来,莫说是她,便是她们,也都跟跟着心急了。
坐在炕边的蓝怡,看着炕头柜上的蓬头垢面笑得欢喜的万回哥哥,抿紧嘴,无声地哭了。看着别人热闹着,她更想周卫极。种瓜种番薯时,他不在,吃瓜吃番薯时,他还不在,难道自己的瓜儿落地时,他还不能回来么,他在忙什么,不是仗都打完了么,为什么还不肯回来?
他就不想家,不想自己么?
怎么办,她忍不了了,她好想他。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她晚上腿抽筋难忍时想他,腰酸得撑不住时想他,已经不能弯腰穿鞋子时想他,已经能隔着肚皮看轻瓜儿在动的是小手还是小脚时,想他。
蓝怡不想忍了,放纵自己脆弱一次,任凭眼泪这般哗哗的落着。听到开门声,蓝怡头也不回,忍着哭腔,强装镇定地道,“让我自己坐一会儿,一会儿便好,先做饭吧,宇儿待会儿该下学了。”
关门声响起,蓝怡用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是过了许久,许是只隔了片刻,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地落在蓝怡颤抖地肩膀上。太过熟悉的感觉让蓝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回头。
第八一零章 天荒地老
蓝怡不敢置信地屏住呼吸,颤抖地抬起手,捧着了丈夫的脸,是热的,竟然是热的,不是在做梦,她的夫君,她的丈夫,回来了。
蓝怡抬起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再抬头,看清了卫极的一脸风霜,和眼中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她赶紧又擦掉落下来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不想让他心疼啊,从没想到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的,蓝怡努力勾起嘴角,想笑给他看,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周卫极的心,已痛得没了知觉,低头深深地看着自己慌乱的小媳妇,他想开口哄她,抱她,擦掉她的眼泪,可是他发现,他竟疼得,动不了。周卫极恨不得一拳头打死自己,竟害的她留这么多眼泪,自己不在家时,她就是这样过的么?
蓝怡看着周卫极的眼,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深深皱起的眉头,终于不再努力尝试微笑,她点起脚,环住他的脖子,失声痛哭。
颤抖地娇躯,顶住自己的肚子,纤瘦的胳膊,湿透的衣襟,一样样地割着周卫极的心,他终于能使出些力气,环住她的小身子,渐渐的用力抱紧,抱起来,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尽情地哭。
一向冷静的小媳妇,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红了眼眶的周卫极,拍着她,用头轻轻蹭着她的发,无声地安慰着。
蓝怡哭了许久,才将一腔的泪都流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在周卫极前襟蹭掉眼泪,抬起头看着周卫极,沙哑地问道,“你回来了?”
“嗯。”周卫极看着她红红的眼,红红的鼻子头,“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
蓝怡摇头,“放我下来。”
周卫极心中一慌,用力环住她,“不。”
蓝怡嘟起小嘴,“不是受伤了么,我这样压着你不疼么?”
周卫极闷闷道,“早好了,一点不疼,乖,让我抱着。”
说完,他伸手倒了一杯温水,喂蓝怡喝下,又拿起帕子,一点点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眼角的泪痕,眼中,全是痛,满是恼。
蓝怡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解释道,“卫极,你别这样,我最近过的都很好,就是今天触景伤情,忽然想哭,恰好让你碰上了,真的。”
周卫极点头,听着她哭得沙哑地小嗓子,忍不住地心疼,“我都知道,莫说了,乖,闭上眼睛歇息一下。”
蓝怡也觉得眼皮涩涩的,闭眼靠在周卫极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满足地叹了口气,“怎么都没听到马蹄声呢?”
周卫极为她脱去鞋子,抱着她上炕,让她做的更舒服些,才道,“我牵着马进村的。”
怕马蹄声扰了她歇息,怕她听了马蹄声太激动,又跑到门口迎他,不小心摔到、碰到。
蓝怡勾起嘴角,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次能待几天?”
周卫极低头,火热地唇落在她红肿的眼皮上,肯定回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蓝怡瞬间,又湿了眼眶,捉住他的衣襟问道,“真的?”
“嗯,真的。”
周卫极一言,便安了她心。蓝怡又想哭,用力压了下去,笑道,“去换件衣服,洗洗脸,看你这一头土,又是骑马奔回来的吧?”
周卫极点头,轻轻把蓝怡放下,快速去浴室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出来,又把她搂在怀里,亲着她的小脸,轻轻抚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蓝怡的肚子大的,让他担心。
蓝怡满足地闻着他身上的熟悉的青草味,觉得眼皮发沉,不一会儿便握着他的衣角,睡着了。
周卫极轻轻把她放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子,单手支着头,深深看着她,听着她均匀缓长的呼吸声,手指悬空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小脸,她红肿的眼皮,以及眼下,微深的青色。
这样看着她,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周卫极真想就这样,天荒地老。
蓝怡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待醒来时,天色已渐渐暗了,见到周卫极正看着自己,笑着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早醒了?”
周卫极应了一声,追逐着她唇,轻轻地吻着,虽极其克制,但他唇上的温度,还是让蓝怡面红耳赤。
“可饿了,起来吃点东西?”
蓝怡晌午饭没吃,真的有点饿了,她借着周卫极的胳膊坐了起来,看着外边昏暗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酉时,宇儿和敏儿已放学回来了。”周卫极自然地把她抱到炕边,下炕给她穿上鞋子,蓝怡忍不住地,又有点想哭。
“都这么晚了么,我竟没听到下学的钟声。”
周卫极微微一笑,他怕扰了蓝怡歇息,特意吩咐了于燕,去跟杨夫子讲了,晌午上学和傍晚下学的钟声都停了。
蓝怡出了堂屋,忽觉得院子里风大了些,便是她也嗅出了风里的水气,惊喜地抬头,看着天上厚重的云朵,蓝怡惊喜道,“这莫不是要下雨了?”
周卫极也抬头看着山边渐渐升起的云,点头,“应是,便是今天不下,明后天也该有雨了。”
蓝怡露出大大的笑意,“比我想的,要早了些,我以为会直接下雪的。”
周卫极小心扶着她,走向厨房,“看风里的冷劲儿,下雪也有可能。”
蓝怡咯咯地笑出声来,欢快地看着周卫极,“你回来了,旱情也要过去了,真好。待会儿我要去问问二叔,看是要下雪还是要下雨,什么时候下。”
周卫极的手紧了紧,“我去问,你在家等着便是,先吃些东西。”
厨房里,已点了灯,敏儿、宇儿和文轩三个正围坐在小桌子边上,玩着竹管串成的小人儿,见到他们进来,宇儿和文轩开心地跳起来,跑过去抱住周卫极的腿,“爹爹……”
敏儿也站起来,她虽开心,但对周卫极还是有些惧怕的,不敢往前凑,清脆地喊了声,“二舅。”
周卫极看着敏儿点头,又摸了摸宇儿和文轩的小脑袋,俩小家伙便马上幸福地眯起眼睛,抬头笑着,这两张小脸上的笑,像极了蓝怡,周卫极看着手痒,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第八一一章 官升四品
爹爹的手,不同于娘亲的柔软,粗糙温暖,俩个下家伙也很喜欢,笑得更开心了,齐声喊道,“爹爹~~”
周卫极用力应了,嘴角挂着笑,扶蓝怡坐在大桌旁,三个小家伙也齐齐移到大桌上。
周卫极回来了,家里的气氛马上变得不一样,多了安稳。贾氏见蓝怡的脸色不错,放下心来,把刚做好的蒸蛋端到蓝怡面前,“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待会儿便能吃晚饭了。”
蓝怡深深嗅了一口,“好像,瑶姨,给卫极也来一碗吧。”
贾氏已端了过来,放在周卫极和三个孩子面前各一碗,“早就备好了。”
周卫极谢过贾氏,见蓝怡和孩子们吃的香甜,才拿起勺子开吃,军中养成了习惯,他吃东西的速度,是极快的,一碗羊奶蒸蛋,很快便进了肚子,周卫极擦擦嘴角,笑道,“瑶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贾氏温和笑了,“先一人吃一碗,待会儿该开饭了。”
周卫极站起身,“我去看看大哥。”
苏永见到周卫极,先上下打量他一番,“伤,不妨事?”
周卫极点头,“全好了。”
“那就好。再让梁进给你开些补药吃一段日子,莫亏了血气。”苏永叮嘱道,周卫极的脸色虽看着还好,但毕竟受了那样重的伤,身子必定是亏空的,要及时补回来。没有人比苏永更明白,受伤没有完全治愈,所遭受的痛苦。
周卫极记下,跟苏永讲了军中的情况,“契丹已递了降书,割地五十里,向大周岁贡,契丹王长子进京为质。王爷不日将班师回朝,无锋跟着一起回去。”
苏永高兴地站起身,“好,好!如此一来,可保边关,三十年太平!”
周卫极满是傲气,又言道,“女真、奚族、五国等部,也都随着契丹,向我大周称臣了。大哥,边关五十年太平,可期。”
苏永哈哈大笑,“快哉,快哉!二弟,今晚你我,定要痛饮几杯。”
“叔父,贾夫人说了,您不可饮酒的。”
周卫极回头,看着拎水壶进来,眉清目秀的布衣少年,眼中带了疑惑。青竹被周卫极的气势惊住,站在原地,腿竟打了哆嗦。
周卫极收回目光,“大哥,这是?”
苏永向青竹招了招手,笑道,“是我收的孩子,名做苏青竹。青竹,见过你二叔。”
青竹被苏永手下,没有签卖身契入奴籍,而是认了苏永做叔父,随了他的姓,算是侄子。听了苏永的话,青竹便知这就是中院的主子,原黄县衙门班头,现在村里人口中,一拳头能打死老虎,一巴掌能拍碎人脸的周卫极了。青竹强压下心中的惊恐,双膝跪倒,以头触地,恭恭敬敬道,“苏青竹,拜见二叔。”
周卫极声调缓和了些,“起来吧,听你的口音,是淄县人?”
青竹没敢站起来,头也没敢抬起,俯身回道,“是,淄县南三十里,落山村人。”
“落山村,便是村中西有一株空心老槐树的那个村子?”周卫极又随口问道。
“是。”青竹身子变得僵硬,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周卫极垂眼看着青竹,半晌才道,“莫跪着了,起来吧,去中院跟你二婶说一声,待会儿大哥一起过去用膳。”
青竹爬起来,慢慢地退了出去。苏永看着他的背影,问周卫极道,“二弟,你觉得青竹这孩子,有不妥的地方?”
周卫极眉头微皱,“落山村,离着黑山头不远,村里不少人家与山匪有勾连。看这孩子方才慌张的样子,怕是瞒了事的。而且,看他的举止言行,不是一般庄户人家的孩子,待我打听清楚再说。”
黑山头的山贼,基本上被周卫极带着人连锅端了,但也不一定没有落网之鱼。苏永也知这其中的关联,严肃道,“二弟,一定要查清楚才是。”
周卫极点头,听得外边又传来脚步声,他神色微讶,回头问道,“你还没走?”
白衣偏偏地雷晋笑了,“义学未放假,我如何走得?”
周卫极目光扫过前院,眼中凝起风暴,不过当着苏永,并未直言,雷晋也懂周卫极的意思,默契地没有多说,反而问起他的事情,“说吧,你谋了个什么样的差事?”
周卫极扫了他一眼,“你怎知道,我谋了差事?”
雷晋呵呵笑了,“若不是为了谋个好差事,你能拖到今日才归么?”
周卫极一笑,“正四品黄县禁军指挥使。”
苏永惊讶问道,“黄县要增禁军?”
“嗯。朝廷已下了旨,明年春派驻一军禁军驻在黄县之北,东可援沙门岛,北可接益海口。我的军功,加上王爷力荐,谋了这个位子。”其中曲折自不必多言,周卫极只讲了结果而已。
“去年,朝廷便有向此地增兵的折子,不过兵部已国库空虚等由推脱了,这次肯派军过来,也不知粮草供给等,需如何解决,若是再增一军,登州之内,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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